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雾重重
梁二小姐之死，着实是迷雾重重，这则消息如风般刮了满城。
而闺阁小旋风一事，则被暂时压了下去——出了命案，又有采花贼流窜，二者相加，只会给惶惶人心多添一把干柴烈火。
就这样，离命案发生之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可案子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京城冬日本就寒冷，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各户人家都紧闭宅门，生怕灾难找上自己。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全然成了空巷。
这日，舒府的大门被叩响了。
一群捕快鱼贯而入，让整个舒府上下都心惊了一瞬，幸而，解释很快就到来了。
“实在得罪小人左明月，见过舒小姐。”
说话的，是那日的官服男子，只是如今的他憔悴了不少——眼窝青黑，嘴唇发白，连衣袍都飘逸宽松了三分。
“您也知道，梁二小姐的案子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左明月唉声叹气，却直言恳切，“衙门几次三番派人去梁府询问消息，可梁夫人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甚至还打伤了好几名仵作和捕快。”
舒酒不动声色，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来意，“若是需要我帮忙，左大人可以直说。”
“舒小姐是个明事理的。”左明月重重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劳烦您去劝劝梁夫人，让她将梁二小姐生前近况告知我们，我们也好循迹查案不是？”
舒酒颔首，深以为然。
梁二小姐的死，不止关乎一家人的哀乐，更关乎一城女子的安危。
舒酒雷厉风行，当即坐着马车到了梁府，又在仆人的指引下，一路寻到了梁夫人的卧房。
卧房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并不好闻，然而这算不得什么，因为病榻上的梁夫人枯槁得毫无人样，原本保养得当尚且乌黑的头发，已然全白。
舒酒看在眼里，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哪怕旁观也于心不忍，何况是梁夫人这般切心之痛呢？
梁夫人闭着眼睛，半躺半靠在床榻上，也不知究竟睡了没。舒酒接过一旁丫鬟奉上的药碗，径直走到梁夫人身旁，寻了张小凳子坐下。
“梁夫人？”舒酒俯身，轻声唤道。
对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在从深沉的梦境之中抽离出来，这个过程显然不轻松。
片刻后，梁夫人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嘶哑着嗓子，“孩子”
她冰凉且略带皱纹的手，慢慢覆上了舒酒的脸颊，慢慢摩挲着。
梁夫人知道，眼前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可她的手、她的心，不受控制。
她本来儿女双全，可前几年，大儿子戎装上阵奔赴边疆，得了个马革裹尸还的结局；剩下一个小女儿，就成了她的命。
所以，尽管小女儿是个药罐子，梁夫人也愿意倾尽所有家财，寻来最好的医师和最贵的药材，为的就是让小女儿多留在世上几日。
可谁知一朝意外，她最后的心肝也走了，还走的不明不白。
舒酒没有出声，任由梁夫人的手抚摸自己。她的心也是悲伤的，因为想起了母亲。
“梁夫人，先将药喝了吧。”
待梁夫人的手落下，舒酒端起了药碗，送到她嘴边。
舒酒耐心十足，一勺一勺地喂，直至药碗见底，梁夫人也终于开了口，“你是舒家姑娘。”
不待舒酒回答，她自言自语般继续喃喃，“二丫头同我说过你，她说第一眼看你时，你既不笑也不语，想来是不好相处，可后来说上话了，才发现可亲得很。她还老抱怨自己身子不好，不能常常外出寻你玩”
说着说着，梁夫人的泪又涌了出来。
舒酒压下悲痛，替她拭去眼泪，亦埋怨自己从前没有常常探望梁二小姐。如今斯人已逝，才追悔莫及。
“梁夫人，囡囡的死，疑点很多。”舒酒想要说得委婉，可话到嘴边根本无法控制。
听到女儿的爱称，梁夫人恨恨地哀叹一声，似乎心中某处柔软被猛然触及。
舒酒知道，机会来了。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将闺阁小旋风一事告知梁夫人。
梁夫人的面色本就苍白，听完她的叙述，更是白中透青，简直不像活人了。
“你是说二丫头是被这个淫贼所害？”梁夫人颤抖着双唇，眼中满是恨意。
舒酒垂下眸子，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是。”
其实这几日衙门搜寻京城各处，并未找到任何有关宋秋波的踪迹；就以其过往作案手段分析，他并没有杀人的癖好，那些受害的女子，也从未被伤及性命。
梁二小姐此事，虽然不排除宋秋波临时起意，但事情尚且不能轻易定论。
“害了我的二丫头”梁夫人攥住被角，指节泛白，“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这是自然。”舒酒斟酌着，“可现在的问题是，根本寻不到淫贼的踪迹。”
“衙门都是些废物！”梁夫人气愤。
“夫人莫要动气，对身子不好。”舒酒摩挲着梁夫人的胸口，宽慰道，“夫人可记得，二小姐生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梁夫人眉头一皱，没料到她会问这些。
舒酒只得解释，“我知道，您不想让二小姐死后还不得安宁，可一日抓不到淫贼，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受害者。而她们，也是别人的孩儿，她们的父母同您一样，会伤心的。”
房中霎时安静了，梁夫人闭上了眼，久久没有言语。她是大户人家出生，一生所受的教育都是女子要冰清玉洁，宁可玉碎也要保全完璧。
所以，在听到二丫头是被淫贼所害后，她除了恨，还有怕——怕外人知道，怕二丫头死后还不能留有好名声。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开始一点一滴地回忆——是的，她怕。可作为母亲，她更怕害了自己女儿的歹人受不到应有的惩罚！
梁夫人睁开眼，凝视舒酒片刻，缓缓道：“二丫头身子虚，同外界几乎没有来往，更花不了什么钱。可前几月，她居然同我要了一大笔金银，我问她做什么，她死活都不肯说，最后拧不过她，只得由她去。”
梁夫人似乎陷入了回忆，眉头渐渐蹙起，“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拿钱做了什么，但二丫头开心就好了，开心就好了”
梁二小姐的人生太单一了，长久地待在家中，再多回忆，也寻不出别的异常了。
梁夫人似乎是累了，彻底闭上了眼，不言语了。
舒酒替她掖上被角，默默退出了屋子，只在心中道了句多谢。
舒酒走后许久，屋中忽然响起了梁夫人的声音，疲惫却坚定。
“去通知衙门，二小姐的尸首并未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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