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返京城（1）

京城中，将军府内，李氏早早地便领着一家人，坐在大厅内等候。

　　三年了，纳兰煜彦被贬谪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一封封遥寄思念的书信，从不曾见到人，以前有着老祖宗在，有着纳兰秋芸的陪伴，心下还不觉着，然而，三年前老祖宗离世，三年中，纳兰秋芸出嫁，原本热闹的将军府，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从外表上看起来光辉靓丽，实则人丁寥落，大不如从前。

　　这些，李氏全部求了，钱财势力，乃是身外物，现下，她唯一希望的便是家人平安！

　　这几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让原本四十来岁的女子，憔悴了许多，衰老了许多！

　　“将军与少夫人回府！”一声下人的呼喊，让李氏精神一震，慌忙起身，难掩面上的激动：“快快快，穆嬷嬷，快来扶我去迎接煜儿他们。”

　　郑嬷嬷在老祖宗离开一年后，便患了病，从此，再不曾起来，尔后，便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伺候了老祖宗一辈子的老人，老祖宗离开了，心中怎能不思念？

　　这一日一日，便思念成疾！

　　穆嬷嬷的手，曾被上官幽琴折断了手筋，现下那一只手，虽然瞧上去和原本别无二致，可到底用不上力气了，她曾与李氏说过，让李氏将她换上。然，跟了这么多年的丫鬟，怎舍得？

　　李氏念叨着，用不上力气便用不上力气吧，至少身边能有一个贴心说话的人儿，如今的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怎会在乎那一些？

　　于是，穆嬷嬷便一直跟在了李氏身边，好生照看着，虽说有些事情不大方便，但到底是伺候了李氏大半辈子的人，比一些其他的丫鬟，要贴心些。

　　今次，瞧见李氏如此激动，穆嬷嬷眼中也噙着泪，毕竟看着纳兰煜彦长大，也晓得柳潋紫的好，此次他们回来了，心下怎不喜悦？

　　可喜悦归喜悦，到底还不曾忘记自己的职责：“夫人，你当心些，莫要摔倒了！”

　　李氏不在意的笑笑：“穆嬷嬷，煜儿他们回来了，还有我的那一对孙子孙女，他们不曾瞧见过我，也不晓得识不识得我这个老人家！”李氏说着，空出的那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三年来，没到节日，别的府中都喜气洋洋，偏生将军府内安静的可怕，没有一点逢年过节的气氛。那望不到尽头的夜里，李氏坐在床头，对灯垂泪，一坐，便是一夜，穆嬷嬷瞧着，着实心疼。可心疼归心疼，难过归难过，她也晓得将军不能回来，在那儿需要少夫人照顾，也不便让少夫人回来。

　　于是，这一撑，夫人便撑了三年啊！三年对别人来说，也许并不长，可是穆嬷嬷亲眼见到，三年来，夫人过的有多艰辛！

　　那时，长乐出生，李氏听闻，原本想要去扬州瞧瞧，然而前脚都已然迈出了府中，后脚又收了回来。如今的将军中，已然没了人，若是她再离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便不好了！

　　后来，到底还是忍下来，撑过来了！

　　“夫人，您莫要担忧，人都道血浓于水，小少爷与小小姐见了夫人您，定是比任何人都要亲的！”

　　“再亲，能亲过他们的爹娘？”李氏这心情一好，便也开开玩笑，脸上洋溢着老人该有的慈祥，整个府中也笼罩上了一层喜悦。

　　“夫人，那可说不定，也许，这小小姐和小公子见到夫人，便是比见到爹娘还要亲！”

　　“呵呵……”李氏欢喜的笑笑。

　　转眼，便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三年了，再回将军府，没了当年心中的厌恶，多了太多太多的思念，遥想五年前，一顶花轿，将她送入了将军府，于是，这辈子，她便与将军府再也无法割舍。今天，回到将军府，踏过曾经踏过无数遍的青石小道，数过那一颗颗粗壮的大树，望过那好似没什么不同，却早不是从前的景致，心下感慨万千。

　　转首间，望见了那转角处的老人，脚步一滞，心下一酸，眼前便是一片模糊！

　　三年了，变得何止是府中的景致？还有那人！

　　曾经那满头乌发的威严女子，如今头上竟也染上了白霜，成了一位慈祥的老人！这个女子，曾在她初入将军府时，百般刁难，千番为难，可后来，却也待自己情真意切，百般呵护。

　　三年的时间，她以为很短，什么都不会改变，可现下，她才发现，什么都改变了，最为明显的便是那一位老人！

　　“娘，我们回来了！”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可却有什么划过了脸颊落在了衣领里。

　　原本急切的老人，在瞧见赶来的人时，却是停下了脚步，心下仍是激动着，可却再迈不动一步！

　　“好啊，好啊，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好！”沉沉的声音中，带着沙哑，面上含着笑意，带着淡淡的欢喜。

　　人人都以为她不激动，可是别人不知这种淡淡的情感，却是最真！

　　柳潋紫与纳兰煜彦松开了拉着孩子的手，相视一笑，行到了李氏的面前，不问那雨后带着潮湿的青石板路，不管是不是会沾染上泥土，直直地在李氏的面前跪下。

　　三叩首，这是身为晚辈的他们，为自己几年来，不曾在李氏的面前尽孝感到惭愧，亦是为将李氏一人，留在府中，让她操持家中事务，感到歉疚！

　　三叩首，众人只瞧着，没有人上前阻拦，这是他们的心意，身为长辈，李氏也受的！

　　三叩首之后，纳兰煜彦起身，然柳潋紫却并未起身，她仍旧跪在地上，纳兰煜彦并未将她扶起，他的妻，他明白，所以，他由着她！

　　“娘，三年了，谢谢您纵容紫儿的任性，原谅紫儿的骄纵，替紫儿担起府中的职责，请再受紫儿三拜！”柳潋紫说着，便磕起了响头，李氏本想要阻止，却是被纳兰煜彦拦下了：“娘，您受着便好，这是娘子的心意。”

　　清风中，那个从不曾像任何人低头的女子，即便是跪在地上，仍旧不损她一身荣华的气度，那高贵的头颅，一次次落下，众人不觉得她卑贱，反而觉得她更加的可敬！

　　能屈能伸，能容能忍，方才能担当的起将军府的重任，才该是将军府中的女儿郎该有的模样！

　　“好，好，好，不愧是我将军府的少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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