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九万字
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光渐渐浮现出来，照耀在乱葬岗之上，驱散了些此地方才还浸在夜色之中的冷意。
石床之上的男子正紧紧地蹙着眉，额前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滴，他的面色极差，似乎正在遭受着梦魇的侵扰。
“不要！”
魏无羡突然坐起身子，喘着粗气，顿在那里许久。
他平复下来后，便出了伏魔洞，一出来，就看见远处那一池早已枯死的莲藕，立在那看了许久……
…………
…………
…………
魏无羡出了大门，捡起面具，他又戴了上去，最后走到了小苹果前，笑道：“原来你还没跑啊，还算有点良心。”
牵着驴，魏无羡慢慢地迈开步子，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地点切换——清河地界）
宋子夜莫名地看着蓝忘机：“你到底走不走？”
蓝忘机抿着唇，而后淡淡吐出一字：“等。”
“不是，我说蓝忘机，原定这一大清早就要去查勘一番，你现在又突然不走了是为什么？”宋子夜一头雾水，搞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蓝忘机闻言，转过头来，淡淡地看着宋子夜。
宋子夜接受到这个眼神，一噎，不再说话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宋子夜又忍不住了：“我说，蓝二公子，这是要去查您家惹出来的事儿吧？怎么一点都不急呢？敢情我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呗？那行，我再回去补补觉，您老要想走了再来叫我可以不？”
“来了。”蓝忘机淡声回道。
“什么？”宋子夜一懵，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回身一看，心下难以言喻。
“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魏无羡牵着头驴踱步到了宋子夜与蓝忘机两人身前。
宋子夜收起情绪，露出淡笑：“含光君，这位是？”
蓝忘机没说话，魏无羡便先行自我介绍了一番：“在下莫玄羽。宋公子，久仰久仰啊。我们俩见过的，在大梵山。”
宋子夜闻言没有立即开口，似是在回想，旋即点头笑应：“上次太过仓促，未曾与莫公子结识一番，着实有些失礼了。”
“无碍无碍。”魏无羡摆了摆手，“我们出发吧。”
“莫公子，你的……”宋子夜看向魏无羡手边牵着的驴，“依在下所见，不如先暂时将它置于客栈，如何？”
“啊？哦，哈哈哈，宋公子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随即，魏无羡便去找店小二去了。
在这空档，宋子夜嘴角的笑淡去，低声道：“蓝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魏婴有权知道。”蓝忘机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我不想再让他被牵扯进来！”说着，宋子夜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稳了稳情绪，“他知道了多少？”
蓝忘机没有顾忌地开口：“十之一二。”
宋子夜不断腹诽：那昨天安排那一出戏是为什么？好玩吗！靠！
“那麻烦蓝二公子下次行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宋子夜颇有些咬牙切齿。
“尽量。”平淡如蓝忘机，他用最简短的话说出最气人的语气。
宋子夜：………是在下输了……
（集市）
“瞧一瞧看一看，驱邪赶祟，包治百病啊！”
魏无羡东瞧瞧西看看，一副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模样，一个一手拿着旗帜，一手拿着一堆画像的道士路过他身旁，就被他拦了下来：“你这卖的是什么？”
那人见有人照顾生意，立即热情满满地答话：“什么都有！治病的、驱邪的，要啥有啥！敢问公子，你是要治病还是要驱邪？”
魏无羡一瞧这人的模样，心下明了，他笑了笑：“你猜？”
“这……”那人见此，心里盘算了一下，摆出了一副大惊的模样，“公、公子，我见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定是有妖邪相随！”
宋子夜有些好笑：“他带着面具你都能看出来？”
