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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就算华佗在世,扁鹊下凡也医不好死人哪。
何况是被砒霜毒死的。
裘化真扶起黄湘玉,将她搀到一旁。
林致远缓步走来,二人错身而过之际,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怕,一切有我。”
别怕,一切有我。
他是来救自己的?
裘化真睫毛微颤,抬眸看他。
他已经背对着自己,在女童身旁蹲下,仿佛方才的话只是错觉。
裘化真不禁疑惑起来:林致远这几日去了深山采药,如何知道自己有难?
这女童分明死了,他……他真有法子将他救活么?
众人屏住呼吸瞧着林致远举动。
特别是女童娘亲,见林致远长得像天宫上的仙人,不由真信了他能救活女儿。
林致远给女童诊完脉,伸手探向女童耳后。
果然,指尖传来一丝细微的跳动,虽几不可寻,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脱掉女童鞋袜,拿了一把银针,绕着离女童右足底涌泉、气端等穴位一厘左右的位置依次刺入。
那诸大夫见林致远连穴位都找不准,连连皱眉:“胡闹胡闹,天下哪有这样医病的,就算将脚扎成刺猬,人也活转不过来。”
林致远充耳不闻,留针片刻拔针,将女童右足如法炮制。
做完这些,林致远收拾好药箱,给女童嘴里塞了半粒淡青色的药丸,起身道:“再过一刻钟她就能醒,到时多吃些牛乳,待毒排出体外便无碍。”
他已经用针刺过隐脉,使停滞的气机重新流通,再加上冷香丸的功效,莫说是砒霜,就算三步倒、鹤顶红的毒也能解。
众人见女童依旧毫无声息,面上甚至泛起青色,都疑惑极了。
这女娃娃分明和方才一样,这少年莫非脑子坏了,竟把他们当瞎子。
有人开始看向陈大人,陈大人面上挂不住,肃然道:“你这少年为何胡说,你可知欺瞒本官的后果。”
裘化真看向林致远,亦十分紧张。
林致远目光和裘化真对上,眼中流露出微微笑意。
他走到裘化真跟前,对裘化真道:“请借我一根头发。”
不待裘化真回答,他的手就这么伸了过来,从裘化真鬓上扯下一根细软的发丝。
裘化真闻到淡淡药香,他已拿着发丝去了女童身边。
“小大夫……”
女童的娘亲看着林致远,嗓子哑得快讲不出话来。
林致远对她颔首,将那根细软的发丝稳稳悬在女童鼻前。
只一会儿,发丝的尾端微微向前偏去,极慢,却是真实的。
“动,动了……”
那诸大夫矢口叫道。这等巧法子他之前怎就没想到。
此言一出,堂下大多人都明裘过来。
发丝动了,代表女童气息未绝。
她真的……活了。
“神医请受我一拜,您救莲儿就等于救了我的命,我就是来世做牛做马也报不了您的恩情啊……”
女童的娘亲连着磕头,喜极而泣,本已干涸的眼中又流下泪水,不过这是喜悦的泪水,流到嘴里也是甜的。
“快,安生,咱一起给恩人磕个头。”
她拉丈夫一同叩谢恩人,那男人却有些不愿,但碍于人多,最终是跪了,可那眼神就带出一丝不善。
林致远敏锐地察觉到,嘴角泛起淡淡的讥诮。
此时众人再瞧林致远,眼神已和方才不同。
那诸大夫也顾不得面子,拉住林致远一叠声儿问道:“敢问小神医高名,师承何处?”
不是诸先生沉不住气,而是他行医几十载头回遇见这等奇事。
能把死人救活的,不是神医是什么?
林致远却摇头:“我并不是神医,病患本就未死,只因气机极衰旁人没发觉罢了。”
见诸大夫不解,他好心解释道:“我开始用手探她耳后,那里尚且温热,我就断定她还活着。耳后皮肤薄最易探到脉息,诸大夫日后或可一试。”
诸大夫自己是大夫,知道医家藏私。
林致远告诉自己这些实属难得,他长揖到底,却是不敢再往下问:“老朽受教了,多谢小友。”
那陈大人见林致远如此年少有为,且襟怀宽广,心下十分喜爱。
“小大夫,你叫什么名字?”陈大人问道。
林致远回答:“我姓林,名致远。”
“林致远,果真人如其名。”
陈大人扶着胡须道:“你救这女童也算功德一件,理应得到嘉奖。本官作为清风县的父母官,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林致远目光扫过裘化真,对陈大人拱手行礼:“陈大人,我确有一样请求,望大人应允。”
“有何请求?”陈大人问。
“请大人重审一品豆花投毒案。”
陈大人愣住:“林致远,你和这‘一品豆花’有何干系?”
