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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青葙本是地界之南的一条青蛟,苦修多年,只因她贪玩加上性情易躁,情之一字迟迟不能领悟,缺少劫数的她便一直没能等来天雷渡劫化龙。

        缘此,她性情便随着年岁越加古怪,甭管是什么,只要她看不顺眼的便要捉弄一番。

        那时的真神久清刚刚出关,说是闭关,实则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死不去,偷吃了人间乱七八糟的毒药,不得已沉睡了许久罢了。

        当然,这事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出关以后,久清神清气爽,去看了一眼天上的帝君帝后便围着人间绕圈圈。

        她与青葙便是那时遇上的。

        青葙身为南海一霸,嚣张跋扈惯了,但性子差归性子差,却是个不爱出门的,活了许多年只指着一亩三分地撒野,这么算来也没有祸害过太多人。

        久清向来以天地为家,绕圈绕累了便随处找了个地儿闭目养神。

        地头蛟没见过世面,因看到隔壁海域的蛟龙又飞升了,心情极差便四处寻事,歪打正着撞上了正在闭目养神的久清。

        初见,青葙一身青衣,头上的发扎成两颗丸子,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大,手握一把鱼骨利剑喊打喊杀。

        久清的雪白衣衫随风飘摇,她听到吵闹声从树上坐直身子,入眼便是一个气鼓鼓的女娃娃正拿剑指着自己。

        “哪家小娃?”久清还未解乏,困顿地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却也能听出其中气闷,“小心你的鱼骨头,扎着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青葙眼睛瞪得更大了,喊道:“你又是谁?敢如此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把你捅得满身窟窿!”

        小瞧对手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还未交手,青葙便被久清的袖带捆在枝头,她抬手就打,接连三巴掌,扇得小娃娃鼻涕眼泪一大把。

        久清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青葙,记忆中梳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一头青丝简单束起,干净利落,模样越发出挑,只是周身散出的软弱气质与之先前的嚣张跋扈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青葙。”久清看着一脸紧张的青葙,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青葙被点名,立马收起茫然的表情,一脸认真,板起的脸上不难看出有几分刻意。

        “你放松一点,我还是喜欢你当年的样子,虽然有些讨厌,但十分有活力,你现在……”久清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葙愣住,表情有些呆傻,“当年的样子?”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久清说的当年是指她们初遇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整日里除了寻衅滋事就是打架斗殴,满心怨恨上天无眼,看谁都想揍一顿,甚至还朝眼前这位真神口出狂言……一想到这里,青葙膝盖一软又想跪求真神宽宏大量,往事不要再提。

        久清却眼疾手快,袖中食指轻轻一抬,将青葙的膝盖及时托住。

        青葙:“……”

        久清看着青葙的脸色一变再变,微笑着站起身,轻舒一口气后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决绝,直至出门才停下步子,回头笑道:“我出去了,凤来醒了若是找我便说我去茶馆坐坐,你无事就想想怎么教她剑法罢,晚饭就不用你准备了,咱们出去吃。”

        青葙看着关上的院门,心头大石落下,颓然地坐倒,肩膀无力垂着,看起来十分无精打采。

        她在心中叫苦不迭,悔不当初。

        若是能早些知道化龙升天这般让她束手束脚,如此不自在,当初她还苦修个屁?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做个没见识的野霸王多自在。

        悔啊!

        然,天上地下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久清走后不久凤来便醒了,按照姐姐所定,规规矩矩地在院子里练她的棍子,一旁摆着那把从未拔出的血色长剑。

        青葙几乎没有和凡人打过交道,上天前她的身边都是各族各类的妖精朋友,上天后就是冰冰冷冷,各有心思的仙家道友。

        此时面对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她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与之相处。

        凤来能看出她的窘迫,本想主动与她熟络熟络,可一想起她与姐姐相识许久,心底就莫名烦躁,不想理她。

        青葙坐在一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竟都没开得了口。

        凤来专心练棍,发觉她不对劲,也全当不知。

        躲在不远处树梢的久清完全没有想到她们二人会是这番情景,几次想回去都忍住了,交情这种东西还是得靠她们自己,旁的人出手只会拔苗助长,即便回去也帮不上,倒不如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许久没去茶馆,说书先生讲的什么故事,久清也听不太懂了,只好闷头吃点心喝茶,时不时随着旁的人拍手叫好,听个热闹。

        从茶馆出来,外面天色依然黑透,不知不觉竟是过了这么久。

        久清连忙往家里去,青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凤来怕是饿了好一阵了。

        回到家,凤来正和青葙正拿着棍比划,乍看像是切磋,实则只是练习。

        青葙似是生怕会伤了凤来,一招一式都含着,束手束脚的,十分放不开,越看越像花拳绣腿。

        久清简直没眼看,干脆出声打断道:“走走走,姐姐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凤来听到久清的声音,扔了棍子跑过去,青葙也终于松了口气,将木棍丢到一旁。

