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者
女人把话递了过来:“奴家知道将军看到奴家这副样子,定然心生嫌弃,奴家现在就是个没用的人,若不是心中还留有一丝残念,奴家、奴家真想死了算了……”
她呜呜地小声啜泣着,眼眶中混着血液的脓水不停地向外涌着,配着着略带沙哑的声音的确有些惨不忍睹了。
步黎巍默默将视线从女人的脸上移开,喉咙微微颤了颤,好不容易将反胃的冲动压了下来,他将手贴在胃想要揉了揉,却发现那只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胸口爬到了他胃的位置,努力的抓着他套在衬衫里的t恤,尽力的贴了贴。
慢慢的,步黎巍感到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凉风钻进了他的胃里,勾着那团在他胃里乱闯乱撞的杂乱无章的火整整齐齐的排好了队,慢慢离开。
这小家伙还挺贴心,他想。
步黎巍微微上扬的嘴角随着放下的手一齐落了下来,现在可不是感动的时候。
他接住了女人的话,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步黎巍从她的话中还察觉到,那位将军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陶远亭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对步黎巍心声一股敬意——步道长不愧是玄门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当代修行者的楷模和希望,他能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不知道,但面对双眼流脓的“美色”倒真是能面不改色。
厉害,实在是厉害!
然而他不知道,步黎巍之所以能面不改色,只是因为他稍稍垂下了眼眸,将目光落在了女人身前的祭坛上而已,尽管看上去,的确是看着女人的。
女人立刻慌了神,不过她这种慌,不是因为被戳破了痛处而慌,只是怕那位将军责怪和嫌弃而已。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我、我、奴家也不想的,可是奴家要等将军,将军说过喜欢奴家的身子,奴家不能离开这具身体,要不将军就不喜欢奴家了……”
陶远亭微微一挑眉:哟!还是位风流将军呢!
说罢,女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噤声:“是奴家失言了,奴家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有损将军清誉的话,奴家知错,还望将军责罚……”
自动把自己划分为外人行列的陶远亭在一旁吃瓜吃的好开心。他表示:没事没事,这位女士您不用自责,就算说再多步道长也不会责罚你的。
步黎巍:“……”他要说不下去了,这是什么将军……古代人不都以含蓄为美么?
还有,麻烦您早点意识到自己失态早点闭嘴啊喂!
甭管自认被当作“将军”的步黎巍生不生气,反正小纸人是挺气的。
他确定这位年级长于自己的姑婶阿姨级别的前辈要找的那位将军绝对不可能是步黎巍。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凡人之所以被称之为凡人,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凡世之中,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
人们常说:“凡是能力非凡的人那多出身于乱世。”其实那不过是从凡人的角度说罢了。
实则是本末倒置。
能力非凡的人之所以诞生,不过是神悲悯乱世,而赐予平凡的人化解苦难的能力而已。在解决完动乱之后,这种非凡的能力理应随之消失。
但人总是贪婪的,一旦体会到了当英雄的滋味,便不可能再愿意抛弃那难能可贵的能力,最终与凡人为伍。故而那些获得了先祖神力的后人,哪怕死后可以飞升,生前也皆有“不得善报,不得善终”的诅咒——
玄脉夏士的历代宗主献祭苍生后不得入轮回,灵脉风氏的神女结局皆是血枯而死,哪怕是死后,也要耗尽三魂七魄,鲛人族死后会在世间抹去存在过的踪迹,而因为被抹去了存在过的踪迹,就连生死簿上也找不到他们的名字,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活一世而已……哪怕不是八大家族的,比如凤凰族,凤凰族历代抚琴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最终求个魂飞魄散。
而最终,由于天
地间的灵力稀薄,这些家族的人都因这些“神力者”不能转世,只得耗尽家族气力换来新一任“神力者”,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导致了这些家族的消退。
尽管现代修行者也常有一些超乎凡人能力的人,但他们和从前那些“神力者”比,连大巫面前的小巫都算不上,更不会得这劳什子的诅咒的眷顾。
但神对人也不是丝毫不讲情面的,“神力者”不得入轮回,这也就意味着在“神力者”去世以后,只要他没有飞升,三界就少了一个“魂体”。
所以每一个“神力者”消失,便会有一个新的“魂体”降生,不管他是什么。
说了这么多,步黎巍便是那个新的“魂体”,他接替的哪一位“神力者”无从而知,凌暮只看得出来,步黎巍这个身份,是这个“魂体”的第一世——步黎巍没有前世。
步黎巍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想出来了这么一句“台词”:“咳……这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免得引起误会。”
虽然步黎巍还想再问一问那个女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个女人既然在这里等着,说明她的那个“将军”跟这个地方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万一再触碰了这女人的某根神经,惹得她发怒什么的……谁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步道长也是个实在人,他虽然或多或少利用这个女人的错认,但其实他并无心诓骗她,尤其是玩弄这个痴女的感情。
步黎巍见好就收,向那个女人解释道:“我想你口中的将军并不是我。”
谁知女人竟然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将军!您、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好了,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她的确是把步黎巍当成那位将军了!
