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清云的心意
也看见了中年时的清云矗立在沧海亭上,远眺山外,怅然若失。
还看到了老年时的清云,一笔一划,精心地描绘着各种图案、符号。
一遍又一遍的推算、演练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及一切可行的方法,在此之间寻找转机。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88岁那年,完成了两件大事!
一是以海潮观历代道长的长眠之地为阵,注入自己毕生修为,形成了一个时空旋涡。
这也是林颂音为什么能“死而复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是,依然没有办法将真正的林颂音复活,唯一可以做到并确定的是,能让她重生在往后的岁月里。
于是,他又做了第二件大事。
就是把海潮观给卖了!
没错,是卖了,而且是卖给了和尚。
彼时海潮观也只有他一人,两个徒弟早已被他遣下山,没人反对(反对也无效)。
不过,卖道观并不是为了钱财,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还不够买下殿前的香炉!
但是有两个附加条件,一是不能对道观的主体做大改动,二是需要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事不是短时期就能完成的,需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只有答应这两个条件,买卖协议才能生效。
和尚想了想,在纸上按下了手印,表示只要还有一个徒弟,都会遵守这纸约定。
之后,清云用多年的积蓄买下了傅家的部分房屋和花园,重新建成了一处精致、小巧的民宅。
房子不用很大,够住就好,空间要敞亮,门前要有一个漂亮花圃,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东边翠竹芭蕉,南面老梅一树,有多风雅就多风雅。
待这一切完成,将房契交付给和尚,放心地离去。
从此,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去了哪里?天地间再无他的踪迹。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不用太感动。”熟悉的声音响起,又带着几分少年惯有的戏谑。
燕语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房子、房子里的一切,竟然是清云留给她的!
那声音继续自顾自说道:“都说了,不用太感动。对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疼爱你的双亲?有没有爱你敬你的夫婿?若是还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想必你是欢喜的。唉,当年我阻止不了你,只能用这个办法将你送到后世,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哦!
还有,那对双胞胎,他们身为杜家血脉,就该承担起祖先欠下的债,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老和尚是讲信誉之人,而且徒子徒孙众多,所以我才放心把这里交给他,你随时可以去拿回房子。不管在什么时代,女孩子总得有些傍身的东西才有底气,可惜,我给不了太多……
我已经活了太久,这辈子也算值了!可你,却没能活到我这个年龄,不公平啊。所以啊,我也想让你活的长长久久的,等你也变成了老太婆,咱俩就扯平了!”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些久远的回忆缓缓道:“这一生,我没能回报你,来生,只有你一个人的路,你要坚强。记住我的话,为自己活着,好好享受人生。”
最后,那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燕语知道,这是清云留下的最后一点执念,他散尽修为,恐怕,连来世也不会有了。
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如海浪般翻涌,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些过去的,现在的,幻境里的一幅幅画面,不断的在脑海里闪过,最终,化作两行清泪模糊了双眼。
“清云,你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这一生,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让我如何,如何……承受得起。”
燕语捂住脸,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能尽情地将泪水宣泄。
上辈子,哪怕清云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但从来没有点破,依旧对她像姐姐一样尊敬爱护。
而她,更是视清云如家人一般,多加呵护。就算后来清云去了海潮观,也是时有来往,不曾疏远。
可这样,也仅仅这样,因为自己的愚钝和懦弱,却让清云用了一生来谋划……
想到这儿,燕语“哇”地吐出一口血,紧接着第二口血又涌了上来。
她急忙凝神聚气,默念心诀,让周身的灵力都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运转,这才渐渐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燕语抬起指尖抹去唇角的血渍,轻声说道,也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
随后,她微笑着把每一扇窗棂都打开,让光线照进来,屋里愈发亮堂了。
“三界内外,幻者尚行。无为清净,沉浮徘徊。……万灵归心,绵延不绝!”
燕语念完最后一句,猛然睁大眼睛,清透的眸子竟然发出一点金光。
而老屋里也发出了一阵好似布匹撕裂的声音,那是幻术造成的复杂空间正在开始显现。
“呵呵呵,呵呵……”燕语欢快地笑着,眼中的金光更浓了。
这个过程很慢,非常慢,大约,因为尘封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它就像个耄耋老人,需要时间去焕发生机。
燕语不急,她已经跨越了几百年时空,还怕等这么点时间吗?
更何况,清云的心意她已经全部收到了,他给了她再一次生命,至于物质上的东西,真的无所谓了。
在时光流逝中,这栋老屋慢慢变了样……
大到衣柜床架,小至妆奁镜子,没有太繁复的花纹,却又充满了女儿家的温婉细腻。
一水儿的梨花木料,泛着淡淡的光泽,铭刻着岁月无痕,更寄托着美好的祝福。
书房正中放着一张大理石案桌,上头几方砚台,还有数十只大小不一的毛笔,每一样都是一流大师出品。就算在当时来说,也价值不菲,更别说今时今日了。恐怕随便拿出一样,也能让她几年衣食无忧。
不过,燕语不会这样做,更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用清云给她的东西去过活,那也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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