“哎，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双眼，可是开过光的，这一看，便一清二楚！”那人挺了挺胸膛，以表自己的可信，随即又对魏无羡开口“你这样，来几张夷陵老祖吧？镇恶驱邪！给给给！”
魏无羡闻言，瞪大了眼，他翻起那人手上的画像，一脸不可置信，拿着画的手气到发抖。
那人还在继续说着：“五文钱一张，十文钱三张。你花这个价，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三张好啊！一张贴大门，一张你贴大厅，还有一张务必贴床头。煞气重，邪气浓，以恶制恶，以毒攻毒！我保证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近你的身！”
“喂，我说。”魏无羡看着手中满是胡渣的彪形大汉的画像，有些郁闷地为自己打抱不平，“这魏无羡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你这画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你就算没有见过真人，你也不要随便乱画吧！误人子弟！”
那人将魏无羡还画像的手推了回去：“唉呀！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你见过魏无羡一样！”
“我……”还没说些什么，魏无羡就感觉到了身后气势凌人的攻势，忽然之间，他被人一把拉了过去。
魏无羡有些恍惚，偏头看向身旁正抓着他蹙眉看向前方的宋子夜。
那江湖骗子被人一脚踹倒。
宋子夜蹙眉看向来人。
那人刚要说话，就瞧见了对方手里的剑，顿时缩了缩脖子：“你为什么踢我？”
“踢你？”金凌环起手抱着剑，有些不屑，“敢在我面前提魏无羡这三个字的人，我不杀他，他就该对我感恩戴德了，你还敢当街鬼吼鬼叫——找死。”
魏无羡被这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听到金凌这番话忍不住扶额：金凌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戾气重，娇纵任性目中无人，把他舅舅和父亲的坏处学了个透，母亲的好处却半点没学到！唉……我要不敲打敲打他，将来迟早要吃大亏！
“金凌。”魏无羡朝他唤了一声。
金凌闻声看去，脸上立即浮现出嫌弃的神情：“是你？你怎么跟这死断袖凑到一块儿了？光天化日，两个男子当街拉拉扯扯的，啧！”
魏无羡：？？？
宋子夜闻言，这才注意到还未松开的手，立即放开了魏无羡的胳膊：“金凌小公子，你对我的意见是不是太大了？”
“你说错了。”金凌翻了个白眼，“你还不配我有意见。”
宋子夜：…………
魏无羡见状出声道：“哎哟，不知道上一次被我按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的人是谁啊？嗯？是谁啊？”
金凌闻言，脸色难看了几分，他转过头去，却突然有了笑意：“仙子！”
“嘁。”魏无羡有些不屑，正拿着画像悠哉悠哉地给自己扇风。
“汪！”
魏无羡猛然一顿，立即朝那看去，那一团朝这跑来的东西成功地让他“花容失色”。
“啊——！”
整条街道上都回荡着魏无羡凄惨的叫声。
宋子夜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见魏无羡拔腿就跑，仙子一见，就权当好玩地追过去了。
宋子夜：………这家伙，不是跟他说过看见狗反而不能跑的吗？
腹诽完，宋子夜立即赶去拯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魏无羡。
他此刻被堵在了一个小巷内，高大的身躯憋屈地缩在几个废弃的摊子那。
“仙子！”宋子夜这一声喊，仙子立即朝他跑来，还乖巧地围着他转了几圈，软软地叫唤了几声。
金凌见此，快气得吐血，有些恨铁不成钢：“仙子，过来！”
“汪——”仙子乖乖地过去了。
宋子夜走到魏无羡身前，道：“莫公子，以后见了狗还是不要跑的好。”
魏无羡惊慌之际没去注意这熟悉的话语，只得紧紧地抓着宋子夜的一只手：“多、多谢。”
此时一个人翻身越过围观的人群，立于宋子夜与魏无羡身前。
蓝忘机轻轻一瞥，仙子立即从心地迈开小腿跑走了。而金凌恶狠狠地看了他背后的两人一眼，虽是不服，可也转身离去。
“看来还是含光君的威慑力要强些啊。”宋子夜笑道。
三人出了巷子，回到街上。
那江湖骗子见了，旋即上前对魏无羡感激地道谢：“这位兄台，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个，权当谢礼！”
