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瓷娃娃与流氓兔
店里人都说酒店有个守财辟邪的门神，不是门外的保安，而是整日躺在迎客前厅沙发上的爷爷。爷爷是老板的爷爷，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员工都愿亲近他，因此他也是大家的爷爷。爷爷的主要工作就别在他的腰间，酒店前后门的钥匙。早上他会早早地打开前门，员工点名开完晨会，再打开后门，这时为酒店供应食材的货车和小商贩刚好到达后门。晚上待传菜生倒完垃圾回来，他就再把后门锁上。再等所有员工离开酒店，爷爷就可以锁上前门安心睡下了。前楼梯下面的小仓库有一张折叠床，供他休息。
爷爷以前是卖猪肉的，他的儿子继承并发扬父亲的行当，到了孙子辈，我们老板不甘心祖祖辈辈都靠卖猪肉过活，毕竟是个戴眼镜的读书人，于是就在大学里执起教鞭。这也让我不由想到一句话：上辈人杀猪，下辈人教书。后来寒心自己的工资居然比不上看肉铺的父亲，就决定开办酒店。短短三年时间就把一个路边不起眼的小菜馆发展成如今的K酒店。老板曾打趣说，以前自己是负责人类的精神食粮，现在是负责人类的物质食粮。回顾奋斗历程时也曾不无感慨地说，自己的成功转型说明了，当今社会越是良心职业越是举步维艰。
对于老板的这个观点我和倪小宁也有争论。她认为老板讲得鞭辟入里，我觉得这样难免落入拜金思想的窠臼。
“赚钱才是硬道理，老板说得很对！”倪小宁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一次下午吃员工餐时的画面。
“也不能总盯着钱不放吧。”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整个一书呆子。”
“书呆子怎么了，呆说明我对书执着痴情。”
“我对钱那也是执着痴情！我就喜欢钱喜欢钱！”
“真俗！”
“你不俗，不俗还来打工？不是照样得为我们爱钱的老板卖苦力。”
“老板爱财，但取之有道。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是大学教师出身。”
“那武峰呢！他高中没毕业，现在不照样是你上司，管着你！”
“你们俩掐架别把我扯进去啊。”武峰说完接着“埋头苦干“地扒着饭。
“就你们大学生毕业了照样去卖养猪，掏粪！难道读过书的人养出来的猪更聪明，掏出来的粪会变香？“倪小静瞥了眼武峰，搬出她的证据。近期网上的确有类似关于大学生就业的新闻。
“有大学生去养猪掏粪，不代表所有大学生毕业了都去养猪掏粪。你上街上找一百个掏粪的，我不信他们个个都是大学文凭！“不是清高，也不是瞧不起基层劳动者，我就是不满意她以偏概全，强词夺理的霸道气势。学历的确代表不了能力，但不能因此就蔑视学历。不过眼下教育与商业联姻，高等教育的工业化运作的现象的确令人担忧。再好的东西都禁不起批量生产和利益的驱使。人家不是常说教育是讲良心的事业么，不能见了利益灵魂就扭曲，良心就隐匿不见。当然大道理人人都懂，也会讲，但要是现在我面前摆着五百万，保不齐我会干出几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坏事来。
“张口掏粪，闭口掏粪的。还让不让人吃饭！”倪小宁见众人被我们的“掏粪之争”搅得没了胃口，倒打一耙，好像是我先提起掏粪这档事似的。不过谁提起的已经不重要，武峰梁姐他们早收拾碗筷闪人了。
这次争辩之后，倪小宁似乎心有不甘，寻思着要再堵我一回。她没事就缠着，让我给她买零食。头两回，我没怎么在意，第三回她竟带着妹妹一起来。
“不带这样的啊，我辛苦挣钱可不是为了养你们。”我试图打探她的真实目的。
“你是不愿意为我妹妹买吧，真小气！”看来挑拨离间是她惯用的手法，把我话的矛头转移到妹妹倪小静的身上。她知道我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树敌。
“那我只给你妹妹买！说实话给她买，我倒是心甘情愿。你妹妹这么可爱又懂事，跟瓷娃娃似的惹人喜欢。”我可不笨，知道笼络人气。
“呦，会夸人了！也顺便夸夸我呗，她是瓷娃娃，我是什么？“
“你就是一流氓兔——呵呵。”说完，倪小静和我一起大笑。
“去死！你就是心疼钱！”倪小宁终于直言不讳。
“我是心疼钱，但不像你那样喜欢钱。”
“心疼不就是喜欢喽！有什么区别！”倪小宁很得意的样子，像是抓住我的漏洞。
“当然有！之前心疼你肚子饿而给你买零食，不代表我喜欢你而给你买。这就是区别，懂？”不会挑拨离间，我倒是擅长答非所问。
“嘿嘿——你不会喜欢我吧？”倪小宁斜挑嘴角，鬼魅地笑着，眯上眼睛盯住我。
“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我含羞微露，将计就计。
“哪一点点？”一脸的兴奋。
“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点——”戏耍她这一次，也算我前两次买零食的钱没冤枉。
从那以后，我们每次遇到，她总是歪着嘴巴，鬼魅地笑着，眯上眼睛盯着我。我猜她心里一定是时刻酝酿着怎么报复。也是从那之后，我发觉其实倪小宁也是蛮可爱的，只是一张不饶人的嘴会让人忽略她的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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