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就在离这山洞和寨子里都不算近的地方，云灵刚刚给一个滚落山崖的道士包扎好了伤口，顺便打了一针破伤风。
这人的腿上被抓得破破烂烂的，虽然每一道都不算深，但看上去足够触目惊心。
那道士被云灵指挥着众人抬了上去，不得不说的是，打完破伤风后，他看上去没那么疯癫了。
这当然不是破伤风的作用，这人身上的、精神上的伤都和霍小光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要稍微轻一点罢了。
云灵其实完全可以在简单包扎后，回医疗点在为这道士正式展开施救，他之所以要趁着那道士清醒的时候当面给他打上一针破伤风，不过是给他一个心理安慰。
毕竟谁都知道，医疗是科学，而鬼怪是超自然灵异事件，是现代医疗解决不了的。
云灵是最后一个爬上那个山坡的，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更深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他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过来把人挠一顿就跑？
阴兵过境？
但阴兵闲的没事大白天的跑出了挠人做什么？
把半个脑子丢到天上的天帝想不通，但他想到：不如联系一下凌大哥问问好了。
云灵一边攀着石块向上爬着，一边沉思。
片刻后——
“是哪个……”
众人纷纷回头，全是被云灵那几乎暴走的声音吸引过去的。
云灵收了声，毫不吝啬地一个眼神扫了回去，雨露均沾：“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儿往上怕，不是着急救人么？”
众人这才连忙专注起了自己手头上的事。
见众人回了头，云灵在心里不禁暗骂：“哪个小崽子把鬼门给封上了？！”此番下凡，云灵的大部分能力都不能用了，好不容易碰上个为数不多能用的，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原因也不能用了。
云灵气结。
“阿嚏——”此时正在山洞里的步黎巍莫名打了喷嚏，然而很快就被女人的哭喊声给掩盖住了。
女人发了十足十“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功力，可惜依旧没能感天动地，把她的将军哭出来。
就算是步黎巍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人，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很难不对眼下这个可怜的女人起恻隐之心。
“或许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他用了“或许”两个字。
步黎巍没有把话说死，尽管他的心里知道他和那“将军”的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哪怕是步家的祖上多少辈——修行之人或许会参与到政治之中，但绝对不会从军，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活人的鲜血。
女人咬了咬下唇，尽管已经没有了双眼，却不难看出她的不可思议。
女人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可能呢……你是将军的，你身上有将军的味道、是将军的，我怎么会把将军认错呢……”
说罢，女人又抬起了头，冲着步黎巍这边抻着脖子，似乎是在企图看清步黎巍的长相。
嗯，脖子没有像停车场里那两只鬼一样可以伸长，除了那双“黑洞”似的眼眶，怎么看都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相处下来，让步黎巍和陶远亭怀疑，这里压根就是个拐·卖·犯·囚·禁女人的牢笼。
除此之外，能让人注意到的，那便是这个女人说的话了。
“你身上有将军的味道……”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步黎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这一片热浪中，过滤掉沙石和白骨的腥气，终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逐渐变淡的檀香味。
难不成，那位将军身上也有檀香味？
这个女人的鼻子这么灵敏的么？步黎巍不禁心生疑惑。
不。
别忘了，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人，又怎么能把这世上的生灵才拥有的东西——嗅觉，安到她的身上呢？
步道长此番思想活动可以说是很双标了。
就在步黎巍吸鼻子的时候，他身上藏着的小纸人也忍不住做出了吸鼻子的动作，因为他被夹在了步黎巍的衬衫和t恤的中间，所以很容易便闻到了那熟悉的檀香气。
小纸人忍不住想，在凌暮自出生起成长的这五百零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中，在往生界迎来送往了不少亡魂。
作为鬼域未来最有可能的那位继承者，凡是在阴间走过一遭的，他们身上的味道都会留有印记，步黎巍身上的味道阴间并没有。
莫不是那位将军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只活了一世便魂飞魄散了？小纸人忍不住想。
只听那女人又说道：“你、你让我看看你……”
奈何步黎巍半步不肯退让：“那位将军叫什么？”
恻隐之心不可盲目，生命诚可贵。
