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痛吻
众人一哄而上,围住淫贼开始拳打脚踢——尽管不明就里,但并不妨碍他们正义感迸发。
舒酒绕过人群,冰凉着手脚,跪在了衡京年身边。裙摆染上鲜血,泛起血色涟漪。
“义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颤抖,伸出手,她把衡京年揽入怀中。
怀中人睫毛微颤,呼出了一口寒气。
卧房弥漫着鲜血特有的铁锈味,舒酒红着眼眶守在床边,内心无比焦虑。
舒府已经全员出动,只为在寒冬深夜请来一名大夫。
“姐姐”微弱沙哑的声音响起,差点叫人听不清。
“我在。”舒酒不由自主,也轻声细语。
“让我看看你。”衡京年睁开了眼,艰难地想要聚焦模糊的视线。
他觉得周身热气在渐渐消散,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流出。他知道,宋秋波下了狠手,自己的腹部被捅出了一个大洞,也许活不了了。可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害怕。
那一刺,他本可以躲过,但血性上涌,让他只想宰了那个混蛋。
思及至此,他忽然笑了,因为自己劈歪了,只斩断对方一条手臂。不过那条脏手曾触碰过舒酒,这么算来,倒也不亏。
“京年,再撑一会,大夫很快就来了。”舒酒抑制住哭腔,攥住了他的手。
衡京年气若游丝,却很平静:“姐姐,我可能不行了”
舒酒只是摇头,摇得一滴热泪滚落下来,坠在衡京年的额上。
“不要哭。”他想要抬起手,却没有力气,于是退而求其次,抬起眼眸,“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他竭力盯着舒酒,似乎想要把她印在瞳孔、刻在脑海。
这一眼看完,他调转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忽然抬首,用自己的唇贴上了舒酒的唇。
那是一个湿漉、冰凉,还带着血意的吻。
舒酒惊愕地直起身子,却看见衡京年笑着望她:“别怪我,我不想留遗憾”
然后,他沉重地闭上了眼,呼息愈发微弱,身体愈发冰凉。
舒酒怔怔地低头瞧他,泪水早已不受控制,落了满脸。她不信,义弟就这么死了?
门被砰地踹开,一帮人狭着寒气涌了进来,他们手忙脚乱,簇拥着一位白发老者来到床前。
有人拉起舒酒,对她说着什么。可她听不见,只看到对方的嘴唇启启合合,却没有声音。
被人裹挟着,她退到了屋外。
一杯凉透的茶送到了她手中,无意识地啜饮进喉,彻骨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三分。
她恢复了知觉。
周遭的噪杂声响成一片,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全都着急忙慌的,嘴里也不闲着。
“快去打一盆水!”
“要干净的绸子!”
“大夫说衡公子中了毒!”
舒酒看着,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初母亲生舒茉时,也是这样大阵仗。
理智回来了,她深吸一口凉气,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在晨光熹微,舒酒默念第三百零八遍“阿弥陀佛”时,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衡京年没死!
不过,依旧垂危。
老大夫摸着胡子,满脸为难:“舒小姐,衡公子这情况”
“只要能救活他,您要什么都行。”舒酒语气坚定,她做好了倾尽家财的准备。
“不不不,误会了。”老大夫摆摆手,“老夫是有心而无力啊”
原来,宋秋波的利器上浸了毒,并且是剧毒。毒素随着利器刺入衡京年体内,几乎要了他的命。幸而,他足够坚韧,硬是没死。不过这毒素罕见又致命,以老大夫的医术,居然无措,只能堪堪吊住他一条命。
老大夫提起药箱,长吁短叹地往外走,医者父母心,他也不想眼睁睁看一条鲜活生命逝去。
“大夫,真的没办法了吗?”舒酒抓救命稻草一般,穷追不舍。
老大夫停下了脚步,认真又遗憾:“舒小姐,您还是……抓紧时间另请高明吧,衡公子撑不过三日的。”说罢,他转身离去了。
舒酒站在原地,良久,她蓦地转身,脚步沉重地推开了卧房木门。
房中静悄悄的,只有床榻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她尽量轻缓地走了过去,衡京年却受到召唤般,睁开了眼。
“姐姐。”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笑意。
“大夫说你的伤不重,休养几日就好了。”舒酒无师自通地撒了谎。
衡京年乖乖一点头,当真变成了听话的小弟弟。他很庆幸,觉得自己是重活了一回,对于舒酒的话,没有半点质疑。
会好起来的,自己和姐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想。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吻,仓促而决绝的吻。
