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吃人
“昨晚来的也是这位阴阳师大人吧？”我们前往的第一户人家一打开门, 走出来的中年妇人嗫喏道。“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家真的没有人被妖怪抓走……”
她瞧着颇为瑟缩的模样，甚至带着些抗拒。“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但是那肯定不是真的, 我家男人好着呢！”
昌浩想了想，“我们可以见一见他吗？”
她把我们带了进去。“他最近生病了, 一直卧床,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流传出那种流言吧。”
室内窗户闭着，光线暗沉,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沉闷的气息，像是什么东西腐朽已久的味道。最里面的房间里, 气味更是沉闷, 已经到了令人不适的地步。
我把脸直接埋进了钟离怀里, 以此躲避那对于狐狸来说过于敏锐的嗅觉。而妇人口中生病的丈夫，正整个蒙在破旧的被褥底下, 一动不动。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粗声粗气的开口。“我不是说了白天不要来烦我吗？！晴子！”
红莲敏锐的嗅了嗅, 赤红的眼瞳看向凸起的被子。“有血的气味, 昌浩。”他凑在昌浩耳边小声说道。而且很杂乱, 浓郁，并不是一个人的血。
陌生的声音让那团被褥一动, 接着，一个披头散发，脸藏在头发底下的男人就坐了起来。和现在普遍瘦弱的人不同，他个子虽然不高大, 敞开的衣襟却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上面有紫色的青筋凸起, 肤色也极为苍白。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晴子，他们是谁？”
“是昨天的阴阳师大人……”妇人说道。“还是来问昨晚问的那件事的。”
“昨晚？”男人重复道，“不是说了吗？都是谣言而已，怎么还来问。”他这么说着，甚至有点不满。“喂！我可没有被什么吃人的妖怪吃掉，要抓妖怪的话应该去城外吧？平安京里怎么可能会有妖怪？”
钟离略微皱眉，“怎么没有，你不就是吗？”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妖怪？！”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大怒。“就算是阴阳师大人也不能胡说吧！这条街上多少人都是认识我，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怎么可能是妖怪？！”
“是啊阴阳师大人，你们肯定搞错了！我家男人可是街坊邻居看着长大的，不可能是妖怪的。”妇人也跟着皱眉道，暗自嘀咕。她听说有一些阴阳师大人，因为找不到真正祸害人的妖怪，所以会拿普通人去顶罪……眼前的不会就是那种人吧？
但是…她又有点心虚，晚上的时候，她男人其实没有在家，一直到天快亮了，人才回来，这点昨晚上其实她骗了那位阴阳师大人。但是没办法啊，城里对普通人有宵禁，要是被知道了，她男人说不定会被抓起来，家里要是少了男人可怎么活啊！
“满身人血的味道，臭死了。”红莲直接跳起，几爪就将那床被褥撕了个粉碎——深色的团块掉落到地上，妇人惊的上前一步，就感觉透过草鞋传来了濡湿的感觉。
她低头看去，看见有暗色的粘稠液体被挤压溅出——
“这、这是什么啊？”
昌浩冷下了脸色，“人的血——”他直接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符箓，夹在双指之间，直接念出咒语。
“谨此奉请！降临诸神真人！缚鬼伏邪!百鬼消除!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强大灵力灌注符箓，符箓随后化作一道白光冲向了已经见势不妙直接冲过来的男人！
“可恶的阴阳师！！”覆面的乱发被吹开，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黄色的兽瞳愤怒的圆睁，血丝遍布。“多管闲事！！”
他明明都已经很低调的行事了，吃的也都是一些孤儿流浪汉，怎么还会找到他头上！昨天都查过了，今天还来！可恶的阴阳师！！
祛除妖怪的符咒没有拦住它！
白色的灵光被捏碎，怪物狞笑着向昌浩挥爪——阴阳师临危不乱，双指并拢，“缚！”写满了黑色咒文的符箓被丢出，化作锁链直接捆绑住了近在咫尺的怪物。
强大的灵力之下，即使没有对它造成伤害，也束缚住了它的动作。
“这、不是妖怪？”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昌浩已经迅速平定了危机，神情平静而疑惑。“我的法术对它没有效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红莲重新跳到他肩膀上，“的确…仔细看的话，虽然它不是人类了，但是好像也没有变成妖怪。”
“怎么会这样……”妇人被那张明显不是自己丈夫、而是属于怪物的脸吓了一跳，直接退到了房门口，手撑着墙才没有腿软倒下。“和正？和正呢？！难道被这个怪物吃了吗？！”她惊恐的想起了那些流言。
“晴子！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你的丈夫和正啊！快点、快点帮我杀了他们！不然我会被杀掉的——”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已经变成怪物的和正连忙冲自己的妻子大喊。
可恶，别在哪里瑟瑟发抖了，他不是一直都忍耐住了食欲没吃掉她吗！？有什么好怕的！女人就是麻烦！没用！
妇人难以接受的看着那张非人的脸，最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晴子！！晴子你回来！！可恶啊——早知道就吃掉你！！”怪物难以置信的大喊，到最后，只剩下了怨憎。
“这种类型，带回阴阳寮让大家一起看看吧。”昌浩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没能看出这是属于什么类型的妖怪。或者说不是妖怪，但是这副样子又没什么说服力……青色皮肤，突出的獠牙，滴落的口涎，还有那异化的粗壮四肢，尖锐的爪子闪烁着寒光，看着就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哼，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时候，怪物反而冷静了下来，冰冷的盯着昌浩说道。“阴阳师，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于是钟离恍然。“看来这种怪物并不是一种，它的背后还有其他存在。”