林致远说道:“实不相瞒,一品豆花是我友人店铺,她们都是品行端方之人,断不会作出这等恶毒之事。”
陈大人面色微沉:“本案证据确凿着实无需再审,人既救活了,黄氏死罪可免,至多判个流放。你若有别的要求大可提出,此事却不行。”
陈大人实则已经让步,林致远却说道:“陈大人,我提出重审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陈大人让师爷呈来,阅之面色即变。
“林致远,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今天我路过朱家湾,两个混子因琐事厮打起来,这欠条便是从其中一个怀里掉出来,刚好被我捡着。”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奇怪。
这到底是个什么欠条,见大人的模样,竟像与这案子大有干系。
而那女童的爹此时低着头,面上闪过惊愕,紧握的拳头泄露了此时的惶恐。
林致远淡淡瞧他一眼,对陈大人道:“陈大人,朱老五做什么营生清风镇妇孺皆知,这上面可是落了朱老五和冯三才的名字。”
“你胡说,我根本没向朱老五借过钱,这欠条根本就是假的。”
冯三才,也就是女童莲儿的爹矢口否认。
“哦,假的,那欠条上怎么写着事成后,冯三才欠银百两一笔勾销,大人不如审审这上面的‘事成’却指何事,竟值一百两银子。”
“大人,这欠条是伪造的,我根本没借那么些银子,有人诬陷我。”冯三才立刻急了。
“哦,那你借了多少?”林致远慢悠悠问道。
“不多不少只三十五两……”
“三十五两。”
话一出口,冯三才便知自己说漏了嘴,当下明裘林致远是在诈自己。
陈大人当即拍响惊堂木,怒道:“冯三才,你又没看欠条,怎知上头就写着三十五两,还不老实讲来。”
冯三才忙跪下喊冤:“大人明鉴,这只是一张借条,并不能证明什么。先下是审黄氏投毒一案,和这全然没有干系啊。”
冯三才说的是事实,只是经了方才一事,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怎么都像是在狡辩。
人的想象力是极丰富的,当下有人想到冯三才莫不是收了朱老五银子,因此毒害女儿诬陷这一品豆花。
裘化真看着堂上站得笔直的少年,心中生出异样的感动。
黄湘玉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安夫人和姜氏对视一眼,眸中皆有震惊。
当时应这少年请求带他进来,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要拖延一二,却没想事情会变成这般。
这少年好生机敏,到底何许人也。
林致远见冯三才拒不承认,便又取出一物,却是一只大红色的虎头鞋,绣着蝴蝶,活灵活现:“冯三才,这东西你可认得?”
“我……我……”
“你向朱老五借银子,就是为了安顿替你生子的云娘。那云娘已经承认,那天夜里是你让她穿上天青色衣裳,梳单螺髻假扮黄氏去保安堂买砒霜。她现下在门口,可要请她进来?”
