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看见虞星的瞬间,林阅辰的心脏不由得抽了抽,身体也僵住了。
“我能进去吗?”虞星看着林阅辰,保持着很有风度的笑容,问。
后退一步,林阅辰点点头,把门完全敞开,不徐不疾地对虞星说:“请。”
虞星似乎是没想到林阅辰这么简单地便让他进了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怔愣一瞬,继而抬腿优雅地走进了房间。
给虞星倒了杯水,林阅辰在虞星对面坐下,淡淡道:“有何贵干?”
虞星优雅地跷起二郎腿,手撑着下颚,满是天生倜傥富贵公子的模样:“你玩了几天‘失踪’,阿毅还是挺担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林阅辰喝了口水,“陆云毅让你来?”
“你朋友很好找,跟着他不难找到你。而且,我也想见见你。”虞星浅笑道,“你和阿毅在一起,也有五年了吧。”
林阅辰看着虞星,眼神平静。
虞星继续用像是最随意的聊天的语气说:“我们觉得,需要给你一个交代。”
“我们?”林阅辰淡然,“你和陆云毅?”
虞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阅辰淡漠地摇摇头:“我和陆云毅之间的问题和你无关。需要给我交代的是陆云毅,不是你。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理解你对我的态度。”虞星换了种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却是纡尊降贵般的态度,“阿毅这个人你也知道。他看上去很骄矜自傲,但对自己喜欢的人心会特别软,何况你对他是一种完全无条件、没有底线,甚至,没有自尊的纵容,他会对你暂时产生依赖也情有可原。”
林阅辰正视着虞星,目光坦然:“我们都是男人。你没有必要摆出正宫面对外室的模样。我不吃这一套,你也不必如此辱没身份。”
“更何况,”林阅辰唇边泛起嘲讽笑意,“我和陆云毅在一起,比你早,比你久,理亏的不是我。我再说一次,我和陆云毅之间的问题只源于陆云毅,和你是谁无关。我请你进来只是基于礼貌,你来的目的我也清楚了,就不多留你了。”
他站起来,礼貌地做个“请”的姿势。
虞星眼里闪过凛光,带着高傲嗤笑一声:“和我无关?”
他跷起二郎腿,像看猎物一样看着林阅辰:“你知道,阿毅为什么会选你吗?”
“选?”
林阅辰挺直的脊背略微动了动。
感觉到林阅辰状态的波动,虞星也放松了一些姿态,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对,选。”
“因为某种意义上,你不过是我的替身。”
话音落下,虞星漂亮冰冷的笑也泛了出来。
但他等着林阅辰情绪失控的意图却没有机会落下来。不过一瞬间,林阅辰又恢复了平静漠然的表情:“你无权代表陆云毅。”
虞星点点头,拿出手机:“那我让他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电话铃声被免提放大,响了三声后,陆云毅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我需要你马上回答我,”虞星的手指点了点沙发扶手,“你当时,为什么要选那位林先生?”
电话那边响起走动和开门的声音,继而嘈杂归于安静:“为什么要现在问这个?我在开会。”
他在开会。
林阅辰手掌紧握,指甲嵌入了掌心里。
陆云毅开会不接电话这件事,没有人比他领教得彻底。
五年间,他打过无数次无法接通或是被即时挂断的电话,理由无一例外,都是陆云毅那句,“我在开会”。
即使是他拍戏时跌下三米高台,被120送到医院诊断为脑震荡那次,陆云毅也因为在开会而没有接电话。
四个小时后陆云毅赶到医院时,头晕不已呕吐到虚脱的林阅辰也不是没有委屈,无奈地说“我要是真的出事了,你现在来,我都凉透了”。
而陆云毅叫他小海豚,用一个深吻道了歉。
对了,后来账号里好像还打进了一笔钱。
他以为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陆云毅的底线,却原来这个底线,是旁人轻易可破的。
那个旁人,此刻正带着掌控对话走向的笃定,对陆云毅说:“我现在必须要答案。”
“虞星。我不想提这件事。”
“不,你必须现在回答我,我之后就永远不再提。”虞星冷然说,“阿毅,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陆云毅迟疑了一瞬,溢出了一声叹息:“你记得你出国前两个月的时候,我即将接手陆氏时,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你舅舅找人跟踪我。”
“是,他谋划用你的安全来换我在放弃继承文件上签字。”
虞星似笑非笑地看林阅辰一眼。
“我那个时候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陆云毅声音低了下去,“所以……”
“呵。”虞星笑出声来,“所以你随便找了个人来给我当挡箭牌?”
