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睡个觉吧
刚才还是阳光灿烂,姬汜出现后天忽然阴了下来。
商芜早习惯了姬汜老莫名其妙失踪又莫名其妙出现。
看了他两秒,冷不丁,她说:“让我看看。”
说完就扑了上去,她以为姬汜会避开或者把她一袖子扇飞。
没想到他就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让她扒住了胸口的衣服。
她手停住,耳朵贴上他左胸。
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虽然早知道,但她可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难过。
她做了什么?
真的是她画的吗?
“见过这一幕的人都死了。”姬汜说。
带着鼻音,她说:“你不会杀我。”
姬汜抬手,手里一叠画纸,大大小小的纸上是形形色色,不同姿态表情的他。
“敢画我的人也都死了。”
“……”
“魔人画我,皆因有求于我,你是为何?”
为何画他?
为何以木石刻他?
为何藏他于室中?
又为何救他?
“你怜悯我,如同怜悯那帮妖人?”姬汜问。
商芜怔怔看着那堆画纸。
“你从哪里拿的?”
姬汜右手上出现一个淡粉色锦布小包。
“偷我东西!”商芜大怒。
她伸手去抢,姬汜随手一扔,百宝囊被丢到床上。
“你还没回答我。”
商芜咬牙:“我才不怜悯你,谁爱怜悯谁怜悯。”
她踢掉鞋到床上找百宝囊,姬汜声音跟在后头:“你说过你爱我。”
“说错了!”
终于在床脚找到,失而复得,商芜松了口气,转身吓得一个屁股墩。
空气闷热,像是要下雨了。
床帐间里,姬汜离她很近,欺身看她:“你骗我?”
商芜哪敢再犟嘴,忙说:“没骗没骗。”
“那为何要与他人结亲?”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
姬汜两手胁迫在她身侧,几乎要跟她额头贴额头,他仔细捕捉她眼里每一丝浮动的情绪。
“你当真要与他结亲?”
商芜半推半就手肘撑床,一只手里还捏着百宝囊。
僵持片刻,见她一言不发,魔尊一声冷笑,翻袖即要起身。
后背汗毛立起,商芜感到浓浓杀意。
“你做什么?!”
“去杀了他。”
“不行!!!”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姬汜垂眸睨着她,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带着强烈的狂妄威慑,商芜被震得头皮发麻。
窗外传来滚滚闷雷的声响。
她第一次认识到姬汜的真实身份。
不是什么漫画角色,他是曾经屠了师门上下,血洗圣明山,单挑魔域十方高魔的魔尊。
商芜硬着头皮:“你不能杀他!”
姬汜真的动怒了。
眸色转深,化为一片暗金的混沌,额间轻红亮起,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红光大盛。
他看她。
“你在为他求情。”
语气带着一丝讥笑,好像在说,看吧,果然是骗人的吧。
商芜克制着心底的恐惧,说:“我需要南江月帮我。”
“帮你?”
“通天劫,”商芜说,“没有他我过不去通天劫。”
姬汜笑得不如不笑:“你觉得我帮不了你?”
这人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呢!
商芜气得够呛。
“你怎么帮我?”
姬汜冷着脸。
商芜爬下床站在他面前,两人眼对眼,她叉腰,胸口起伏。
“你一不是妖族,二不是凤凰。”
“……”
“你不能杀他。”
“呵。”
“我说真的。”
姬汜干脆不理她,袖子一甩到边上坐下。
噼里啪啦,夏日午后的阵雨落下。
商芜眼睛一转,没直接闪人,有戏!
“我允你解释。”
啧,还要感谢他大发慈悲不成?
“商、芜。”姬汜连名带姓叫她。
商芜缩脖子:“行行,解释。”
将那日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遍,商芜说得口干舌燥,瞧见桌上的桑葚,抓起一把放进嘴里。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清甜的桑葚汁沁润心脾,商芜惬意眯眼。
姬汜看着她,还是冷冰冰的表情,怒气却散了些。
他看着她的脸,眼神复杂。
商芜狐疑:“怎么了?”
“去照照镜子。”
镜子?
商芜四下扭头找镜子,刚站起来就被人扯住袖子,一个没站稳,她坐到别人怀里。
……
他是故意的是吧?