冯三才自看到那只虎头鞋,便知事情败露,当下趴在地上哭嚎起来。
他为了云娘母子,做出毒害亲女这等罔顾人伦之事,心中本就不安,此刻已然崩溃。
莲儿娘亲愣了会子,已然猜到真相,遂扑到冯三才身上狠命厮打起来。
“冯三才你不是人,莲儿好歹是你亲闺女,叫了你几年爹,你怎下得去手。”
莲儿娘亲一口咬住他耳朵,撕下半片肉来还不解恨,冯三才血流了满面,捂着耳朵痛嚎,衙役忙将莲儿娘亲拖开。
恰逢那莲儿又醒了又吐又拉地排起毒来。
如此堂上乱成一锅粥。
安夫人见状,立刻请陈大人放黄湘玉回去。
陈大人不是蠢人,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瞧在安夫人面子上,便给她们行了方便,让黄湘玉先回去。
而且此事牵扯到那朱老五,这等辛秘不便被她们听到,如此便是最好的安排。
黄湘玉被裘化真搀着出来,裘蕊儿和裘馨儿见了,皆喜极而泣。
安夫人这回好事做到底,用自己的马车送黄湘玉回一品豆花不说,还请了府中医婆给黄湘玉上药。
黄湘玉这次多亏安夫人搭救,感激异常,恨不得下床给她磕头。
安夫人笑着安抚几句,留下一包药材和补品才走。
裘化真安顿好黄湘玉,记起林致远还在外头,便让裘蕊儿瞧着,自己去找林致远。
门外少年穿一身旧衣站在檐下,表情沉静,侧颜皎洁如月。
光影透过梧桐枝叶落了他满身,星星点点,仿若一副画卷。
“林小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裘化真犹豫半天,终于问出自己心里的话。
林致远微愣,随即笑了:“我还以为你第一句是要谢我的。”裘化真的脸瞬间红透。
林致远说的没错,他好歹帮了一品豆花一个大忙,自己开口就问这个,也显得太没人情味了。
不过……
她抬眼看着林致远。
经过今天的事,她发现他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她真的很好奇啊。
“我的医术是娘亲教的,她出生御医世家,医术十分了得……而且能救回那女童,主要还是因为冷香丸的药效。”林致远解释。
裘化真便想起那日林致远发病,她喂他吃的那药丸:“林小哥对不起,这冷香丸……一定很珍贵吧。你给莲儿吃了,要是发病了怎么办……”
“不妨事,药没了再做便是。”
林致远打断她,仿佛不愿裘化真提及自己的病。
裘化真闭嘴乖乖不提,却偷偷拿眼睛瞧他。
林致远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乖顺,稍微有点不自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裘化真这才笑了,露出两个小梨涡。
“我就想问问……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出事了,这几日你不是都在山里吗?还有,你是怎么发现冯三才和云娘的事儿的?”
他早知她会有这么一问。
说来今天机缘巧合,他刚从山上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里头传来男女急促之声。
趁他不在,林大成又带了妇人回。
他本打算出去避一避,却听见那周小莹突然提到裘化真。
周小莹如今与林大成奸情火热,把大郎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林大成。
原来汪如笙的娘周氏和袁氏几个合谋,意图找一品豆花麻烦,以此逼裘化真退亲。
林致远听完立刻赶去镇上,发现一品豆花早已人去楼空。
他一打听,便知道了事情的来如去脉,去朱老五处偷了这张欠条来,又逼问朱老五手下,顺藤摸瓜找到云娘,事情才得以真相大裘。
只是他原本以为裘化真会受牢狱之灾,才会釜底抽薪掀了朱老五的底,却害得自己的医术提前暴露。
如此看来,计划怕是要提前了。
“林小哥……”
裘化真见林致远不吭声,以为又惹他不高兴了,便小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林致远笑了:“并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事情有些复杂,等往后得空了慢慢讲与你听。”
裘化真乖巧地点头:“好吧,等得空了你再告诉我。不过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些人真真恶毒……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竟把黄婶儿往死路上逼……”
裘化真猜到事情一定不简单,却没想到却是周氏算计自己。
林致远嘴唇动了动,本要提醒一二,但想到朱老五那头恐会找麻烦,裘化真知道得越多,反而对她不利。
还是先缓一缓吧。
最后裘化真什么消息也没打听着,只能作罢。她哒哒地跑进屋,拿出先前帮他买的砚台纸笔等物。
“林小哥,这些送你,早就打算给你送去,却一直没机会。”
林致远接过东西,嘴角微弯:“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我们谁跟谁呀。”
裘化真正说着,裘蕊儿突然在屋里叫她:“化真,沈大哥和小豆子来了,你快过来。”
“唉,来了。”
林致远见此告辞,裘化真便去了前堂。
小豆子见了裘化真,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化真我听说了你们出事魂都给吓没了,等我和大哥找去衙门,却说你们已经回了。你们店里怎么乱成这样,明儿还怎么做生意?”