没有血色的面颊有了红意,他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舒酒。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你个流氓。”舒酒嗔他,眼角眉梢都含着怒意,“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早赏你一巴掌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几乎有了睚眦必报的势头。
衡京年笑了,眉目都舒展了。身体依旧痛,灵魂却飘飘然乐着。
他笑着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吧。”
舒酒也笑,可是皮笑肉不笑,因为衡京年没几天可活了。
“砰砰砰——”
门外响起叩门声,紧接着,是小朱的声音:“小姐,有人登门。”
舒酒和衡京年都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来的,真真是不速之客了。
敛起情绪,整理仪容,舒酒去大门口接见了客人。
客人戴着斗笠,面容被薄纱掩着,叫人看不清楚。但身子骨挺拔,四肢修长,属于清瘦一挂。他的肩上,还站着只硕大的黑鸟。
身型外貌瞧不出男女,连嗓音也是中性。
“是舒家小姐吗?在下找衡公子,衡京年。”
“你是?”舒酒纳罕,从未听过义弟还有这么个熟人。
客人摘下斗笠,露出白净面孔,冲舒酒微微一笑:“在下庆烛,是衡公子的朋友。”
庆烛生得端正,是眉目清俊的秀气男子,眉间缀着一颗朱砂痣,平添了几分慈悲相。
舒酒心想:往他手里塞只净瓶,大可以冒充观音了。一边腹诽,她一边迎庆烛入府。
交谈之间,舒酒明白了他的来意——庆烛就是衡京年口中“医术不错的朋友”。
医术不错,确实是谦虚了。庆烛常年随军远行,跋涉于各种修罗地狱间,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救过的人更是浩如烟海。
他的灵魂同外貌一致,都是慈悲、良善的。
所以,当听闻衡京年的近况后,庆烛急了:“怎么会这样?”
舒酒不知怎么回答,抿了唇,心中有愧——她没照顾好义弟,没尽好姐姐的职责。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是庆烛在宽慰她:“别担心。既然我来了,便不会让衡兄弟死。”
他言语铿锵,令舒酒下意识地信服。尽管他看着不过十八,还是个孩子。
后退一步,不易察觉躲开了他的手,舒酒觉得此人好是好,就是有些轻薄,不过她忍了——毕竟,此时能救衡京年的,只有他了。
庆烛随着舒酒的脚步,终于与卧床的衡京年见了面。
一见面,他的嘴啧啧不休:“好兄弟,一月不见,你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衡京年确实虚弱,薄唇苍白着,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愈发瘦削,似乎一夜就瘦了数斤。
最初见到庆烛时,衡京年的脸上还有喜色,然而听对方连续念叨了半刻钟后,他忽然一摆手:“滚!”
庆烛按下他的手,宛若慈母般:“好兄弟,你如今不宜动气。”
“看到你,我就来气。”衡京年垂下手,他确实没有力气。
“兄弟可是来救你的。”庆烛没恼,依旧慈眉善目,“来吧,脱衣服。”
“干什么?”衡京年虚弱地睨他。
“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庆烛只说了一般实话,并未告诉衡京年他中了毒——没有必要。有时候,真话只会徒添烦恼。
火烧过的银针微微发红,庆烛一根根地扎进了衡京年的皮肉中,他没留情,每一针都是又深又重。但衡京年并未出声,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是,和以往受的伤相比,几根银针算什么?
及至把衡京年扎成了人型刺猬,庆烛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收了手。
舒酒等了良久,此时才试探着开了口:“庆大夫,如何?”
庆烛没回答,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如恶作剧的孩童般,将手掌放到衡京年紧闭的双眼前,来回摆动。
二十个来回后,庆烛松了一口气:“行了,我暂时封了衡兄弟的五感,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舒酒看向衡京年,果然,对方端坐着,竟是睡着了。她稍稍放松了些:“那义弟他”
“哎,不好说。他中的毒过于凶险,连我也没见过。”庆烛瘪着嘴,叹气道,“毒素之杂,像是多种毒药混合而成。”
舒酒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眉宇间写满了担忧:“没有办法了吗?”
“”庆烛忽然笑成了花,“逗你的!放心吧,我有办法。”
舒酒缓缓笑了,同时拼命克制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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