怪物大惊“你怎么知道？！”
话音脱口之后它就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那位大人要是知道他泄露了什么，是不会饶了他的。
至于这些阴阳师…今天听那个女人说是阴天，就算带去阴阳寮也只是被关起来，只要不——那他就不会死，到时候假死脱身就好。
我吸一口气，然后憋着呼吸从钟离怀里抬头看了看周围。“嘤。”他身上，有契约的痕迹，顺着契约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幕后之人。
契约，或者说言出法随的力量，那是我自我胸腔中孕育的核中诞生的权能——虽然并未孕育完全就被夺走，但作为正体，我对它的了解是比现在持有它的钟离要深得多的。
钟离听后也再次仔细的看向了名为和正的人类怪物，唔……如果没有重霄提醒的话，的确很容易忽视，那自心脏处衍生出来的浅的近乎看不见的红线。
“似乎是某种约束，是毫无[公平]可言的单向契约。”璃月的契约之神很快就明白了契约的内容。“只要说出特定的词汇，它就会被身体中的力量杀死。”
怪物的眼瞳骤缩，他怎么会知道的！
只要说出大人的名字……就一定会被杀死……这是获得力量，让他不再像是老鼠一样活着的代价，他觉得微不足道。
钟离走上前，伸手在它胸口捏住了什么，拉走之后。“唔，这个就交由昌浩小兄弟你们带走吧，我和重霄去见一见和它结成契约的那个人。”
看出昌浩的担心之色，他宽慰道。“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做什么的。”
昌浩还是有些担心，然后被红莲拍了一下脸。“放心好了，钟离先生说不定比你还强。”毕竟，是神明。
但是到底是哪位神？气息……感觉和他见过的神都不太相同。
在红莲的助攻下，我们顺利的分开了。
“嘤。”真的只是看看？我有些怀疑。
“恩…先看看情况。”钟离看着手心这道被抽离出来的契约，沉思道。“感觉这个东西，和这个世界有着奇怪的联系，和普通的契约不同。”
橘氏是平安京的一大贵族，与原氏、平氏、藤原氏三个氏族并列。而橘无惨，就是这一代家主之幼子。
但是，出身尊贵的他，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健康身体。
他在还未出声之时，死亡就如影随形，在母亲腹中之时虚弱的心跳几度停止跳动——最后出生之时，甚至是以死婴的姿态诞生。
当时的仆从都要将他带出去处理了，心跳和呼吸却在那一霎恢复，爆发出了诞生于世的第一声——也是极为微弱的啼哭之声。
只是，他虽然凭借着天生的对于生的渴望活了过来，却依旧因为罹患前所未见无法治愈的绝症而被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自诞生起他甚至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院子，平日里也是一直卧床不起。
他的家世，身份，注定了他可以依靠各种珍贵药材，无微不至的调养来治疗身体。但是那些都没用，自有记忆起吃药，吃到了十九岁，他也没有治愈的一丝可能，只能看着自己日渐虚弱，到了最后，只是吹一吹风就要发热昏迷的地步。
一直到不久之前……一位自称有办法治愈他的医生找上了门，开始为他治疗。他吃着医生专门为他延续生命而制作的药，发现自己的身体奇迹般的康健了起来！
四肢不在虚软无力，精力也开始充裕，他第一次窥见了治愈的希望——
然而很快，错觉消失，他变得更加虚弱，数次看见漆黑的地狱之渊向他打开大门。橘无惨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那些药可能只是激发他体内仅存的活力，让他露出好像要治好的姿态，实际上，药效过去，他很快就要死了！
对死亡的恐惧，对医生的愤怒，让他在医生下一次来问诊的时候，用藏起来的一把匕首将之杀害了。
任由血水浸湿被褥，橘无惨面无表情的叫了仆人进来将医生尸体处理了。
就要死了。
就要死了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橘无惨意识到这一点，内心愈发疯狂，表面却越来越平静。既然他要死，那么……父母，兄弟，还有那些卑贱的下仆，就全部跟他一起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要来了医生留下的东西，准备制造出毒药让所有人都跟自己一起死。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不仅没有继续虚弱，反而越来越强壮，还拥有了特别的能力。他这才意识到，医生的药，是真的有效果的，虽然来得迟，而且还改变了他的食谱——他开始觉得活着的人类气味甜美，能够引发的他口水分泌。
他吃了人。
他变得更强了。
只是，他也发现了自己的缺陷。医生说了，给他吃的药还不是完全版本，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说是还有一味关键药材没有找到——然而在那之前，他就被橘无惨杀了。
橘无惨当然不会后悔，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开始畏惧阳光，甚至于最后连一丝阳光都不能触碰后，他开始了愤怒。
获得了健康的身体，强大的力量，他已经是完美的了——但是完美的他怎么能一辈子都活在阴暗的地方，不能在阳光下行走？！
他感到愤怒与屈辱。
于是，为了进化成完美的人类——不，不对，以人类作为食物的他，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他应该是更高位的、更完美的生物才对。
橘无惨再一次研究了医生留下的医书，从中找到了缺失的最后一味药材——青色彼岸花。然而知道这种花生长地方和栽培方法的，只有那位医生。
橘无惨怎么可能甘心，他为了寻找到青色彼岸花，为了成为最完美的生物，消除太阳对自己的威胁，开始铺展自己的势力——
他发现了，普通的人类只要喝下自己的血，要么死，要么就会被变成他的仆从。
暗中制造的仆从——配合橘氏的力量，他开始全面搜索青色彼岸花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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