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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毒药还是解药?


半个时辰后,刽子手终于迎来用武之时。

        在宋秋波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中,阿郁觉出了害怕,“幸好,我们没离太近。”

        舒酒也皱了眉头,用手绢掩了口鼻,因为连刮过的风中都带了腥甜血味。

        人群不再嘈杂,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刑台。抱着孩子来凑热闹的妇人连忙侧过身,用手遮住孩子的眼睛,可惜太迟了,孩子一咧嘴巴,开始嗷嗷大哭。

        人们不再好奇,甚至有些后悔。渐渐的,人群散了大半,只剩下胆子够大的,还留在原地。

        宋秋波已经没了人形,可意识还清晰,于是清清楚楚地感受着皮肉分离之痛,他甚至叫不出声了。只有一双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衡京年。

        他祈祷着自己快点死,好化成厉鬼,日日夜夜纠缠衡京年,让他纵使活着,也没好日子过。

        衡京年负手而立,坦然地同他对视,嘴角噙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算你真成了鬼,我也有办法让你魂飞魄散。”他仿佛宽慰顽劣孩童的长辈,耐心而温和,“所以,别恨啦,没用的。”

        宋秋波已经听不进人话,只剩满腔的滔天恨意。

        不过很快,他就在一阵阵钝痛中,一歪头,失去了意识。

        茶楼上的阿郁捂住嘴巴,惊叫一声:“舒姐姐,他是不是死了?”

        “不知道。不过你再往前,可就要先摔死了。”舒酒扯住他的后衣领,强行将他探出大半的身躯拉了回来。

        “舒姐姐,我们走吧。”阿郁拉住舒酒的衣袖,“我我不想看了。”

        半大男孩总是有些莫名的自尊,阿郁不愿意表现出胆怯,便用任性做了掩盖。

        舒酒站起身,却没急着走,而是遥遥望向刑场上的衡京年。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认了,不管衡京年有几幅面孔,他都是她的义弟。

        牵起阿郁的手,她莞尔一笑,“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阿郁懵懂答应一声,随着她出了茶楼。

        时已近晚,不少食铺都开了门,阵阵香味飘入鼻中,馋得阿郁忘了害怕,直了眼睛。

        舒酒长叹一声,知道今日荷包难逃一劫了。

        片刻之后,阿郁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袋老式糕点,嘴里还嚼着一块糯米甜糕,堪称繁忙。同时眼睛也不闲着,滴溜溜地扫视着街上,企图在找点美味塞进肚中。

        然而前方一处“盛况”,牢牢吸引了他的视线。

        几名窈窕女子相互挽着胳膊,脂粉味与笑语齐飞,嫣红的嘴唇掩在手绢后头,正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

        让她们如此兴奋的,乃是前方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不是高挑健硕的体格,然而一袭白衣飘飘脚步轻盈,手提一只檀木小药箱,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有那胆大的,娇声唤住了男子,径直上前搭讪去了。然而不过片刻,女子就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离去了。

        舒酒轻笑一声,似乎对此结局早有预料。阿郁不解地望向她,“舒姐姐,你笑什么?”

        舒酒并不明说,只清清嗓子,唤道:“庆医师,留步!”

        话音落下,白衣男子旋然回身,当目光落在舒酒身上时,脸上神情堪称变幻莫测。

        “舒小姐,好巧。”庆烛颔首,顺带着扫了眼阿郁,“这位是你弟弟?”

        庆烛虽在舒府住了多日,但因长呆屋中,连一日三餐都是仆人送去,所以并未见过阿郁。

        “舒郁,叫哥哥。”舒酒语带狡黠,并未直接作答。

        阿郁因为双手都拿着东西,所以只能直愣愣地站着,就显出了点傻像,“哥哥,你可真受欢迎。”

        庆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方才的事。对于这句孩子话,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于是干笑两声转向舒酒,“对了,你见到衡兄弟了吗?”

