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乌篷小马车

晏清都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可以下个呼吸就暴打肖遥毛绒绒的小脑袋。

        “哦~~~”这一波三折的起哄声完美传达出了杨子文不同寻常的激动。

        在杨子文眼里，那就是他这个最擅长狂风扫桃花的发小，在他眼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一个小姑娘亲，还亲得挺久！

        而实际上因为话题劲爆而不得不咬耳朵的两人：“……”不是很懂他的脑回路。

        “那便有劳你扶着我走了。”忍无可忍之后，是变得更能忍。他现在只想远离杨子文这个污染源，而且也不能让他知道肖遥在自己这里，毕竟杨子文是见过花雀的公主的。

        肖遥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撑着小夫君，绝对不能让他伤上加伤。而晏清本只想做做样子，结果为了快点离开现场，只能配合她的想象，伸出右手架在她肩上。

        这人潮挤进来难，挤出去却容易好多，毕竟河边的人流基本固定了，大家还是愿意给让空的人一条路的。

        杨子文一看晏清要跑，就扑腾着想去抓人，奈何阻力实在太多，即使他发了狠地往外冲，最后还是将人跟丢了。身后一声开锣，他期待的美人儿跳舞比赛开始了，就暂且把晏清丢到了脑后，只待清晨上门堵人。

        晏清半靠在肖遥身上，两人半途又碰见了那几个花雀人，晏清不动声色歪了歪身子，本就比肖遥高的身形几乎把人遮去了大半边。肖遥一心一意把人扶好，也没在意架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有意无意抬高些许，宽袍长袖挡了半张脸。

        越往外走，人越稀少。

        “要不去租驾马车吧。”肖遥一边说一边若有似无瞄着他的腰。

        晏清：“也好。”他答应得很干脆，这么个架势他也很难受。

        直走到巷子口，才见到那台租来的马车，最开始四散而去的人又重新聚拢了回来。

        “主子，马车就在前面了。”有人上前禀报。

        肖遥撩起晏清挡住半边脸的袖子，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就只看到一架单门乌篷小马车。不说这车没有门，就一张蓝布可怜巴巴地挂着，那长毛瘦马无精打采昏昏欲睡，这都不知道还能走几步路。

        “这马车怎如此寒酸？”肖遥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磕碜的马车，想象不出来的简陋。

        钟贰等人：“……”突然有些可怜平日的自己。这是他们平日出公差用的马车，平日里他们还没觉出不妥来，被肖遥这么一说，顿觉有些脸热。

        肖遥是真的只是惊讶，她把晏清交给旁人扶着，自己三两下跳上了车架。

        在掀开门帘前，肖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观察了那蓝布，甚至还上手摸了摸，最终确认这真的就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布！没有任何阵图加持的粗布！她虽失忆，但印象中也没有不加阵法的车门！

        掀开门帘，那不过三丈（一米）宽的马车，居然三面都设了坐板。当然，这坐板也是里面唯一的物件。旁的先不说，居然连个软垫都没有，她夫君的小腰可怎么受得了！

        肖遥下车本想叫人去买些软垫过来，却无意间看到那马车的轮子就只是轮子，半颗橙晶也没装。

        “还是换一辆吧，我怕你坐进去伤上加伤。”肖遥满脸担忧。

        钟贰非常狗腿：“小姐，主要是咱们太穷，租不起太好的马车。这已经是兄弟们拼拼凑凑才凑够了银子，咱们可不比姑娘富贵。”说罢还将怀里紧紧抱了一路的提篮递上前，暗示意味十足。

        晏清袖下的手掌已经紧紧握起，钟贰又欠教训了。

        肖遥将荷包取出递给钟贰：“那你便自行取用吧，我得在这看着夫君。别的先不论，只是这车架要宽敞些，可容夫君躺下。被褥软垫要多备些，夫君躺下便能更舒适些。还有那轮子上的橙晶，要均匀分布在车轮上的那种，千万不要轴中间镶一颗的，再大也不要，这种减震效果太差了。还有啊，这马……”