“我想至少在你出国前这段时间里模糊掉我舅舅那边的焦点。我外公当时还在,他动作不敢太大,同时动你和他两个人,还要威胁我,对他而言不是那么容易。”
陆云毅平稳的不带感情的声音落下,林阅辰心脏抽痛,面上却保持着无表情的冷静。
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陆云毅的软肋。
直到这一刻,直到陆云毅亲口说出来,他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刻意,不过是诱骗,不过是精准算计。
比起陆云毅不过用他填补生活的空白更可笑的真相竟然如此。五年的朝夕相伴,无数次全心沉溺的水乳交融,每一个承诺和期待,都自一个谎言中蔓生。
他林阅辰的命,在陆云毅眼里心里毫无重量,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献祭的弃子。
“可是,为什么是他?”虞星语气中带着不屑,“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不信他能让你一见钟情。”
陆云毅又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最单纯,不经撩。后来……”
虞星强硬地打断了陆云毅:“我对你们的后来不感兴趣。我只在乎我们的将来。”
林阅辰紧紧咬牙,压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以为是一生唯一的爱情,陆云毅却只当是权宜之计。
虚假,轻浮,以至于最终不堪一击。
陆云毅沉默了。虞星带着胜利的姿态瞄一眼林阅辰,又对陆云毅放柔和了声音:“行了,你去开会吧,记得今晚准时来我家接我。”
陆云毅答着,挂了电话。
林阅辰用职业演员必要的表情管理和身体控制,让自己能不对面前志得意满的虞星露出半分脆弱。
虞星捕捉不到林阅辰的情绪变化,但却更加肆意:“他从十七岁开始就以我为心愿,我是他皇冠上最后一颗钻石,他登上巅峰,都是为了让我看得到他。而你,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叫你一句,替身。”
林阅辰一点也不想示弱。也不能示弱。
但心脏那种撕裂的痛,实在不受控制。
他忽然想到陆云毅书房里那枚印章。
陆云毅遇到烦心事,就会把玩的、用来平缓心神纾解压力的那枚印章,上面是两个字:于心。
而他竟然知道此刻才恍然明白,那被陆云毅时时刻刻握在掌心的是什么。
陆云毅的表哥、舅舅和亲戚每一次质疑的眼光;王楚昕无数次惊讶“陆总对你好得太让人羡慕以至于觉得不真实”的感叹;还有,周一哲不知道多少次和陆云毅针锋相对时的态度,原来都其来有自。
原来看起来不像是真的的东西,也就不是真的。
可是……可是……
陆云毅的温柔、笑容、不管不顾的热情、汹涌的激烈、毫不掩饰的醋意,那些日日夜夜,点点滴滴,也都是假的吗?
虞星又跷起二郎腿,手撑着下颚,带着满意的表情看林阅辰:“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和你根本就不会有可能开始。你和他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现在你都霸占他五年了,还不知足吗?该给你的资源、优渥生活、还有他身边的位置,他都给了,他不欠你。如果我是你,在明白之后,我会体面而且懂事地离开他。”
“我离开不离开,和你无关。”林阅辰松开握成拳的手,只留下拇指轻轻抚着手心里指甲嵌出来的深深印痕,“如果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可以走了。”
“我来告诉你,”虞星笑了,“我现在会把阿毅收回来。来和你打个招呼,也是该有的礼貌。”
“‘收回’?你当他是什么?”
“当他是我放出去的风筝。我说收回就能收回。我有这个自信和底气。你有吗?”虞星矜傲地说,“你刻意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的时候,不就是在向我宣战?你以为,凭你,能赢?”
痕迹。
林阅辰又握紧了拳。
他终于知道他在陆云毅脖子上不经意留下吻痕的当下,陆云毅的紧张和失态是为了什么。
心里一片空白,又一片混乱。撑不住了。也不想再撑了。
林阅辰冷然地对虞星做了个毫无商量余地的“请离开”的礼貌姿势:“我和陆云毅的问题,没有你插手的道理,请回吧。”
从他平静冷淡的表情上,虞星看不出丝毫端倪,但他倒也不失风度地站了起来,笑着留下一句“打扰”,走出门去。
门慢慢地合上,带出轻微的风,又终止于关闭的“咔哒”声响。
林阅辰终于虚脱般地卸下以平静作为防御的表情,缓缓地蹲下身,用力压住心脏,大口地无声喘着气。
但再怎么呼吸,空气都仿佛进入不了喉管。窒息如影随形,胸腔里剩余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重,拉扯着血管开始胀痛,心脏持续痉挛,心空着,中间有个巨大的黑洞,冷戾朔风盘旋着吹袭,冰冷,死寂,疼痛万分。
他控住不住身体的发抖,只能用力地、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借着狠到不留任何余地的力道,空气冲进了喉管,却缓解不了心脏拉扯的疼痛。
在那止不住的疼痛里,他低声嘶吼:“不准哭!”
眼泪蓄满,眼眶承载不住,滚烫地滑过脸颊,砸进锁骨。
他抬起手,再次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哭!不要哭!不准哭!”
但破碎、崩溃的哭泣声,始终无法止住。
在持续不知多久之后,湮没在了压抑的沉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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