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你真是好本事
周喆当时是为了推开田小吉，被一根倒塌的石梁砸到的。
左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至少休养三到四个月。
手术结束的当天沈燃星和林方一起去医院看他，在病房门外看到田小吉眼睛红红的，沈燃星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术还顺利么？”
“顺利。”田小吉抹了抹眼，“但是医生说，他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沈燃星和林方对视了一眼。
他们俩都很清楚，比起文戏周喆明显更擅长武戏，他的外形和身手都更接近动作片演员的要求，如果好好加以打磨，说不定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但现在这些可能性都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也许是他们俩的神情过于沉重，田小吉似乎误会了什么，“沈老师、林导，关于资金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的，我爸爸说现在这部剧已经开始获利了，他很看好，所以就算周喆后面不能演了，他也会保证后续资金到位……”
“不不……”林方听得连连摆手，“我们不是担心这个。”
沈燃星则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我们现在能进去么？”
田小吉点了点头，转身敲了几下门，“周喆，沈老师和林导来看你。”
房中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声“请进”。
沈燃星他们推门而入，只见周喆脸色有些苍白，左腿被一个钢架固定着，几根长长的钢钉扎进皮肉里，光是看就觉得十分痛苦。
见他们进来，周喆露出歉意的表情，嗫嚅着说：“抱歉，医生说不让盖东西……”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林方是个性情中人，哪儿受得了这个，当下眼眶就红了起来，“现在好好养伤才是最要紧的。”
周喆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犹犹豫豫地问林方：“林导，你们今天来，是不是我的角色……”
“你的角色可能会被取消。”
沈燃星抢先说道。
“喂……”林方十分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无法反驳他的话。
周喆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但这事还没有定论。”他平静说道，“今天我和林导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喆皱了皱眉，手指绞着床单冷笑了一声。
“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他没好气地说。
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沈燃星也不生气，反而好整以暇地拉了把椅子坐下，“这么快就放弃了？其实这部剧是因为你和小吉才能继续的，为什么你会觉得在退出这件事上，自己会没有发言权？”
他按着逻辑分析道。
周喆抬眼看向他，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霾，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这时田小吉按住了他的手，“沈老师说的对，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好了。”
小甜妹一脸的心焦，看来真是非常在意这个男友。
但是看着他们两人此刻的深情对视，沈燃星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而在他理清这种感觉之前，周喆已经敛起了之前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我当然不想退出，可是……”
“可是你伤得很重，后面动作戏没法拍了，对吗？”沈燃星说出了他担心的地方，“那如果，让你的角色也跟着受伤呢？”
他这句话是看着林方说的。
林导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眼神忽然放空，似乎在脑子飞快地过着情节。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片刻后林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纸笔，有纸笔吗？！”
他忽然大叫起来，田小吉吓了一跳，立刻冲出病房，几分钟后带了纸笔回来。
林方一拿到这些就开始飞快地写写画画起来，瞬间陷入旁若无人的境地。
他一创作起来就是这副样子——沈燃星他们在片场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而看到林方的反应，周喆不由得燃起了一丝希望，激动地看向沈燃星，“沈老师……”
“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动作戏演不了，你就得在别的地方下功夫。”沈燃星拍了拍他的肩，“之前我和小吉说过，目前还是不需要特别细腻表演的剧本更适合你，但是现在看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问题就在于，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会学的！”周喆霎时以不输给林方的音量大喊起来，“我愿意学！”