        眼看着肖遥就要列出一二三四五条来，晏清自己爬上了小马车，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抗议。主要是这里人少，他怕花雀人经过。

        “夫君？”肖遥追上马车，坐在晏清对面。

        晏清不想在这不安全的地方与她争执这个问题，先把人带走才是正经。

        “我觉得好多了，也不甚疼了。况且现在实在太晚了，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不及说完便一副疲劳的样子倚在车内壁。

        肖遥稍作迟疑便同意了，只叮嘱他：“万不可逞强，若真有不适，一定及时与我说明。”

        在晏清的再三保证下，马车才晃晃悠悠动了起来，肖遥与晏清各自侧躺一边，脸对脸。晏清觉得奇怪，便闭眼假寐，肖遥等了会儿也闭上了眼。晏清感受到逡巡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消散，才微微松了口气。

        钟贰看着破马车的车屁股，叹了口气把荷包放回了提篮。他刚才听肖遥描绘的那马车也没戏了，他还是想见识见识的，哪怕只是坐在车辕上驾车，那也是坐过了。

        马车按照晏清的吩咐往城北行去，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同在狭小的马车里着实尴尬。晏清本想跟肖遥说明两人关系，但又怕再次偶遇花雀的人。

        正在寻思要如何开口的晏清冷不丁被打断思绪，肖遥突然开口：“你有话要与我说？”

        肖遥边说边睁开了双眼，正对上听到声音而睁开眼睛的晏清。晏清看着她澄澈明净的眼眸，心想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隐瞒。

        晏清吱唔应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脑海里思绪乱飞，想着怎么与她说两人不是夫妻关系。肖遥本就我行我素的，现在失忆了，看之前的情况，差不多与自己相关的事都不记得了，这下想说服她都找不到让她认可的理由。

        晏清正犯愁的时候，马车突然硌了一下，他差点掉下去，肖遥立刻伸手把人顶在了墙壁上。脑中灵光一闪，晏清发问：“你都失忆了，怎么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肖遥无语地看向他，并不是被问住了的无措，而是一种似乎在怜悯他智商的无奈。

        晏清：“……”晏清只能坚强地继续忍。

        “你拿着牵丝虫来寻我，我这雄虫与你手腕上那雌虫显然是一对，不是夫妻怎么共用一对牵丝虫？”

        晏清也懵了，他并不知道牵丝虫是夫妻间用的啊？当年肖遥送他牵丝虫也只是为了保护他，可从没说过什么成对不成对、夫妻不夫妻的话！花雀善蛊毒，但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多讲究。

        肖遥见晏清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肖遥觉得他表情好玩，继续说道：“牵丝虫不难得，但如我们这般成对诞生的雌雄双虫就很难得了。据说，十万只牵丝虫卵里也才有一对双生虫，而十万对双生虫里也才有一对雌雄双虫，成对的雌雄双虫不需蛊师炼化，生而成蛊。普通的牵丝虫要辅以繁复的炼化顺序从小炼制，在炼化至蛊虫前，要根据炼化的程度不断修改喂养的食物与药材。即便如此，成功者也不过百存其一。待其成蛊后要植入双方体内才有效果，而成对的雌雄双虫则不需要，只需身体直接触碰即可。”

        晏清想起当年肖遥送他牵丝虫时的事，当时她只说，当有人欺负他时，只要捏住那颗墨玉珠子就能听到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鸣铃声，他可以顺着鸣铃声找到她，她会保护他的。

        晏清刚想说以前她从未说过夫妻不夫妻的话，肖遥先开口了，满带揶揄：“你能把如此贵重的蛊送我，肯定十分喜欢我！想随时随地见到我！我既然也接受了，想必与你的心意也是相同的，不然我怎会带着一个随时被人盯梢的东西？”

        晏清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他觉得对方分析得居然很有道理！但是——

        “这牵丝虫是你送我的！”晏清内心几乎崩溃“你”和“我”俩字儿咬得特别重。

        肖遥楞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说，然后笑开了去。

        “的确，这牵丝虫多是女子送男子，所以送出去的是雄虫。因为只有雄虫会鸣叫，而只有持雌虫的人才能听到雄虫鸣叫的声音。因这鸣叫声音很像铃声，所以也叫鸣铃。若是我送你，也该送你雄虫才是……”

