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顾臻问道：“喜乐，那人可救活了？”
喜乐饮尽了一碗水，用袖子一把擦了汗，喘着气道：“回主子，幸亏送得及时，如今性命是保住了。小的又给他们留了些银两，想必是无碍的。”不过那人的腿是保不住了，终身成了瘸子。
顾臻点了点头：“那便好。”又问道：“二公子可回了？”
“回了，在书房呢。”喜乐回来的时候，刚巧是跟在二公子后头进了府。
顾臻放下书就朝着书房走去了。
进门的时候，看到顾臻的朝服还未换下，坐在榻上刚要饮茶。
顾愫见了兄长，稍微行了礼。
顾臻也坐下来，问道：“琉珂，今日你送画给尚书大人，他可还满意。”
那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顾愫应该很难忘记吧。
当时那尚书大人拿到顾愫呈上的画，看了一眼便随手一扔，嗤笑道：“呵，不过如此，就这也敢呈给郡主。”
当时顾愫就跪在地上，看到兄长画的迎春花像一团废纸一样被丢在了自己面前。
那迎春花当真是极美，鹅黄色的花瓣，外轮廓用淡淡的金线描了，混若天成。
但是顾臻要回尚书大人的是：“尚书大人说的是。”从尚书房中退出来之后，顾愫才渐渐松了口，鲜红的血立刻从唇边渗了出来。
顾愫舔了舔被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对顾臻道：“兄长放心，尚书大人很满意。”
顾臻道：“那就好。”
顾臻看着他这弟弟，心中满是怜爱之意。
他想了想继续道：“琉珂，今日我在街上见那尚书大人的马车撞了人，也不管不问直接扬长而去，想必这尚书大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兄长知道你在朝中艰难，若有兄长能帮衬之处，一定要与兄长说才是。”
顾愫暗暗压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道：“兄长放心。”
兄长被送去无崖山后，顾愫就失掉了可以依靠可以随意任性的对象，仿佛一下子被迫长大了，要独立承担许多超越他年龄的责任。每每受了委屈，无人倾诉，到最后也竟成了习惯。但是，被兄长知晓了其中难处之后，顾愫觉得酸楚非常，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心事都说与兄长听。可兄长越是理解他，他越是不能在兄长面前垮下，他必须得，照顾兄长。
顾愫道：“兄长想来许久没回无崖山了，不如这几日回去看一看。”说完他开始摆弄起兄长送给自己的手链。每当顾愫心中焦虑不安，他就会用手指玩弄手链上的木珠，然后便能安心下来。
顾臻觉得顾愫有些反常，平时顾愫总是不愿意顾臻去庄子上或者回山中去的，虽然顾愫从来没这样说过，但顾臻到底是他的兄长，对他的情绪也是十分了解的。就像现在，他总感觉顾愫隐瞒了他什么，顾愫越是想让他离开，就说明，顾愫此时很需要他。
顾臻盯着顾愫道：“母亲近日又病重了，且你在朝中不大安乐，此事不要再提了，我自有安排。”
“是。”顾愫暗暗松开了捏着木珠的手指。
顾臻想起今日在街上见到的情形，叹道：“今日我到街上看到了许多流民，心里想要帮助他们，却有些无力。”
顾愫宽慰道：“兄长有所不知，当朝贪污严重，赈灾的款子根本发不到这些流民手里。但这件事到底还是该朝廷管的，如今圣上已经下令再发一批银子下去，这次由宰相大人亲自监督，应会好很多。所以不是兄长的责任，兄长也不必过于自责了。兄长如果想要帮助他们，可以明日在府门口施粥，他们也好能吃顿饱饭。”
顾臻点点头，道：“琉珂还是你想的周到。这自然是极好的，母亲听了也应欢喜。”
顾愫道：“这事儿好办，待会儿我就让刘羽去安排。”
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刘羽便派一个小厮敲着锣在大街上跑了一圈，边跑边喊“顾府今日施粥了。”不多时，顾府门前就聚集了好些个流民。
本来准备了三大锅米粥，谁知道仍是不够，流民陆陆续续地仍向顾府走来。可粥还没出锅，顾臻只好暂停了施粥，没成想却引得了一些流民的不满。
便是春日，此时顾臻额头上也出了好些汗，康乐忙用帕子给他擦了。
忽然顾臻看到走过去一算命老先生，身形颇为熟悉，定睛一看，正是钟伯父。
顾臻便向那人喊道：钟伯父。”
算命先生转过头来，果然是钟思页。他应了声：“臻儿。”
顾臻走上前，见钟伯父要比上次见更显落魄了，他身上衣衫下摆处破破烂烂的，面庞也比之前更为消瘦了，顾臻心下不忍，道：“伯父多日未见，怎地这般模样了。”
钟思页叹道：“说来话长。”
顾臻道：“伯父请进府中一叙。”
钟思页摆摆手道：“府中人多规矩多，我们不如去那半闲居。”
“也好也好。”顾臻去过那半闲居几次，不过都没有见到钟伯父。
顾臻让刘羽、喜乐安排剩下的施粥事宜，便带着康乐同钟伯父一起去了半闲居。
半闲居内只零星坐了几个人，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随便点了些酒菜。
钟思页饮了杯酒，道：“这半闲居也不像往常那般热闹了。”
顾臻环视了一周，“是啊。没想到这南州的流民，也影响到本城百姓的生活了么？”
钟思页叹道：“臻儿有所不知，今年少雨，收成不好，课税又重，很多人已经吃不饱饭了。那里还有闲钱来这酒楼。从前我替人抄书赚些银子，如今也没了生意，只好替人算卦。”
“原来如此。”
“你母亲可还好？”
顾臻摇摇头道：“家母身子一向不大爽快。”
“哎，人老了便是这样，许多事我也觉得力不从心，不过勉强度日罢了。”
顾臻为钟伯父添了酒，道：“之前听伯父讲为官之道。近来琉珂他好似在官场中受了委屈，他怕我担心，又不肯跟我讲明，不知他该如何应对。”
钟思页捋了捋胡须，道：“其实这别无他法，只有踩在别人头上，位子越高，权力越大，所受的委屈便越小。”
顾臻叹道：“可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愫儿他是前朝贵族，当今圣上用他，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罢了，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但也不会轻易任他辞官。”
顾臻敛眉道：“难就难在此处。”
“你只叫他尽量忍让罢。”
顾臻拱手道：“多谢伯父指点。”
顾臻又为钟伯父添了酒。
钟思页细细看了顾臻的面相，沉吟片刻后，道：“臻儿，你不如早些回山中去。”
顾臻沉默了，其实他也很想回去。如果要在以前，他什么也不管不顾就走了，可如今，他实在担心他那弟弟。
顾臻还未开口，喜乐就冲了进来，撞歪了好些个桌椅，连跪带爬地到了顾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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