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林阅辰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时，车子正流畅地转弯。
林阅辰沉在封闭的情绪里，对一切都充耳不闻。王楚昕瞄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带着无尽地鄙视嗤了声，伸出手指干脆利落地点击了挂断，继而更干脆利落地关了林阅辰的手机。
过了十分钟后，司机把车稳稳停在了洲际酒店的门厅处。
开好房间，王楚昕把林阅辰安置在沙发上后，立刻走进浴室，把灯全部打开，在按摩浴缸里放起了水。
“辰哥，我放了薰衣草的入浴剂，有助于宁神。”扶着林阅辰走进浴室，王楚昕说，“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听我的，先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我陪你去把陆云毅的公司砸了。”
林阅辰依然充耳不闻，只安静地任由王楚昕安排摆布。听到要洗澡，就机械地开始脱衣服。
王楚昕离开浴室后刚刚把房间的温度湿度都调好，林阅辰已经洗完澡，离开了浴室。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裹着浴袍走到床边，躺下去，裹住被子，用在母亲腹中的婴儿一般的姿势紧紧抱住自己，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暗色。王楚昕不在房间里，遮光性良好的床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时间，也看不出天气。
林阅辰无意识地拿起床边柜上的手机，却发现已经关了机。
他怔怔了很久，脑子里掠过的碎片才拼凑成完整的一张网。
在这网里，他又闭上了眼。
喝了酒，胃开始痉挛抽搐，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真实的疼痛也好，真实的疼痛可以暂时压住脑子里的嚣叫，让他安静地蜷缩着，闭上眼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房间里依旧是隔绝于世的厚重暗色，透着不真实。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竟然有些迷惘了。
心里还有一丝微弱的荒唐的期待蠢蠢欲动：万一，他误会陆云毅了呢？
万一，陆云毅愿意选择他呢？
万一，五年的时间，可以成为争取陆云毅的筹码呢？
万一……
万一万一万一。
林阅辰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希望自己曾经拥有的爱情和幸福是真的，希望它不要消失。
但他骗不过自己的认知，更无法接受为了一段假的感情而放弃自尊的自己。
错的不是他。放弃的不是他。但放不下的却是他。
他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
门卡刷开房间门的声响传来，他茫然地看向玄关的位置。
廊灯亮起来，给房间里带来了柔和的光。
王楚昕提着个精致的外卖盒轻轻走进来，尽量轻地把外卖盒放在桌面上，再走到床边看林阅辰的状况。
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了一会，林阅辰开了口：“你来了。”
声音干涩而哑，但听起来，已经比昨天晚上崩溃的他正常太多了。
王楚昕立刻舒了口气：“饿不饿？起来吃东西。”
王楚昕按下按钮，遮光帘缓缓开启，阳光倾泻进房间，带出一点暖意。林阅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王楚昕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起床，“我们十八线永不认输！”
林阅辰顺从地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通透的镜面里映出他的脸。眼睛肿着，即使睡了很久，黑眼圈也浓重得异常明显，眼神涣散更透出十足十的无精打采。
王楚昕抱着胸倚在浴室门口：“你想回就回，想住就住，反正房间我刚续了三天。”
“谢谢。”林阅辰用冷水狠狠洗了一遍脸，让凉意刺激自己不至于过于心神涣散。
他拿起盥洗台上放置的小方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珠，从镜子里看王楚昕，“你该忙什么就去忙，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才是没事。”王楚昕自嘲地耸耸肩，“我那部痴情高冷家国情怀的男二，飞了。”
“不是定妆照都拍了？”林阅辰放下方巾，看了眼镜子里并没有改善多少气色状态的自己，转身向浴室门口走。
“入组了都能被换，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王楚昕跟着他走回房间里，把外卖盒里的食物拿出来在茶几上摊开，“人家能带资进组，我呢？”
林阅辰知道这部戏王楚昕期待了很久。
王楚昕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本来想靠这个好人设红一把的，导演还放话说这个角色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呢。不过……哪有什么不可替代，从来只有新人笑……”
王楚昕说着说着，忽然下意识地停住了话语，垂下眸子，很抱歉的样子：“抱歉啊辰哥，我这个时候还跟你絮叨我自己的事情，我太不懂事了。”
林阅辰自嘲地笑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跟我逞什么强啊。我多难看的样子没让你看过？你在我面前也不准硬撑。”
王楚昕的表情难得地认真：“就我和李公子这种关系，他每次跟我说“我们完了”的时候我还难受个不停呢，你和陆云毅这么久了，没事才怪。”
他咬牙切齿：“没想到陆云毅那王八蛋，竟然这么狠。”
“时间的长短代表不了什么。”林阅辰苦涩一笑，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沙拉，“阿楚，我想在这里住两天，好好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做。”
“行，你想怎么样都行。对了，那王八蛋昨天给你打了电话来着，我挂了，给你关机了。”
“好。”林阅辰实在没有什么胃口，放下了筷子。
王楚昕陪了他大半天，直到李公子打了几个电话来催，才不甚放心地走了。
王楚昕一走，林阅辰又关上了遮光帘，关闭房间里所有的灯，躺回了床上。
他不想让自己有空间想到那天经历的任何一点碎片。也不想让自己有任何一点患得患失的软弱期待。
绝望是最好的。绝望了，就能解脱了。
第三天上午，醒来之后恍惚地发了好一阵呆，林阅辰慢慢坐起来，确确实实地感觉到有些饿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没有真正崩溃，人总能被这些真实的生理需求带回现实世界。
这很好，这是人会稳妥地、好好的活下去的提醒和依靠。
把两天前王楚昕留在桌面上的已经变质的食物清理干净，他打电话叫了客房送餐服务。
洗漱清爽后，换上王楚昕送洗后拿回来的衣服，林阅辰仔细审视起镜子中的自己。
黑眼圈已经基本消去，眼睛也不再有肿胀痕迹，不仔细看，那抹涣散和颓废也能不被发现。
他开了机，打算给爸爸打个电话。
手机开机的瞬间，信息就挤了进来。
几乎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唯有陆云毅发了好几条。
【去哪了？】
【怎么不回家？】
【我最近事情多，心烦，你别闹。】
【我喝醉了，胃痛，你回来看看我。】
【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乖，别闹。】
他的视线落在陆云毅的微信头像上。
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闲适地搭在米色的质感很好的休闲外套上。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去法国旅行，凡尔赛宫前喷泉边，他挽着陆云毅，手搭在陆云毅的手臂上，被陆云毅笑着拍下来用作了微信头像。
“既含蓄，又热烈”，陆云毅换头像的时候这么对他说。
林阅辰缓慢迟疑地退出了微信界面，抬头，浴室宽大明亮的镜面中又映出他的模样。
眼眶泛红，眉心紧蹙，看着可怜兮兮，眼里偏偏仍然有着因为陆云毅的消息而升腾的一点光。
凑成了一副不堪一击的软弱模样。
他看着这样的自己，忽然大吼了一声。
手机狠狠地向前砸去，砸在镜面上，清脆的碎裂声响中，玻璃碎片溅向四周。
碎了一部分的镜面里，他的脸上慢慢泛出被溅出的玻璃碎片割出的一线血痕。
手指按上去的痛楚，让林阅辰觉得很痛快。
门铃突兀地响起来。
他随手抽了张纸巾，处理了脸上的血痕，带上浴室的门，打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却不是客房服务，也不是王楚昕。
是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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