只听女人悲愤地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将军呀!就算您真的嫌弃奴家,不想和奴家相认,也不必这么作践自己呀!奴家自知配不上您,不会再您眼前乱晃的,可将军的身份是何等的荣光呀!您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了呢?!这不是让奴家陷入不忠不义的地步!”
步黎巍:“……”
陶远亭:“……”真是精彩……
以及藏在步黎巍衣服里的小纸人:“……”您要是不去望乡台唱上一出都屈才!
好在步黎巍还是比较淡定的,他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我真不是将军”之类的看上去没有说服力的话。
就在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后不久,钉在她四肢的铁钉被烧得更红,山洞里的温度也变得更高。那一股股热浪宛如洪水猛兽一般呼啸而来,中中地压在了步黎巍和陶远亭的身上。
陶远亭的身体较差一些,若不是被步黎巍扶了一下,恐怕要腿软到一屁股做到这白森森的蛇骨上。
而步黎巍也踉跄了一下,他闷声咳了一声险些站不住。就连步黎巍怀里的小纸人也忍不住抖了抖——他不是被热的,而是因为那“鬼语”。
就在女人尖叫的同时,山顶的亡魂们也发出了激烈的咆哮声,他们兴奋中、相互撕扯着,疯狂地撞着牢笼。
步黎巍轻轻抚了抚胸口,安慰了安慰小纸人,他想:这里的环境和女人的情绪有关,不能再让她激动了。
“我连这个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步黎巍的语气闲淡随意,尽管没什么动作,却让人觉得他可能还要悠哉地耸一耸肩。
谁知那女人竟说道:“这个地方您没有来过,您自然是不认识的。”
我……不对,那个将军没来过这里?
“那您……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他?”这话是陶远亭问的:“既然他没有来过这里的话。”
女人张了张口,却发现问她的不是她的将军。
“哼!”
女人抿了抿嘴,又扬了扬下巴,三缄其口,并不准备搭理陶远亭。
陶远亭:“……”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步黎巍
“咳……”步黎巍轻咳了一
声,又向女人重复了一遍陶远亭的问题:“既然没有来过,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
那女人怆然开口:“我、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您,只是我在这里见过您的军队,虽然没有见到您,但您的部队既然就在这里,我想您应该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如果等一等,总能等到的……”
如果是某国的部队,到哪里、和谁打仗,最后又回到哪里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么?就算没办法进入这个部队,那也不应该是“不应该去哪里找”。
步黎巍微微皱了皱没,又问道:“请问,那位将军的名讳是?”
为了防止那女人“嗷”地一声又哭道“您不能为了不认我就忘记自己的名讳”之类的话,步黎巍提前说道:“或许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如果你知道那将军的名讳,还请说一下,这样才能证明,或许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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