说着那人就一股脑地把手里的画像全塞给魏无羡：“你折个价卖，三文一张，也能卖不少！”
“你这算哪门子谢礼啊？”魏无羡勉强地笑了笑，一想，他又道，“你要是真想谢我的话，把他画的好看点儿。”
“嫌丑啊？没办法，这是镇恶驱邪的，又不是用来观赏的。”那人想了想，又在袋子里翻了翻，“要说观赏的，我这也有一幅，看在今天这件事的份上，我就送你了。”
“观赏的？什么啊？”魏无羡嘴上这么说，可手却诚实的去接了过来，随即将其展开来。
“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一位朋友有幸见过真人，才将这画完成的。这画上的，可是那莲花坞的亲传女弟子——宋霖。怎么样？是个美人吧？”
画上的女子肌若凝脂，美目盼兮，一身红衣似火，张扬而清冷，风姿绰约。
魏无羡愣了一愣，指尖却是不住地轻颤，触于纸面，细细地抚了抚。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旁的宋子夜将视线从魏无羡身上移开，像是转移注意力一般，开了口：“既然你长期在这做买卖，最近可曾听闻过什么异事？”
“你问我这就对了。”那人一副自持得意的样，“我常年驻扎于此，人送绰号清河百晓生。不知道公子你是要问什么奇怪的事啊？”
“妖魔作祟一类的。”宋子夜瞥了一眼已经神色无异，却暗自将画收了起来的魏无羡，道。
“此地没有。”那人想了想，答道，“但是你往前走个五六里，有个地方叫行路岭。但我劝公子你们最好别去。”
魏无羡闻言好奇出声：“怎么说？”
“这个行路岭啊，还有个诨名唤作吃人岭！你说怎么说？”那人似是提及可怕的事，眉头都皱了起来。
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问道：“是因为这路上有吃人妖魔对吗？”
那人朝魏无羡勾了勾手，压低了声音：“据说那山岭里有一座吃人堡，这里面的妖怪专门吃人。要是有人误闯了进去，那一定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连尸体都找不着，无一例外！”
“可怕吧？”那人有些洋洋得意，似是已经觉得魏无羡被他吓得不清。
“真的好可怕啊！”可魏无羡不吃这一套，他装模作样地害怕了一下，又问，“不过既然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那请问怎么知道他们被吃了？”
那人语噎：“你这……反正是有人看见了呗。”
“不过你刚才说，既然闯入者连骨头渣子都被啃得不剩，无一例外。那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活着进去还能穿出消息来啊。”
那人似是被堵的无话可说：“你这……反正传言就是这么传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行路岭上一共被吃了多少人？年岁、男女、姓什么名什么，家住何方？”
“这个不知道。”
魏无羡闻言，有些无语：“清河百晓生？”
那人被这么一说，顿觉丢脸，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魏无羡作势要去拦，宋子夜却拉住了他。
“别问了，再问他知道的也比我少。”
“对啊！”魏无羡一拍脑袋，他怎么忘了旁边还有个对清河知根知底的宋子夜啊！
“行路岭属清河境内，得知消息后，我曾要去察看一番，但家主勒令不准进入。那传言虽如此，可并未实际伤害到境内百姓，于是此事只好作罢。”
听了宋子夜的话，魏无羡抚了抚下颚：“看来，这行路岭得去走一遭了！”
（地点切换——行路岭）
“真是没想到，这怀桑兄竟然当上了聂家家主，还获得了一问三不知的称号。”听完宋子夜说的这些年清河所发生的事，魏无羡摇了摇头，不禁有些失笑，而后笑意逐渐淡去“只是……这赤锋尊如此神勇，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蓝忘机答道：“我也没有亲眼所见，只知走火入魔，当众暴毙身亡。”
宋子夜见魏无羡看向自己，便道：“我那时还未到清河，对此事也是只知个大概。”
话音一落，远处传来一阵狗吠。
“狗！”魏无羡闻声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即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宋子夜。
见宋子夜瞥向被他抓着的手，魏无羡嘿嘿一笑，默默松开了，而后又去拉蓝忘机的袖子。
蓝忘机：………