        舒酒犹豫了一会,“他大概一会才能回来。”

        “行。我今日特地去了药铺,抓了这些药材。”庆烛邀功似的拎拎手中药箱,“晚些时候待药熬成,让衡兄弟来试试。”

        舒酒听她口风不对,似乎是将衡京年当成了大号小白鼠对待。庆烛此刻也回过味来,同舒酒相视一笑,一齐踏上了回府的路。

        一路平淡无奇,却在离大门仅数步时,出了“乱子”。

        舒酒正侧耳听庆烛说话,不料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缓步走来的衡京年。

        衡京年的目光绕着三人转了一圈,末了开口:“你们这是……”

        不待庆烛答话,舒酒抢先道:“庆医师需要几味草药,我就带他去了城中最大的药铺。”

        衡京年微微挑了眉毛,没有多说什么。

        庆烛也是个聪明人,顺着舒酒的话道:“好兄弟,你怎么又乱跑?你这伤好不容易好些,可禁不住大动作。我一会就要配解药了,你可准备好。”

        衡京年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末了只哼了一声充作回答。

        舒酒见他还是如此别扭,简直哭笑不得,却不好解释什么。

        还是阿郁挺身而出,上前拉住衡京年的衣袖,带着他往府中走。

        庆烛精神头十足,一回房就开始捣鼓药材,还支起一只药炉,咕噜噜响个不停。

        药炉从白天响到黑夜,声音之大,气味之重,把舒府众人折磨得够呛。

        好在亥时一到,小火熄灭,炉盖被热气冲开——药成了。

        庆烛兴奋地一搓手,端起药炉哗啦啦倒出一海碗黑色液体。面对这碗不明物体,饶是她,也不禁皱了眉头。

        奇怪,她明明仔细研究过舒酒带回的解药,药材也是按着解药成分买的,怎么最后熬出了这么一锅难以言喻之物?

        犹豫片刻,她舀了一小勺汤药送进口中,在苦、酸、涩的多重夹击下,庆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兄弟,我可是太对得起你了!”她强行咽下了汤药,在心中对衡京年呐喊。

        静默等待片刻后,她发觉通身并无不适,也没有头晕恶心,反而有种清新通透之感。

        可见汤药虽然难喝,倒还不至于要了人命。

        于是她端着一海碗汤药,敲开了衡京年的房门。

        衡京年轻嗅两下,立刻皱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解药。”庆烛顿了顿,“先试试,不行再熬。”

        衡京年望着黑乎乎的一碗,简直无奈,“你想毒死我也好歹伪装一下吧?”

        庆烛一掌拍上他的肩头,“胡说什么,你我二人可是多年兄弟,我能害你?”

        衡京年侧身躲开他的手,“你当我是好兄弟?那就离姐姐远点。”

        庆烛觉得衡京年着实陷进了情网,不管什么话题,最后都能绕到舒酒身上。

        她扶额苦笑,“拜托,我对你的好姐姐没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庆烛简直想直接告诉衡京年自己的真实性别,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然而理智占据主导,让她生生闭了嘴。

        如今的衡京年在她眼里,就是一只大猎犬,冲着外人龇牙咧嘴,只为了守护自己的“猎物”——舒酒。

        衡京年不知道庆烛正在腹诽自己,随意捏起一只银勺搅着汤药,想要分辨出里头的杂质是什么。

        “哟,这是已经试上了?”舒酒人未至,声先到。

        话音刚落,衡京年登时绷直了腰背,从自由散漫的姿态转为端坐。

        舒酒屏住呼吸,目光从黑乎乎的汤药转向庆烛:“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是解药?”

        庆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虽说这锅汤药很有毁她英明的嫌弃,但她可以用性命担保,汤药是完全按照舒酒带回的解药配制的。

        不过,对于宋秋波的人品,谁也不敢相信。所以对于他给的解药,庆烛是反复研磨、分辨,最后才确认其中并未掺毒。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贸然让衡京年服下解药,只得慢慢摸索着,期望能配出一副真正的解药。

        衡京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尝这碗可疑液体。

        然而庆烛哪能轻易遂他的愿——汤药再可怕,也是她的心血啊!

        “舒小姐,衡兄弟脾气倔,向来不听旁人的话。”她转向舒酒,笑微微道,“今日若是你不发话,我这一锅汤药怕是要白费了。”

        舒酒没她那么多心思,是当真为衡京年着想:“义弟,庆医师一番心意,莫要浪费了。”

        衡京年听二人颇有点一唱一和的意思,登时眯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向幕后黑手,庆烛欠揍地冲他一扬眉毛,那意思是:你姐姐发的话,总不能不听吧?

        衡京年很不情愿地端起海碗,壮士赴死般一仰脖子,豪迈地饮尽了一碗汤药。

        掷碗于桌,他闭着眼发了话:“庆烛,明日起,你不必再花心思了。”

        庆烛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满是迷茫。

        “天下那么大,比你靠谱的医师有的是。”衡京年暗暗咬牙切齿,“你,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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