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您说什么？”亚特兰娜一下子游到她身边，无比惊讶地问，“释放奥姆——这是海神的要求吗？”
“是的。”多里斯面无表情，尽管万分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咬牙说出这冠冕堂皇的瞎话。
亚特兰娜的脸上浮现犹豫：“可是……可奥姆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孩子，他对陆地人仍然抱有敌意，我担心他在这件事上太过偏执……”
“老妈说的没错。”亚瑟在一旁抱着双臂满脸不赞同，“那小子狡猾极了，谁知道把他放出来之后他又会做点什么？”
亚特兰娜不太喜欢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这种微妙的敌意，但她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显然她也是认同的。
多里斯给他们出主意：“把奥姆从地牢里放出来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不受任何监管，你们仍然可以想个法子看住他。”
母子俩对视一眼，片刻后，亚特兰娜有些艰难地说：“或许，让他暂时离开亚特兰蒂斯。亚瑟，带奥姆去陆地上吧。让他看看陆地人的生活，或许这样……他能多点同理心。”
亚瑟诧异地瞪大眼睛：“老妈？”
“没关系，亚特兰蒂斯的事务我能应付得过来，”女王拍了拍她的大儿子，说，“带奥姆去陆地上生活一段时间，看好他。”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在地牢把这个消息告诉奥姆后，从对方嘲讽又冷淡的表情中多里斯看出来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不过这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多里斯伸出手，掌心摊开：“把我的项链还给我。”
奥姆摘下项链给她，多里斯接住项链，反复翻看。
奥姆看见她的动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已经除掉空间魔法了。守信用算得上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品质之一。”
多里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项链戴回脖子上，“走吧。”
她转身向门口游去，已经不再被禁锢的奥姆却没有跟上来。
他漂浮在原地，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多里斯。”
这是奥姆·马里乌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多里斯有点惊讶地转回头，发现对方正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冰冷。
不，这种冰冷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种阴郁又讥诮的冷漠不同，而是毫无感情的冷，他看上去几乎像一座无悲无喜、无情无欲的神像。
多里斯立刻意识到了他身上的不同，却不明白这种变化因何而来。她试探着问：“你怎么了，奥姆？”
奥姆微微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动作优雅地游到了距离多里斯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是波塞冬。”
多里斯一呆，下意识已经开始腿软，她哆哆嗦嗦后退几步，后背已经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别开玩笑，奥姆，我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在她僵硬的身形和扭曲的表情对比下，“奥姆”显得十分不为所动：“你已经离开了足够久，该回奥林匹斯了。”
多里斯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好像……
真的是……
海神……
她刚刚才用海神|的名头招摇撞骗，他就来了。
为什么每年过生日许愿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灵验啊？
多里斯紧紧贴着门板，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渺小卑微并且可鄙的尘埃。
“可是……”她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细得就像被掐住尾巴的猫，“我还不想回去。”
波塞冬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多里斯仿佛透过这个动作看到了真实的困惑：“为什么？”
作为尊贵而崇高的海神，众神之父的兄弟，波塞冬当然不懂一个平凡且沉默的海仙女的苦恼。
甚至就连波塞冬降临地球来召唤她回神域这件事，多里斯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多里斯一千多年的生命中，和波塞冬单独对话……这还是第一次。
海神在上，竟然会注意到她的离开，还纡尊降贵来找她？
至于她为什么不想回去？
因为一旦回到神域，她就又得变回那个默默无闻，连父亲和母亲都想不起来过问的海仙女。
可是在这里，她不再地位低微、无人在意。在这里她能帮助别人，成为许多人眼中的英雄，在这里她还拥有可爱的朋友们。
在这里，她的虚荣和卑鄙不会让她自惭形秽。
但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海仙女，多里斯不敢对海神说出实话。于是她只能含混地回答：“我只是想在这儿多玩一会儿……海神在上，我向您保证，我不会惹出乱子来的。”
波塞冬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钟，有那么一瞬间，多里斯感觉自己在海神霜雪般冰冷的双眼中看到了某种波动的情绪，但又仿佛是流动的海水造成的错觉。
最后他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那神性的冰冷忽然从他脸上褪去，眼中爬上了恍惚的神色。下一瞬他回过神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如临大敌紧靠在门上的多里斯，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了？”
波塞冬离开了。
多里斯猛地松了口气，扶着胸口边平复心跳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在亚特兰娜不舍又隐含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多里斯和亚瑟、奥姆一起离开了亚特兰蒂斯。
他们离开时的规格比来时高多了，大概是担心奥姆搞事，亚特兰蒂斯派出了一支舰队。也多亏了是在潜艇明亮温暖的舱体内，多里斯没让自己对深海的恐惧被别人发现。
他们回到岸上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橘红色的朝阳将沙滩和岸边的灯塔小屋涂上了温暖明媚的色彩，自然也包括了站在岸边等他们的汤姆和布鲁斯。
布鲁斯皱着眉看看奥姆，又看向多里斯，将眉头皱得更紧：“去换身衣服，我放在房间里了。”
因为体积过大的潜艇没法直接开到岸边来，所以最后一段距离是他们游回来的，多里斯身上的衣服自然全都湿透了，被晨风一吹还有些冷。
她点点头，不多废话小跑回屋子。在一楼餐厅她看见了正准备早餐的阿尔弗雷德，对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并递过来一杯热茶。
多里斯捧着茶杯，感激地说：“谢谢，这正是我需要的。”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很高兴能帮助到您，多里斯小姐。喝了茶快上去换衣服吧，等您下来早饭就准备好了。”
多里斯换上新衣服后，没有第一时间下楼，而是从脖子上摘下了项链，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着。
小小的蓝色宝石还没有她的小拇指指甲盖大，看上去和她一样平平无奇。
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记忆吗？
多里斯握着宝石放到心口，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感觉到。
她几乎要以为是奥姆在骗自己了，但心底深处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告诉她：不，他说的都是真的。
自从来地球以后，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情越来越多。
多里斯轻轻叹气，决定先把谜团放到一边，下楼填饱肚子再说。从刚才闻到的香味来看，阿尔弗雷德的手艺应该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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