        凡人虽然聪慧,但教起来实在太累了,动不动就举一反三,险些吃了亏去。

        当晚,为了庆祝新年和给青葙接风洗尘,久清领着她们去了全城最贵的酒馆,誓要让青葙好好品尝一番凡间的美味。

        为此,她特地点了一堆河鲜和荤食,只给自己要了一道清清爽爽的炒白菜。

        凤来不挑嘴,什么都能吃,也什么都爱吃,个头似乎高了些,身上也不似先前那般瘦弱,肚子和大腿已经结实许多。

        青葙依然勉强,但好歹算是接受了,一顿饭下来虽是只吃那道清蒸鲫鱼和蛤蜊豆腐汤,但都被清盘,饭量也是不容小觑。

        久清心满意足,她相信,只要她引导的方式对,青葙早晚也会和她一般爱上人间的美味。

        喝过接风酒,青葙就是自己人了。

        久清毫不客气把能交给她做的事情都交给她,除了凤来坚持要自己做的洗衣服和久清不敢随便推给她的做饭重任。

        青葙每天泡个茶扫个地,抽个时间教凤来个一招半式,倒也没有多么忙碌。

        直到凤来开学,久清给青葙找了个师父,专门学习如何做饭烧菜。

        白天凤来去学堂,久清便出去溜达、排队买糕点、喝茶听书,青葙便去跟着师父洗菜、烧菜,晚上回来继续教练剑。

        久清非常满意青葙在厨艺上的突飞猛进,仅仅半个月就一改火烧厨房的作风,熟练掌握了不少好菜。

        老师父那她也不用再去了,每天变着花样的做早饭和晚饭。

        日子快得飞快,眼看凤来已经开学半月,迎来第一次休假。

        凤来在家时,久清很少会去茶馆,尽量整天在家和凤来待在一处。

        只因前几日有那么两三回凤来放学回家,她不在,夜里睡觉时她发现凤来似乎是生气了,有意无意在和她保持距离。

        开始还没放在心上,最近那次凤来竟然直接不搭她的话,像是气狠了,这让久清十分不自在。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说书先生也换了新人,最近说的新故事引不起她的兴趣,弄得家里也不舒服便不划算,久清便干脆不去了。

        凤来对此很满意,一抹臭脸,整日都笑意吟吟的,看着就很高兴。

        青葙来人间已经一月有余,对于凡人生活不似开始般茫然,每天都在久清的帮助下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日,久清酒足饭饱,坐在院子里检查凤来的功课,确认她没有偷懒以后,又让她把青葙教的练一遍给自己看,余光扫到墙头上露出的半个脑袋,吓得手中葵花子全撒了出去。

        正偷师偷得认真的陈茵猝不及防被一把葵花子打掉墙头,脑袋瓜子朝下直栽在院子内。

        凤来:“……”

        厨房里的青葙才忙完,端着刚出锅的糕点,喜气洋洋往院里走,冷不丁看到一个人从墙上掉下来,吓得差点把盘子扔出去。

        久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依然弯弯,不同的是这次她的周身散出的不再是温和的善意,而是一股子冻人的杀气。

        陈茵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肿起大包的脑袋解释:“不是,没有,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只是……”

        偷师这件事好干不好说,陈茵骄横惯了,上次又被警告过,眼下怎么都不敢把话说全。

        说来也正常,她苦学多年,被瘦竹竿打输了,再加上她的性子,想要就那么善罢甘休也是不大可能。

        “只是什么?陈茵,上次我们在学堂里不是说好了,只要我赢了你,你就再也不找我麻烦的么?”凤来警惕地瞪着她。

        “是啊,我不是来找麻烦的。”陈茵撇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拳脚是跟谁学的,想来偷个师而已。”

        青葙把糕点放到久清身边的石案上,冷漠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孩,面无表情道:“偷她师父?怎么个偷法?”

        陈茵:“……”她好像没有说过要偷她师父?那这个高挑的女人在说什么?是不是误会了?

        凤来回头,看着青葙严肃的表情有些微怔,久清抬手示意安心,向青葙解释道:“她说的偷师是偷学,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青葙闻言愣住,将垂在身侧的右手放在身后,哦了一声。

        凤来后知后觉,经过姐姐的解释,终于意会了青葙刚才的言词,背过身子强行憋笑。

        陈茵贴墙站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时刻防备着拿着糕点的久清。

        上次挨打回家以后,她越想越气,对比之下才发现自己的师父们简直都是酒囊饭袋,竟然就那么轻易地被一个看起来软乎乎的白衣女子踢飞了,越想越觉得丢人。

        不光是丢人,简直是太太太丢人了,一气之下便让她爹全部给打发了。

        打发光了便没了师父,没了师父便得寻个新师父。

        虽然她已经看好了凤来的姐姐,但是有恩怨在前。她骄傲惯了,怎么可能会拉下来低头来求人呢?

        再三思索下,陈茵便偷偷摸摸地来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才爬上墙头还没等看仔细呢,就被人家给发现了。

        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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