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易
“你当本大爷是傻子?”宋秋波冷笑着,身上铁链被他晃得哐哐作响,“你杀了我还来不及,居然要救我?”
“自然是有条件的。”舒酒忽闪着双眸,颇为无辜。
见她如此认真,宋秋波骤然平静了下来。下半身长久浸泡在冷水中,已经失去了知觉,如今支撑他的,只剩胸中一口热气。他知道,若再不出去,等待他的便是阎罗殿了。
他怕死。
他自知是个恶人,十恶不赦的那种。可正因如此,他愈发怕死——佛家不是说,作恶多端之人,来生会入畜生道?
宋秋波吸了一口气:“好,先放本大爷出来,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同你做交易。”
左明月一脸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忙不迭劝道:“舒小姐,他可是重犯”
没等他说完,舒酒便打断了他:“左大人,请相信我。”声音极小,仅能让二人听清。
左明月站在原地犹豫半晌,而后深吸一口气,像下了极大决心一般,唤来看守打开了牢门。
很快,宋秋波被押出了水牢。
他的腿不受控制地打颤,每走一步,都有水滴落下,连成一片水痕。他知道,自己的腿算是废了。他暗暗咬牙切齿——从前他最骄傲的,便是一双健硕修长的好腿,助他飞檐走壁,尝四海美人。
不过,没事,只要还活着,不怕没机会报仇,他恶狠狠地想。
忽然,腿窝挨了一踹,他被迫跪倒在地,就听见舒酒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如何?现在能考虑了吗?”
宋秋波昂起头,壁上火光映照于他脸上,终于让舒酒看清了他的容貌。
饶是狼狈至此,也能看出宋秋波英俊本质。眉眼漆黑如墨,脸却白生生似雪,像极了戏台上的白面小生,还是天然去雕饰的那种。
然而小生的眸子冰凉,透着邪光,“本大爷饿了。”
不待舒酒回答,左明月先啧声道:“你别得寸进尺,牢中哪里给你弄吃食?”
“左大人莫急。”舒酒抬手止住他的疾言厉色,转身向小乞丐交代,“去,找家酒楼置办些好酒好菜。”
小乞丐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捏着钱袋走了。
宋秋波见她有求必应,心中愈发猖狂——若不是真的有事相求,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于是,当舒酒提出小叙片刻时,他并没有很意外。
“就你我二人?”他不怀好意地打量舒酒,舌尖舔着尖牙,“你不怕?”
“既然要交易,自然要拿出诚意。”舒酒莞尔。
宋秋波干笑两声,重重一点头,“请吧!”
左明月为二人寻了间空牢房,为了以防万一,宋秋波的双脚被脚镣束缚住,而仅剩一只的手也被牢牢缚在腰间,不能动弹半分。
二人心平气和地落座,舒酒一挥手,斥退了闲散旁人。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舒酒抬起眼眸,凝视着对面的宋秋波,“我义弟所中之毒可有解药?”
宋秋波毫不羞愧地张口就来:“那是自然。”
“在你手上?”
“没错。”
宋秋波吊儿郎当地冲舒酒扬起下巴。他算是弄明白了,这女人是为了她义弟而来。这么算来,他倒是白得了个把柄!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有了底气。
他不满地抱怨道:“啧,那跑腿小子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小乞丐就气喘吁吁站定于牢门口,怀里抱着只三层食盒,上头还摞着壶陈年女儿红。
在舒酒的示意下,小乞丐不情不愿地担任了布菜一职。他打开食盒,一盘一盘地往外拿,香气瞬间席卷牢房。菜都是好菜,是平常人家舍不得吃的,小乞丐一遍布菜,一遍咽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显然,宋秋波也有同感,他不顾得许多,直接让小乞丐撕了条鸡腿,塞进他嘴里。大嚼特嚼着,他恍若隔世一般,鼻尖居然酸楚起来——这一天一夜,他究竟受了多少苦!
舒酒倒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等他吃完,才道:“酒足饭饱,如今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宋秋波冷哼一声,“舒大小姐倒是说说,要如何交易?”