女人摇了摇头，心中满怀敬意，诚惶诚恐地说道：“奴家身份卑贱，不不可提将军的遵命。”她说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便闭口不再多言，甚至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也不知道是忽然相信了步黎巍的话，认了命，还是真的由于那来自几百年前的礼乐阶级制度而不能开口说出那位将军的名字。
步黎巍又问道：“山顶上有什么，你知道吗？”
尽管他和陶远亭在外面都看不到，但依据霍小光的记忆，那山顶上是有东西的。
女人则是一改刚刚对步黎巍殷切的态度，依旧没有回头，更没有再搭理步黎巍，看样子，她是只会回答“将军”的话了。
“如果……”陶远亭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却被步黎巍给拦下了。
陶远亭想跟这个女人做个交易，他可以用他们陶家的追魂术帮女人探查那位将军在哪里，而女人则要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步黎巍则对陶远亭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跟鬼做交易。
更何况躺在那里的不一定是鬼。
陶远亭明白步黎巍的意思，也明白他担心的地方。
和鬼做交易，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这事实上是修行者的大忌，那被视为一种修行的投机取巧，对飞升之路的玷污。
可陶家的家传便是“和鬼做交易”这样的奇技淫巧呀……他们为鬼提供修炼的栖息之所，而作为交易，那些签订契约的鬼会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主人。这么多年以来，在这样的家族教育下，陶家的孩子在碰到鬼的第一反应便是能不能收为己用，其次才是超度亦或是打杀。
或许则才是陶家遭到天谴的原因？
就在此时，步黎巍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久违的声音：“步道长、如果你在那个山谷，赶快离开，赶快离……”这低沉的声音沉稳中透着急切。
这是凌昭的声音，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只有那么一句提醒，还是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断了的提醒。
步黎巍这才注意到，自从他们进了这个山谷以来，无论是凌昭他们还是凌暮，都没再联系他了。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凌昭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至少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如果他说要他们快点离开，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别不是凌暮发现他来了，也跟着来了？
步黎巍抿了一下唇，只道了一声：“打扰了。”便要转身离开。
陶远亭从他那冷泉一般的声音里愣是听出来了略带急切的语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很相信步黎巍的，打算和他一起离开。
恰逢此时，又一个声音从山洞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没什么特点，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让人听了只觉耳熟，可有因为这声音太大众了，一时又想不出来是谁。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个“声如其人”的人。
正是因为这声音出现在了这里，才会让人认定了这声音的主人并不平凡。
只听男人开口说道：“二位，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步黎巍闻声瞪大了双眼，如临大敌，眉头微颦，迅速甩出了一道结印挡在他和陶远亭的身前。
现在他确定，他们是不能从那低矮的山洞钻出去了——那样势必会把后背留给这声音的主人。
只听——
“咔嚓——”
“咔嚓——”
“咔嚓——”
这一声声是地上的蛇骨被踩得断裂了的声音，伴随着细小的扫东西的声音。
缓缓地，从对面的黑影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步黎巍紧抿着唇，双臂微曲做出了既可防卫又可攻击的姿势，陶远亭则拼命地按住几度想要冲出戒指的“大爷”，就连小纸人也严阵以待。
女人依旧无声地躺着，与其说他是不愿意搭理众人，不如说这位的到来对于她来说，和陶远亭是一样的——这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留下来不会对她构成威胁，走了她也不会伤心难过亦或是百般刁难。
但不同的是，她和这个男人是认识的，如果真打起来，女人说不定会帮着那个男人。
那人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长相，唯一能露出来的，便是随着他走动时时不时掀起的斗篷边下的那几根“灰白的毛”。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步黎巍对那东西是熟悉的，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戒备之意显露得更多。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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