沈燃星微微扬起了唇角。
等到林方从后续情节改编的思路中回过神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期间周喆和沈燃星已经吃了一个梨和一个苹果，还都是削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端上来的，要不是沈燃星阻止，田小吉还能给他俩整个三层的果盘出来。
而林方一回过神，立刻开始手舞足蹈地给他们讲解他对后续剧情修改的思路。
沈燃星听了一遍觉得从设定上来说和原剧本的精彩程度不相上下，但是每一个过场还有待细化——不过这不用他操心，田小吉自告奋勇地要去和原剧作沟通。
至于过渡剧情中周喆受伤的桥段，林方也都考虑好了，前面周喆的动作戏有不少被剪掉的，重新剪辑的话应该能剪出个大概来，再加上特效估计没问题。
林方越说越是兴奋，之后周喆和田小吉也逐渐被他的态度所感染，变得情绪高涨起来。
而看着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入的三个人，沈燃星只是微笑着，从盘子里拿走了最后一块削成兔子的苹果。
“你怎么想？”
和他一起离开医院，走出大门的时候，林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沈燃星微微扬眉，“什么怎么想？”
“后面的情节啊，刚才你一句话都没说。”林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了么，挺好的。”他提醒林方，但也意识到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敷衍，就加上一句，“但我有件事想知道。”
“什么事？”
“你在最后的部分舍弃了原来的设定，引入了一个新的人物做最终的boss，你有这个角色的人选么？”他摆出了好奇的样子。
林方被他问住了，“这倒还没有，”林大导演抓了抓鸟窝似的乱发，“这不忽然来的灵感么，哪儿那么快有人选啊。”
“是么……”沈燃星不禁笑了笑。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他随后说道。
“什么？！”
片场附近环境私密的茶室里，齐彻的声音震得闻香杯都抖了一下。
“你小声点。”沈燃星淡定地将茶杯盖在闻香杯上，然后按着茶杯将两者一并翻转过来。
金黄色的茶水从闻香杯下一点点溢入茶杯中，他抬头看向一脸抓狂的齐彻，“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问我怎么样？”齐彻一脸三观震碎的表情，“你想让楚子寒来客串新角色？我的天我的地我呼吸的空气，这他妈是哪个大神托梦给你才能想出来的？！”
“有那么夸张？”茶水已经充满了茶杯，他拿起闻香杯在面前转了转，凤凰单枞的兰花香气顿时氤氲在空气中。
“不夸张吗？我觉得你是疯了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齐彻的娃娃脸皱成了一团，“更离谱的是那个林方居然还同意了。”
沈燃星笑了笑。
“但只有林导同意也没什么用。”他含笑说道：“问题关键还得是楚子寒和‘曜宇’同意才行。”
齐彻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觉得说服‘曜宇’倒是不难。”
这个人也真有意思，刚才还觉得这提议是什么世界末日的迹象，这会儿又跟他参详起来了。
忽略掉齐彻意味深长的目光，沈燃星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的，“是么？我倒觉得说服楚子寒更容易一些。”
齐彻看他的眼神仿佛看鬼。
“要不要我提醒你，他现在和你的关系，差不多就是只差一步就要买凶杀人的水平？”娃娃脸的经纪人七情上脸，特别戏剧性地抬手往喉间一抹。
沈燃星笑出声来，“我知道，但我会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电影《教父》中，马龙·白兰度的经典台词。
齐彻翻了个白眼，“什么条件？”
他飞快地伸出手，纤长的食指颇有调戏意味地挑起了齐彻的下巴，“你。”
他笑着说道，随即言明手快的抓起一旁的坐垫——
刚好挡住了齐彻泼过来的热茶。
“沈燃星你他妈是不是想死？！”齐彻的反应，用“暴跳如雷”来形容，那属于是用词委婉了。
但躲过了第一波攻击，沈燃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抓住齐彻的领子，他将人拉过来，随后附上去耳语了几句……
是夜沈燃星回到公馆，比以往要晚了一个小时。
杜虞臣的轮椅停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他捧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沈燃星听刘叔说杜虞臣坚持要等他回来，心下不由得一叹，上前半是规劝半是抱怨地轻声道：“不是说好了……拍戏的时候，先生不用等我。”
杜虞臣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凤凰单枞？这么悠闲，跟谁喝茶去了？”
杜大总裁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不善。
“齐彻。”
他莫名地眨了眨眼，却见杜虞臣的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
“你真是好本事……”
忽然杜虞臣扯住了他的衣领，拽得他弯下身来面对自己，看向他的漆黑眸子里有细小的火焰在烧——
“居然自己去约那个赵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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