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失去、拥有、珍惜

当时，陈慕涵是那样说的――

        “女人的身体和心灵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她对你没有意思，也就不会愿意和你有肢体上的触碰。可是反过来说，一旦两个人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女人的心灵也会对你产生某种依恋。”

        陈时宇脑海中浮现那些曾经和他半玩笑半认真，搞不清真实心意的女朋友们，反驳道：“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哥，你说的是传统的女性吧。一旦发生关系，就发誓从一而终，现代女人不都是这样的。”

        “虽然表面上放得开，内心可不一定如此。”陈慕涵摇摇头。

        “我觉得真正传统的是你吧，大哥。”陈时宇半开玩笑地说。

        但没想到这句话其实戳中了陈慕涵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除了林语珊外，他并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亲密关系。陈慕涵表面上风流倜傥，说话语气又比较坚定，显得权威感十足，又有一种令人遐想的神秘感，外人觉得不用说，他必定是与女性的交往经验丰富，有无数任女友。

        无论是在认识林语珊之前，还是在他去美国之后，他身边的确出现过许多爱慕他的女性，但陈慕涵并未与她们有过任何亲密的交往。他一直是孤独而闭塞的，他对女孩的那些交往技巧，几乎都来自于林语珊。“表面上放得开，内心可不一定如此。”其实正是说他自己。

        陈慕涵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问陈时宇：“你喜欢她吗？”

        陈时宇愣了愣，之后坚定地回答：“当然。”

        “我之前说过吧，如果是我真的喜欢的人，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陈慕涵幽幽地说，“可是，人都是贪心不足的生物，即使是真的喜欢，得到后也未必会珍惜。”

        “一生，只爱一个人，这种事，你想过吗？”陈慕涵看向陈时宇。此时，他的眼眸像光泽的黑曜石，深邃，专注。

        “你以为你喜欢她，可得到后，你未必就不会厌倦。验证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只有先去拥有，或者说，先去得到。”陈慕涵的一只手慢慢攥紧，仿佛是想把什么他珍视的东西紧紧抓住。他的眼中闪烁着什么，一种看不真切的，复杂而强烈的情感。

        陈时宇有些困惑，他的哥哥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言论，这些言论似乎都是出自他个人的思考，而不是来自于社会周边，所以令人觉得陌生。同时，陈慕涵总是那样坚定，自信，又让人很容易受到他言论的影响。陈时宇觉得，原本在他比较稳定的思想世界里，仿佛突然射进一根箭，扰乱了他的思绪，让他有些困惑，却也引发他的思考。

        “这些想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陈时宇由衷地说。

        “因为我想珍惜一个人，所以我尽量地不去碰她，保护她，这有什么不对么？”陈时宇继而说。

        “这没有什么不对，但问题是……”陈慕涵顿了顿，目光再次像鹰一样盯住陈时宇。“问题是你想不想得到她，你自己想不想。”

        “想。”陈时宇扬起头，如实相告。

        “一直都很喜欢的球鞋，不去买它，或者买来不穿，你就不知道它是不是合适。一直想做的事情，从不去做，你就不知道是不是能做到……”陈慕涵开始解说。

        “可是人和球鞋、做事都不一样。”陈时宇辩驳。

        “……你过去交往的那些女人，因为很轻易就叫你得到了，所以你也不曾感受到征服一个人的快感，你不珍惜。眼前的这个女人，你珍惜无比，可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女孩，你真的珍惜她吗？因为你觉得很难得到，才会珍惜。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她，总有一天你会厌倦，总有一天她不再让你有征服的感觉，总会有一天这样的。那个时候你再看你自己，真的珍惜吗？”陈慕涵剖析着，神色依旧很认真。

        “所以，大哥你想说的是？”陈时宇想听结论。

        “珍惜一个东西，珍惜一个人，是很难做到的，因为人性注定贪婪。”陈慕涵语气绝对，不容置辩。

        “你以为你现在延迟去得到她，将来就一定会珍惜一辈子吗？你错了，你会厌倦的人，总有一天会厌倦。问题是，得到后，你怎么珍惜，你能不能做到得到后还去珍惜，那全在你自己。”陈慕涵一口气说出这些话后，又长出了一口气，神色稍稍放松了。因为他说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让陈时宇感到很难一下子理解。但陈时宇能感觉陈慕涵是在认真地与他对话，他就是不明白大哥的认真来源于何处，是他曾经就对大哥偏见很重，认为他一定不会认真对待自己，还是因为什么事让他忽然改变了呢？

        “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一时半会我觉得有点难明白，我得想想。”陈时宇微笑道。不管怎样，他的孪生哥哥是真的在认真地告诉他一些他觉得重要的东西啊。不管他说得是不是对的，陈时宇觉得这个心意他能领会。

        陈慕涵也笑了一下，不过那更像一种苦笑：“没有多少人能够，至少是在很年轻的时候能够，懂得珍惜拥有的东西，拥有的人。因为不懂，就会失去，或是被你不小心丢掉，再回头时，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此时，陈时宇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如果这时叫陈慕涵放弃美国的学业，换成自己呢？为了林语珊，他会放弃吗？这只是一个假设，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令陈时宇觉得自己贪婪，虚伪。

        望着陈慕涵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面容，陈时宇比过去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孪生兄弟之间存在的某种无形的联系，可他们之间却比那些普通的孪生兄弟更复杂――他们不是那种典型的命运共同体，而是恰好会走向两种命运。

        如果今天陈慕涵选择一条通往成功的辉煌大路，那他陈时宇可能会选择一条幽静小路，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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