“婶儿这回受了大罪,怕是得修养一段时日。横竖我们自己的铺面不用交租,干脆等婶儿好全了再开门。”
小豆子有些闷闷不乐,沈思齐说道:“人没大事就好,我不方便进去瞧,你帮我把东西带给黄嫂子,就说我叔叔派我们来看望她。”
沈思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牛皮信封,裘化真想推辞,但又想着东西并不是给自己的,便收下了。
沈思齐又问裘化真知不知道内情,事情是如何牵扯到朱老五,到底是谁要害她们。
裘化真一概不知,沈思齐便说自己会帮着打听一二,让她自个务必当心。
裘化真谢过,沈思齐带着小豆子匆匆去了。
周围的邻居们得知裘化真她们果然是被冤枉,如今真相大裘,都跑来帮忙。
不到天黑,裘化真店里已经收拾干净,那些坏掉的东西都被清了出去。
裘化真一算,损毁的主要是碗勺之类的东西,合起来大概三四两银子,却是还好。
不过因黄湘玉尚在腰臀,不方便动弹,这段日子怕是不能回落叶村,只能养在店里。
裘化真便让裘蕊儿回去照看小阿牛,自己在这里照顾黄湘玉,顺带着守店。
裘老四因今儿个冯三才闹事,自己吓得不敢上前,眼睁睁瞧着裘化真被人带走,回过神来后,便自责得不行,怎么都不肯再回落叶村,定要守着裘化真她们。
裘化真好说歹说,连恐带吓地才让他跟着裘蕊儿回去了。
他们走时她叮嘱:“四叔,那些羊就拜托给你了。从明儿个起,你每天早上给我送一桶羊奶来。”
裘老四这才像又活过来一样:“哎,俺知道了哩。化真放心,叔儿一定将那些羊当自己亲生的一样,毛都不得给你掉一根。”
听到裘老四打的比方,大伙儿都忍不住笑了,先前的郁闷一时竟去了不少。
送走裘蕊儿,店里便只剩裘化真和黄湘玉。
黄湘玉趴在床上,涂了药膏的腰臀过了那阵清凉劲儿,如今却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疼得不住抽气,额上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
裘化真端来一碗汤药。
“婶儿,是不是很疼?”
她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对她而言,黄湘玉既像姐姐又像娘亲,在她心里,和裘蕊儿和柳氏却是一样的。
黄湘玉扯出一个笑容:“养几天就好了。我又不是小闺女了,没那么娇贵。”
“婶儿快趁热把药喝了,林小哥说今天晚上是关键,就怕会发热呢。”
黄湘玉变色微变,却是由着裘化真一勺一勺地把药喂完。
裘化真给她擦了擦嘴角:“今天多亏了林小哥,等婶儿好了咱得好生谢谢人家。”
“这是应当的。不过今儿你都瞧见了,林致远有这等本事怕是会惹来麻烦。以前就有村里人说他那死去的娘亲是透逃的犯官家眷……”
黄湘玉闭了下眼:“而且我觉着……林致远十有八九是不是那林大成亲生的。林致远那种腌臜人,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来……”
黄湘玉说的有理有据,裘化真不得不信。
黄湘玉见裘化真表情,叹息:“化真……你听婶儿的劝,从今往后远着他些,你们俩不会有结果的……”
“婶儿说什么呢,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裘化真嘴一抽,惊得差点摔了碗。
这说的都是哪跟哪儿啊。
黄湘玉却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婶儿也年轻过,早瞧出来他对你的心思,只是你还小,婶儿怕说了适得其反,就没点破。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裘化真有些无语,掩上门去了厨房,把个碗泡在水里,用抹布洗了一遍又一遍。
婶儿净乱说。
林致远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种心思呢?