“是仙子。”宋子夜这么说着，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蓝忘机紧随其后，而魏无羡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跟着。
四周雾气弥漫，仙子叫声不断。
三人来到声源处，只见一座古堡屹立于前。
魏无羡紧紧地抓住蓝忘机：“怎么只听见狗叫，没看见狗啊？”
蓝忘机难得的话多了一回，他解释道：“灵犬再有灵气，也无法突破结界，也许被困在迷阵之外。”
话落，只见站在最前面的宋子夜已经开始施法探测四周：“跟我来。”
说完，他已经先行迈步过去。找到一个被炸开的洞口，毫不犹豫地进入。
后头的魏无羡见此，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蓝湛，为何不见那宋子夜佩剑啊？”
蓝忘机顿了顿，只道：“不知，许是不想。”话完也迈步进去。
“哎！等等我啊！”魏无羡见状连忙跟了进去。
（堡内）
一进去，魏无羡似乎有些不适，他一手扶住了额头，有些头晕目眩，耳边尽是尖利的鬼叫声。
蓝忘机见状问道：“如何？”
“好吵。”魏无羡稳了稳心神，他只顾着打量四周，没注意到前方顿了顿脚步的人。
来到一间摆着好几个棺材的内室，魏无羡与蓝忘机一一打开查勘。
“不对啊，怎么全是刀啊？”魏无羡看了看四处已经全部被查看过了的棺材，只觉有些奇怪。
宋子夜探查四周，却遍寻无果：“含光君，烦请你问灵了。”
蓝忘机微微颔首，衣袖一挥，召出一把古琴。
蓝家问灵魏无羡也知晓一二，他道：“蓝湛，你问问他，这里是何处，干什么用的，又是何人造的？”
（片刻后）
“不知。”
“啊？”听到蓝忘机的话，魏无羡有些懵。
蓝忘机抬头看向魏无羡，又解释了一遍：“他说——不知。”
话完，蓝忘机指尖微动，一阵琴音过后，宋子夜问出声：“这次如何？”
“哎，这次我知道。”魏无羡吊儿郎当地直接跳上棺盖坐着，“他还是说不知，对不对？”
见蓝忘机微微点头，宋子夜又问：“这次问了什么？”
“因何而死。”
听了这话，魏无羡思索着道：“如果是被人暗杀的话，确实是不知道为何而死。”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子夜面色突然不好了起来：“含光君，你问问——他的年岁，是否是兰陵人士？”
此话一出，魏无羡面色有些凝重。
一阵琴音过后，蓝忘机看向另外两人：“是金凌。”
闻言，魏无羡有些心急，却又感到一阵不适，徒然被人抓住了手，他看去，是宋子夜。
“莫公子，你还好吗？”
有些奇怪，身上的不适感突然尽数消散，魏无羡摇了摇头：“没事。”随即宋子夜松开了手，魏无羡转头看向蓝忘机：“蓝湛，他在哪？”
蓝忘机拨动琴弦，片刻后开口：“立于原地，面朝西南。听弦响，响一声，前行一步。琴声止息之时，便在你面前。”
魏无羡点了点头，按照蓝忘机所说的做，最后，停在了一面墙前。
宋子夜上前与魏无羡并肩，拿出腰间的酒壶，在上面施法，旋即朝墙上一掷：“破！”
顷刻间，砖头破开四落，一只手露了出来。
魏无羡立即上前去扒开了泥土，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就此出现。
“金凌！”魏无羡立即接住了要倒下的人。蓝忘机见此上前给金凌施法。
此时，宋子夜一瞥，只见刚刚那墙露出了一根手骨，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剑，上前一步用它刨了刨泥土，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具完整的人骨。
就在此时，魏无羡又感到一阵不适，他突然扫视四周：“头顶，脚底，东南，西北，站着，躺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此时，刚刚还双眼紧闭的金凌却突然睁眼，他缓缓起身，又站回了原处。
“金凌！”魏无羡与蓝忘机见状立即拉回了金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宋子夜出声道。
“堡外有异。”蓝忘机突然出声。
魏无羡扶着金凌，道：“出去看看。”
（地点切换——堡外）
“含光君，你去追。我带莫公子和金凌小公子下行路岭。事后客栈汇合。”宋子夜看向蓝忘机，道。
蓝忘机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直接飞身离开。
宋子夜见魏无羡已经背上了金凌，只得道：“莫公子，我们走吧。”
“嗯。”
话落，三人朝着下岭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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