第20章 我回来啦
元旦过后，便是期末考试，距离寒假不足一周的时间，虽然高三只有10天的春节假，但还是人心松动。
学校组织每个班在自习课上，用教室的多媒体设备看电影，作为考试后的放松。
u盘插到电脑上，投屏很快有了显示，里面存着的几部，都是刚下映的热播电影，讲台下面有人叫嚣：
“秦杰！播个恐怖片呗！”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一众女生反对：“看什么恐怖片啊！晚上都不敢睡觉！不看不看！”
“那就犯罪片吧，最近评分很高的叫什么来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资源啊”
秦杰作为文委，这些事情一向由他负责，他快速滚着鼠标：
“有有有，你秦哥这电影多着呢。”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很快便迸发出一阵爆笑，有胆大的朝讲台喊：
“秦杰，那有没有动作片”
更加肆无忌惮的贱笑。
十几岁的年纪，总是开玩笑没轻重。
男生们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有暴脾气的女生已经骂出声了：
“你们几个有病啊！要看回被窝偷偷看去！没纸我借你！少在这恶心人！”
秦杰也在讲台偷偷嗤笑，摆了摆手：“要说这个嘛，还真的有”
他假装手滑，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然后又迅速关闭。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里面花花绿绿的封面已经足够刺眼。
“秦哥！你是我亲哥！拷一份拷一份”
“等等哈，我先放个电影。”他随便播了个大热的剧情片，然后引了一波男生，围在了讲台电脑前：“我跟你们说，这文件夹足足一个t，但是最精华的还是这个”
秦杰打开了隐藏的文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封面，刚播了一个开头，就有男生惊呼出声：
“我靠！这不是赵”
秦杰赶紧捂了他的嘴：“ai换脸，懂吧？嘿嘿嘿，馋校花的自取哈”
一群男生围的讲台水泄不通，迟炼进教室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秦杰招呼他：“哎，学神，你来，给你看个［学习材料］”
迟炼视线往屏幕上微微一瞥，顿时怔在了原地。
不堪入目的画面，女主赫然是赵柠的脸。
一看就是粗糙加工过的视频，秦杰贱笑地拍他肩膀：“我p这个视频可花了好大功夫，她不是校花吗？这下对着她的脸，可以”
声音越来越低，哄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迟炼面色快要沉出水来，没人看到，他握着水杯的指尖是如何用力到发白。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大踏步上前，猛然把电源拔脱。
电脑登时关机，黑黢黢的屏幕折射出各人精彩的脸色。
迟炼手里攥着u盘，勾着唇角冷笑：“秦杰，你出来一下。”
秦杰不明所以：“啊？去哪？你也要拷一份吗？”
热闹的自习课，临近放假的欢乐气氛笼罩整个高三楼。
没人路过的楼梯拐角，秦杰捂着渗了血发麻的脸颊，瘫坐在地上：“迟迟炼！你踏马有病吧！”
可惜，各个教室传出的笑声和说话声，嘈杂热闹，盖过了他的哀嚎。
迟炼手上也沾了血迹，落拓的身影有不可遏制的晃动。
他也觉得，自己是病了。
从把一颗心系在她身上的那天开始，他就病得不轻。平日里的那些所谓谨慎自持，都成了欲盖弥彰的笑话。
与她有关的一切，总能暴露出自己深埋心底的劣根性。
看到有人伤害她，就不由自主地轰塌了理智。
如同一只尝过血的鬣狗，再也披不回圣人的皮。
他眼尾猩红一片，一步一步，走向瘫坐在地猛烈喘息的秦杰，想也不想地，继续挥拳
叮。
微波炉里的饭团已经转了三次了。
赵柠却愣愣地没有伸手去拿。
透过电话，通过田清源的描述，她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脑子长久宕机，回不过神来。
田清源还在喋喋不休：
“两个人一定会一起挨处分，是劝退还是记大过，就不一定了”
赵柠声音有些抖：“秦杰干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挨揍理所应当，为什么连迟炼一起罚？！”
“柠姐，真没办法，迟炼下手太狠了，据说秦杰还在医院住院呢”他无奈：“不过秦杰这次祸惹大了，他爸妈也知道自己儿子有错在先，不敢过多追究。柠姐，你别太担心。”
担心吗？
可能吧。
更多是茫然与困顿。