“给我解药,换你活命。”
“我凭什么信你呢?我不是傻子,被你害的已经够惨了!”宋秋波说到最后,居然有些抑制不住情绪,仅剩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反正是你的命,我倒是不急的。”与他相反,舒酒气定神闲地笑道。
“若是不急,你会来找我要解药?”宋秋波气极反笑,面目狰狞着,“实话同你讲吧,你义弟没几天活头了,不过几日,他便会浑身衰竭七窍流血而死。”
他斜眼瞥着舒酒,期待从她脸上寻到痛苦神色。哪知舒酒骤然端起一只酒杯,毫无预兆地一饮而尽。
她叹气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义弟实在命苦”
接下来,舒酒花了足足三柱香的时间,讲述了她与衡京年是如何相识、如何别离、如何重逢,两人又是如何历经磨难,走到今日的。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捏造事实。
然而,她似乎极有说书天赋,三言两语间居然撩拨了对方心弦,令宋秋波想起了年少时候的,那个她。
想当年,他也是个纯情少年郎,也有过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恋。可惜穷少年总是没有资格,无论是爱与被爱。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青梅身着凤冠霞帔,嫁与他人。
也就是在那之后,宋秋波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抽离记忆苦海,苦笑一声:“你同我说再多也没用。”
“罢了,我们不急于一时。”舒酒眼波流转,忽然换了个话题,“关于梁二小姐之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秋波这回学聪明了,“告诉你对我有何好处?”
舒酒抬眸打量了一眼牢房,笑道:“此后,这将代替水牢。”
宋秋波眉头一跳,显然动心了——舒酒说饶他一命,他不信。可若说换间牢房,倒不无可能。
也罢,告诉她也没什么损失。
“一言为定。”宋秋波颔首,答应了这笔交易。
而后,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娘们确实不是本大爷杀的。那晚,我子时才至梁府,为了不惊扰旁人,我特意从屋檐垂挂而下,想要破窗进去。可是”
“窗子根本没关。”说到此处,他望向舒酒,“一道黑影闪过,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不见了。再往里瞧,便看见那娘们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没了?”舒酒问。
“废话。”宋秋波啧了一声,“本大爷对死人可没兴趣!”
看到生死不明的梁二小姐后,宋秋波第一时间离开了,同时觉得十分晦气——自己难得的兴致,就如此败了。
见他满脸理所当然,舒酒暗自冷哼一声,真觉此人毫无人性可言,应当千刀万剐!
宋秋波见她面色有异,却噗嗤笑道,“舒大小姐,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你可千万别这样看我,我都是给了钱的。”不待舒酒回答,他自接自话,“女人嘛,不都喜欢钱?一个个金灿灿的元宝,我可没亏待她们!”他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精致的五官扭曲变形,几近疯魔。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在钱财面前都贱如泥!
那个女人,他本以为会陪伴他一生的女人,还不是为了几两钱财,嫁给了个足够当她爹的男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光是看着就恶心,那女人也下得去口?
舒酒站起身,不愿再同此人多说。
今日虽没拿到解药,但并不白来,她相信宋秋波说的是实话——当然,仅仅只有梁二小姐一事。
及至她走出牢房,宋秋波还在聒噪,“慢走啊,舒大小姐,记得常来看我!”
眼见舒酒的身影消失,宋秋波合身躺倒在稻草铺就的地上。他胸脯起伏,急促喘息着,然后,喉间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一声尖啸,“老天爷啊,您真是太眷顾我了!”
虽说舒酒的话,他只信三分,可绝处逢生,怎能不喜?
回想他短短人生,作恶无数,他明白,终有一日会报应临头。所以,他每年都送一笔钱给寺庙,用以塑佛像金身,尽虔诚之心。两相抵消,天上的佛祖总会保佑他吧?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疯狂地扭动起来,仅剩一只的手臂在身后扭成麻花。
不知过了多久,捆束他的麻绳被猛然挣开,磨得红肿血淋的手终于自由。他疲惫地闭上眼,抬起手臂,摸入内衬之中。
猛地一扯,一块扁平如铜板的事物被他攥在手中。他把事物送到耳边晃了晃,就听见两声“哗哗”响动,笑意渐渐浮起。
他睁开双眼,奋力朝角落爬去——双腿被脚镣束缚,只能采用如此屈辱的姿势。
一点一点挪到角落,他一把掀开层层稻草,又小心翼翼地将手里事物放在地上,他温柔极了,如同对待一个脆弱婴儿般。
重新摞上稻草,宋秋波长呼了一口气,他的心砰砰直跳——他能否保命,可全依仗这小物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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