搂着她的腰,姬汜眼神依然复杂,两人互瞪半晌,姬汜平白无故又来了脾气,拇指指腹贴着她的唇角恶狠狠刮了下。
“干嘛!”
挣开他的怀抱,商芜跑到梳妆镜前,看见自己舌尖唇角几点青黑。
是刚才的桑甚汁。
身后气息迫近,浅淡的银莲气味包裹她。
他贴近她,一手撑着黄梨木制的梳妆台将她圈在狭小的方寸间。
肩窝被轻轻蹭了蹭,混着一片清凉雨声,他的声音响在耳畔。
“若要怜悯,只可怜我。”
商芜僵成一尊化石,镜子里,淡金的眼瞳盯着她。
“若要爱,亦只可爱我。”
商芜心说这是什么霸总附身发言,刚这么想,又被催着回答:“可有听明白?”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答应我。”
“行,答应你。”
才怪!
商芜挣开他的束缚,姬汜说:“这帮妖族于我而言无非草芥。”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如今非也,”姬汜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你之于我如同我之于你。”
听了一晌午雨声,很难相信,她就这么跟魔尊睡在了一起。
经过刚才那番激烈争执,他们初步达成和解。
姬汜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一副很累的样子,看见她的床表示要在她床上睡午觉。
商芜表示她不想睡,表示无效,她被强迫要求□□。
窗外绿油油的芭蕉被雨打得噼啪作响,忽来的疾风骤雨将一书桌书纸画卷都打湿了。
商芜看着这一切,她侧卧着,腰上搭着一只手,身子让人环着。
静悄悄的午后,只有雨声。
她还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很多要做的决定。
烦乱的心情在雨声里变得平静。
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她和姬汜……又算什么呢?
让人头疼。
外面雨势稍小,她捏着姬汜的衣袖把他的手抬离,小心翼翼,动作轻轻,她以为他没发现。
刚抬起一只脚,身后有人问:“去做什么?”
转身,淡金的眼瞳望着她,依然是侧卧的姿势,可神色清明,她刚才还以为他真睡着了!
“去排练,”商芜说,“过几天是巡礼仪式。”
她要提前参加彩排熟悉流程。
姬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从床上坐起来。
天蚕丝织成的淡色床帐薄透轻盈,风吹起帘帐轻飘。
姬汜在床帐间坐了会儿,走下来,走到被风雨打湿的书桌边。
那叠画纸湿透了,贴在桌上,纸上的墨迹却丝毫未散。
掌中浅银色光芒一现,被雨打糟的书桌恢复原样,桌上出现刚才被毁的画。
这幅画被他在她面前毁了两回。
画上只有黑白,刑架的人垂着头,胸前没入一柄匕首,脚底血流成河。
他面前站着一个长发背景,她的手抬着,刚从匕首的位置移开。
他已经忘了那时她的表情,还是恐惧太过,他不敢看她。
记不清了。
只有痛的记忆是清晰的。
匕首插入胸口的那一刻,他只有后悔。
为何信她?这世间本就无人可信。
方窗外雨停了,屋旁的芭蕉让雨洗过,绿意更甚。
他眼前浮现小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明明怒上心头,明明在装。
本就无人可信,为何信她?
大张旗鼓的巡礼马上要开始了,紧锣密鼓排练了好几天,商芜每天累得半死,倒头就睡,正好没空去想那堆烦心事。
晴空正好,万里无云。
新生的金凤挥动着巨大的金色翅膀,从凤窝山顶翱翔而下,绕着玲珑城周转了三圈。
巡礼的目的是让妖族子民看看凤主之位的继任者是何般人物。
一片金色的影子掠过城中大大小小的房顶。
城里城外的妖民都看见那金翅尖的莹莹闪光,连日头颜色都盖了过去。
三周绕完,金凤凰归于王宫中那棵巨大古老的梧桐树顶。
梧桐树枝繁叶茂,历经千年风霜,整个妖族王宫便坐落于梧桐的根须上。
商芜飞了半天累得半死,在树上还没休息两分钟,编钟一敲,下一环节。
她认命,扑腾翅膀飞入礼殿,化作人形落在殿中高台上。
商延玉手持十二颗明珠镶嵌的凤冠等着她。
商芜矮身,凤冠落于她头顶。
旁边胡婆扬声:“礼毕。”
头顶重得像驼了块十斤的铁,商芜努力保持微笑,望着台下呼啦啦拜倒一片的世家长老。
南江月依然跪在最前列,烟青色的礼服,礼冠一丝不苟。
似乎察觉到商芜的视线,起身时他看向她,他眼里有清淡的笑意。
商芜笑不出来。
大戏还没来。
她站在台上眺望殿门,喃喃道:“怎么还没来啊……”
刚念完,殿门扑进来一队慌慌张张的卫兵。
“魔、魔族来了!”