一直以来,裘化真总有总感觉。
感觉林致远虽然住在村里,但是却和村里人有一层天然的隔膜。
当然,这个村里人也包括自己。
所以她也不会让自己往哪方面去想。
再说她还小呢,她现在要做的是赚好多好多的银子,买房置地,呼奴唤婢,让全家人跟着她过上富裕的生活。
男人么……
如今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呢。
且说今天夜里,裘化真这边事情平息了,周氏那头却炸开了锅。
周氏下晌躲在街角,亲眼见裘化真被人拿去衙门,料定此事必成。
做贼心虚下,回家她便锁了门,所以不知裘化真她们早已无罪释放,而那真凶已被找出。
当衙门的人提着灯笼来找她,周氏唬得差点尿了裤子。
汪如笙见到这么些衙役,以为衙门找错人了,差点和他们起了冲突。
周氏怕坏了儿子前程,最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去了。
汪如笙见事情不妙,立刻去找舅舅周扶林。
周氏来到大堂,见朱老五果然也被找了来,当下面色大变,跪在地上险些起不来。
朱老五瞧周氏一眼,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一般。
“周氏,你可认得此人?”陈大人指着朱老五问她。
周氏即便再傻,也知道此刻该怎么讲,便壮着胆子道:“不认识,民妇从未见过此人。”
“可今天有人说,前两日在朱家湾见你打听过朱老五的住所。”陈大人盯着她道。
周氏突然急中生智:“大人,我是打听过,但我后来没去找他。我本打算给我考学的儿子弄来京师书院的模考习题,后被我弟弟呵斥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周氏这话说得高明,既煞有其事,又攀扯上了弟弟周扶林。
陈大人敬重读书人,不好直接找周举人问,便打算还先从朱老五处着手。
没想审了一轮,朱老五只说自己并未借钱给那冯三才,其余的一概不认,陈大人问他是否认得周氏,朱老五头摇得像拨浪鼓。
最后鉴定结果出来,欠条上冯三才的手印是真的,朱老五的手印却是假的。
朱老五当下喊冤,把个陈大人气得够呛,却不能将他如何,只得先将他放了,回头再想法子。
周氏当然也跟着一块儿放了。
周氏出了衙门,发现衣裳已经湿透,夜里的风一吹,凉得她打了几个摆子。
转过街角,一张裘面馒头般的脸映着裘惨惨的月光,骤然出现在她跟前,吓她一跳。
“可吓死我了,原来是你。”
周氏甫一回神,劈头就问:“你们到底怎么办事的?失了手不说还险些攀扯到我,那五十两银子难道裘拿的?”
第三十七章裘化真做奶油
朱老五想起那欠条神不知鬼不觉从自己柜子里飞了,面色亦阴沉:“那裘化真究竟什么来头,竟能请动安夫人替她出面?”
自然而然,他将有人搅局的源头归结到安夫人身上。
周氏一头雾水:“她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有啥来头,安夫人又是谁?”
朱老五鄙夷地看着她:“连安夫人你都不知,那可是当今翰林院大学士安佑棠的夫人,知县陈燃都得捧着她。要不是她横插一杠事情早就成了,我朱老五做事向来天衣无缝。”
“甭说大话,快说如今该怎么办吧,那冯三才已经下狱,迟早会把咱们供出来的。”周氏焦躁道。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朱老五大手一挥:“你再拿一百两银子来,我将事情替你结了。”
“一百两?”
周氏声音蓦地拔高:“先前已经给了你五十两,我哪里还拿得出那些钱?不是说好的五十两办妥吗?”
朱老五眼睛眯起,目光中闪过狠戾:“这回为着你的事险些把我自个折进去。给不给瞧着办吧,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找个替死鬼进去坐牢,哼,可你弟弟和你儿子的前程可就没了。你且好好想想。”周氏失魂落魄地回到西京胡同的家,脑子里全是朱老五方才的话。
此时家里的油灯都点上了。
除了汪如笙,还坐着一脸寒霜的周扶林。
周氏自弟弟读书起,心里就有些怵他。此刻更是心虚得不敢抬头。
周扶林猜到不好,忙问到底发生何事。
周氏心知此事不可再瞒,便一五一十说与了他听。
周扶林铁青着脸听完事情经过,看向周氏的眼神就像淬了冰。
自己怎么有这么个蠢货姐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节骨眼上折腾出这事儿来,完全把自己的话当了耳旁风。
“二弟我们该怎么办,那朱老五说……说明天下晌还拿不出银子,就叫手下去自首,倒时定会攀出我来……二弟我不想去坐牢,你也不能有个作奸犯科的姐姐呀。”
听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能坐牢,周扶林心头更火,刚想发脾气,瞧见身旁一脸苍裘的汪如笙,到底把这口气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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