赵柠从微波炉里拿出软趴趴的饭团，已经没法吃了，顺手丢尽了垃圾桶。
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和心尖上正在汹涌的岩浆一样，蓬勃不散。
炽烈的想法在她脑中萌芽。
或许，迟炼真的是对她动了心的？即使他忽冷忽热，即使他已经长达半个月没回微信消息，但，他肯为她打架
那样清冷自持，沉凉如水的人，为了她，动了拳头？
电话那边，田清源适时的提醒，彻底把这荒唐的想法推向云顶：
“柠姐，我不知道你和迟炼到底闹什么别扭了，但我觉得吧，他还是在乎你的。你想想，他为了你差点废了秦杰，他那样的人，哪里像是能打架的人啊”
赵柠没回应。
便利店的玻璃门开了又合，来往脚步纷乱，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美女，微波炉还用吗？”
她慌张往后退，接着汹涌不歇的思绪，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田大胖，我要回去看看。”
“回？你不考试了？”
赵柠快速翻着手机日历和行程备忘，下周的两场考试之间，有三天的空档，如果顺利的话，刚好可以回一趟凌市。
热血上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赌徒。
她是最头脑尽失的那一个。
临近春节客运高峰，加价抢票，也只抢到了一张火车硬座。
学校的处分下发得倒是很快，收到班级群消息时，赵柠正坐在空气不畅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摇摇晃晃。
白纸黑字的通知，让她不由得缩紧了瞳孔：
秦杰因为恶意传播不良内容，以及被校园霸凌过的学生举报，最终被劝退。
迟炼因为学校内斗殴，被记过一次。
窗外景色不停后移，风景却无甚变化。
浑浊的窗玻璃，照不出她泛红的眼角。
不用想也知道，学校的八卦一定又聚集在了她身上，凭一己之力，让两个男生挨处分，即使她远在千里之外。
一定又要挨一顿漫天的辱骂。
无所谓，她不在意。
只是迟炼，那样一个手可摘星高高在上的少年，真的要带着这样的污点走下去了。
终究是因为她。
怒气消散后，好像一切情绪操控的能力都卸载了。
她无法分辨心里蠢蠢欲动的，介于愧疚和委屈之间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市终究是温润的南方城市。
即使是一月的寒冬，冷空气也凝不成雪，只勉强挥洒成雨雾，在半空中游荡，如同老态龙钟的游魂。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迟炼家，管理良好的别墅区，保安把她礼貌请在门外。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头发两天没洗，身上还有火车上带下来的风尘和烟味，犹豫半晌，还是给迟炼发了条微信：
［柠柠她很行］迟炼，我在你家门口。
［柠柠她很行］我知道你在家，我有话对你说，你不出来，我就在这一直等。
她知道，他会看的。
就像她之前发的无数条微信，他一定都一一看过了，只是不回而已。
如果微信也有显示已读的功能就好了。
世界上就会少很多自欺欺人的傻子。
赵柠蹲在保安亭外，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好像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惨兮兮地蹲在校门口，然后遇见了那个迎风飒沓的少年。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她对他，是仰望，是一见钟情，是心甘情愿，也是作茧自缚。
什么狗屁赌约。
面对空荡荡的一片雨雾，再骗自己，就太矫情了。
她就是见色起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赌约只是借口，一个赖着他，缠着他的极其不体面的借口。
她收回视线，盖住了棉服的帽子，试图把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也都藏进暗处。
潮湿的地面，一双干净的鞋尖，缓缓出现在视野里。
又是一样的剧情，只是没了夏日的热烈，冷空气把一切按下了慢放。
她缓缓抬头的瞬间，心脏也开始狂跳，努力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迟炼，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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