殿内世家长老惊慌失色。
“魔族怎会突然动兵?!”
“并、并非动兵。”卫兵擦着额头冷汗。
众人只听见殿外悠远鹤唳,商芜眼睛一亮,提着裙边,脚尖轻点,飞到殿外。
礼殿外,梧桐前空旷的空地里停着六只白鹤。
那鹤通体雪白,细长的足肢恍若羊脂白玉雕成,金色眼瞳不染纤尘。
鹤老看见那鹤眉头一紧,此鹤既非妖物,也非魔物,而是由仙门术法点化而成。
区区死物不足为惧,但这鹤的主人却让人闻风丧胆。
商芜也在冒冷汗。
姬汜听说她今天要在妖族前面露脸,说要给她送份礼。
她说不要,他又开始甩脸子,她勉为其难才答应了。
谁能想到是这么份大礼。
倒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搞得就像她跟魔族关系多好一样。
六只白玉鹤各自衔着木架一端,跋山涉水把东西抬过来了。
真正的大礼在中间让白缎罩着,缎面浮光跃金,在光下透出一股子豪奢的味道。
商芜没动。
六只鹤巴巴看着她,一众世家长老看着她。
商芜动了。
她咳了声,走向那份大礼,白玉鹤自动列成两队。
一点没纠结,她扯下白缎,然后看见好大一坨——玉。
怎么都是玉?
她跟玉雕的白凤凰大眼瞪小眼。
商延玉比她反应快上一截,让人把这魔族大礼抬去五公主寝宫。
众人作鸟兽散,商芜抬头,看向湛蓝的天。
她刚才就在这样蓝的天空下展翅高飞。
够刺激。
商延玉给她安排了一间更大的宫殿,在她的抗议下,依然只留了莺莺燕燕两个服侍她。
夜风撩动珠帘,碎玉般轻响。
商芜半躺在床上,和床边杵着的大白凤凰相顾无言。
这么大一家伙扔房间里真占地方。
月光洒在堆叠的锦被上,一缕银丝飘扬,商芜回头,枕头边多了支颐侧躺的一人。
!!!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床上!
“你唤我。”魔尊抬眼睨她。
“我没有!”
“你心里有。”
一坐一卧,两人面对面,姬汜穿着素白的中衣,神色和缓不少。
看了她片刻,姬汜问:“你不喜欢?”
商芜盘腿坐着,一手托着下巴,一脸深思状。
“我说尊上,你这礼是不是送得太大张旗鼓了些?”
“有么?”
当然有!
“你们魔族不是跟我们妖族关系不太好吗?”
“你们魔族,我们妖族,”姬汜只笑,“你预备跟我划清界限?”
“……没有。”
“魔族待你如何?”
商芜一本正经:“得分人吧。”
眼看姬汜表情转冷,她马上找补,“虽然都是魔族,像云闻璋那狗东西跟尊上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魔尊满意哼了声。
“话说回来,”商芜认真脸,“你众目睽睽送我这个——”手指床边那一坨,“我很难做。”
商芜委婉道:“就是那个……我马上要接替商延玉的位置了,商延玉干嘛的你知道的吧?”
姬汜:“你并不为此事高兴。”
“是。”
“那便不当。”
“说得倒简单。”商芜撇嘴。
姬汜看她:“若你不愿,现在便可走。”
商芜被他说愣住:“走去哪?”
“你想去哪?”
看了他半晌,商芜忽垂头叹气:“我想去的地方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姬汜没接话。
“等等,话题跑偏了,”商芜强行拉回正题,“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要当了凤主,那你大庭广众送我这个就让我很为难。”
“有何为难?”
商芜指他:“你是魔族的魔尊,”指自己,“我是妖族的凤主,如果魔族要跟妖族打起来,我应该选哪边站?”
姬汜似乎并不理解她的为难:“自是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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