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习惯
校园里，于洋在花坛边坐了一会儿，知道林曦的气估计要好久才能消，甚至可能再看到希望之前，都不会搭理自己。
学校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初中的学弟学妹们背诵课文的声音，李雷和韩梅梅的对话也在窗棂外回荡。
他还真的很喜欢校园的生活，只不过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必须要放弃一些所谓青春的情怀和回忆。
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出了校园，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暂时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乱发感叹。
安静的小镇坐落着几家凋敝的店铺，走进一家老旧的录像厅，买了本班得瑞的安妮的仙境，顺便又买了个新的随身听。
店里的老板一看于洋的岁数，十分娴熟地拿出了粉红色的包装纸，打包好后系上了一个很松散的蝴蝶结。
“送女朋友的？”
“算是吧。”一句话让于洋有点愣，自己和林曦太熟悉了，熟悉的仿佛一起生活了几年的老夫妻，竟然少了那么一点浪漫和心动，平淡的有些麻木。
店老板笑了笑道：“没听说送女朋友轻音乐的，送本《谢谢你的爱1999》或者《星语星愿》，现在都流行这个。”
于洋赶紧摆摆手，心说这两人的结局可不那么美好，自己也少沾点晦气。店里面都是些老旧的录影带，光碟这东西在冰江省还是个稀罕东西。
最后又买了本“昨日重现”，都是盗版的，加上随身听一共六十块钱。林曦挺喜欢唱歌的，口琴吹得好，也会拉手风琴，当年她父亲在满洲里用一桶白酒换回了一架七成新的巴扬琴。
只不过不管是手风琴还是口琴，都适合毛熊那种忧郁悠长而又苍凉的音乐，如今毛熊已死，北约强势，口琴不如嬉皮士的吉他；手风琴的逼格更比不上梵婀玲。至于古筝之类的民族乐器班的崛起，那也要等到几年后超日赶美之后了，文化的强势取决于经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出门花了两块钱打了个摩的，到了林场镇唯一的一家建材公司。
此时的建材公司都是半死不活的，进去后老板看了眼于洋，懒洋洋地说道：“买啥？”
这年头能卖的东西不多，油漆什么的农村人都是什么便宜买什么，家里的墙大多也是用白灰刷一刷，根本挣不到几个钱。
于洋问了一下钢材的价格，钢筋大约是2400一吨，水泥450，和后世比起来价格差不多，甚至水泥还稍微有些贵。
估算了一下需要的东西，大约得4万多块钱。
“小伙子，你要买多少啊？”
“照着十吨二十吨的来吧。”
老板一听，吓了一跳，于洋也就十七八岁，以为是在说笑，于洋已经掏出了五千块钱道：“定金。一会我开个单子，尽量明天给我备齐，我找个车一起送上去。”
对着阳光看了几张蓝票子，老板这才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问道：“大兄弟，你还要点啥不？”
于洋想了一下昨晚上支书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问道：“你这有钢管吗？”
“有。什么规格的？”
“拎起来方便的。”
老板会意地笑了笑，镇上不少小混混都是在这里买钢管的，立刻推荐了几种。
粗细正好，手感合适。
于洋买了三四十根短的，又买了百十根细长的。
因为货不够，说好了明天找两辆解放车给送上去。
又去别的店买了些东西，一上午花了五万多块钱，于洋这才发现自己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二十万看着不少，可真要干起来，肯定是捉襟见肘。培养室的材料还差不少，将来还得有人工、原材料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转了一上午，眼看着到了放学的时候，还有几样东西没买，于洋也顾不得，赶紧往学校赶。
林场镇中学的食堂里，林曦下意识地打了两份菜，想着去后厨取于洋的干粮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于洋今天未必会在这吃饭。
几年的时间已经形成了习惯，坐在小桌子上，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菜，可怎么也吃不下。
平日里她对面肯定坐着于洋，可今天却是个空空的座位，于洋退学的事在高中部传开了，本来就没几个班。
几个来晚一些的同学看了一眼林曦对面的空座，耸耸肩离开了。
林曦拿着筷子，嘴里嘀咕着，一边将盘子里的馒头扎的千疮百孔，嘟着嘴，眼睛却盯着食堂外面。
“还不来！再不来这一年我可真不和你说话了。”
心里越发烦闷，几年的时间，只要在学校就是和于洋一起吃饭的，平日里没什么感觉，如今却觉得不习惯。
再往馒头上扎了七十多下的时候，林曦终于透过食堂的窗户看到了于洋的身影，急忙转过身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琢磨着一会是生气还是不说话。
想要不在意，眼睛也盯着眼前的菜，可是耳朵却不争气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里咚咚的跳着。
直到于洋嬉皮笑脸地坐在她对面后，林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哼了一声道：“你都退学了，还来食堂吃饭？”
“最后的午餐嘛。”
“嘁，德性。”
原本想要生气的，可这时候却根本气不起来了，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于洋的额头，熟练地将于洋菜里的花生叨出来，于洋的槽牙被自己打碎了半个，吃花生塞牙。
于洋拿出奶奶给自己带来的糖水煮山里红，拧开递给林曦，又把买的随身听递过去。
林曦看着随身听上面的包装纸，随手撕开，皱着眉头道：“买这个干什么？好几十呢。”
“你那个我留着了。回家了，总得留个念想方便睹物思人嘛。要不你下午逃课陪我去照几张照片？”
“黑白的好方便你挂在墙上好不好？说的就跟我要死了似的。”
于洋心里一疼，倒提着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指头道：“别胡说。呸呸呸。”
林曦心里暖暖的，但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唯物主义不信鬼神。”
于洋叹了口气，林曦看了一眼于洋，心里原本的烦乱此时再无踪影，低下头掰开那个已经被自己扎的千疮百孔的馒头咀嚼起来。
至于于洋到底要干什么，林曦没有问，也不想问。她了解于洋，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而且一旦确定了什么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哪怕是她也不行。
一顿饭吃了很久，平时她早早吃完就回班级看书了，今天却一点都不想动弹。
看着于洋，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下午我不去上课了，出去玩吧。”
她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只是觉得在班级看不到于洋的背影很不习惯，有时候看书累了，总是喜欢用手指在于洋的背上写几个字和他聊天，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回到班级，写了张请假条放在讲桌前，趁着老师还没来，悄悄溜了出去。
于洋蹬在林曦的自行车上，在校门口等着她。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林曦有点害羞，于洋一只脚踏在地上，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道：“上来啊。”
“才不要，等……等到远的地方再说吧。”
看着四周的学生，林曦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于洋的后面。
平时她和于洋出去的时候，总是很自然地坐在后座上，从没有想这么多，更不要说害羞之类的情愫，可今天却觉得怪怪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以往想的太少，那份情愫积累的太深以至于像是亲情一样自然，今天要面临的分别却让心底那团不一样的火焰点燃，心里乱乱的。
走了几步，咬着下唇，终于坐在了后座上，于洋哈哈大笑，骑着自行车朝着远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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