        最后一句莫名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也彻底让“狡辩”的晏清彻底哑火，他现在肯定不能挑明两人身份，而过往那段交往也不能拿出来说了，只能暂且闭嘴，如何澄清关系要从长计议。

        “我们成亲多久了？”肖遥笑眯眯。

        晏清即使已经背下了牵丝虫那口大锅，猛然听到这个问题，还是被自己口水呛得直咳嗽！

        这马车是一点不隔音，两人的谈话俱都被钟贰几人听了个全乎，此时正兴致勃勃，没想到主子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晏清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用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咳出来的。晏清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帘，心想着还是要换成门板，密不透光的那种！

        “你腰没事吧？”显然只有肖遥还惦记着他的腰，而装伤的某人早就快忘尽了。

        “咱们没成亲！”晏清不管前头的话，只一本正经地跟肖遥解释。

        这事是绝对不能马虎的，假扮夫妻可是大事，太容易露马脚了。他现在留她在身边只是为了保护她，现在花雀那边有异动，她又失忆了，保不齐就着了那小人的道。他现在护她一次，也算是还她小时护自己之恩吧。

        “哦~~~”这声音一波三折得，简直能与杨子文相媲美！

        不等晏清反应，肖遥继续说：“咱们还没成亲，你就送我牵丝虫啊，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了~~~”

        晏清：“……”来堵墙给他撞一下吧还是，一了百了算了。

        然后他就真的被撞了——马车停得太突然，显然是发生了意外。钟贰与人交谈的声音轻微响起。

        而驾车人也轻声询问他们俩情况，晏清表示无碍，只问是什么事，心里在想可千万别遇上花雀的人。

        “是一群酒鬼在乱窜。”今夜关城但不闭市，城中各地也不限行，倒是会出些小意外。

        晏清心下又松了口气。他其实本也不确定要如何处理肖遥的，只是在遇见花雀的人时下意识把人藏起来罢了。他想他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帮助她的。

        马车又悠悠动了起来，晏清怕多说多错，特别想倒头睡过去。但肖遥显然精神头很好，不打算放过他。

        “我是谁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不小心就会漏洞百出。现在他也没机会为她安排个身家，心里不由想肖遥若是如话本里那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好了，也啥都不用解释了。想到这里，晏清福至心灵一般轻松答道：“我只知你叫肖遥，其他来历身家我也不甚清楚，你大约是从花雀那边过来的，听你说过你很喜欢那边漫山遍野的星叶蓬。”

        肖遥并未接话，晏清也不知她信了没有，又补充道：“我们认识还不足一月。”

        这次肖遥倒是接话了，她幽幽道：“才不到一个月，你就对我爱到深处不可自拔了啊~~~”

        晏清：“……”这是重点吗！这该死的水波荡漾的声音！

        接下来的路上，无论肖遥怎么逗弄，晏清都坚定本心不开口。肖遥改变策略，一本正经问：“星叶蓬是什么”

        晏清迟疑了下，还是答道：“星叶蓬是花雀的国花，红色的，四片花瓣。”他也不太懂花，解释的干巴巴。

        “我是花雀人，那你呢？”

        “我是大夏人。”顿了顿，晏清又补充道：“这里是大夏，你对花雀和大夏这两个国家有印象吗？”

        “没有，你多说点，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咱们这块大陆叫鸿归，有三个大国，除了花雀、大夏，还有就是霜罗，此外还有六十九个小国。”刚说到这里，马车就停了，他们到家了。

        秉持少说少错的晏清立马跳下马车。肖遥随后下车，她站在门前打量了好一会儿。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她初见乌篷小马车时的场景，都等她语出惊人，结果肖遥只打了个哈欠：“算了，困了。”言下之意是明天再说吧。

        晏清安顿好肖遥，又嘱咐管家看好院子，还把钟贰留下照看，自己才带人匆匆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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