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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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纳兰煜彦正与鲁原在书房商议一些事情，却遇郑嬷嬷寻他，当即二话不说，便与郑嬷嬷去了长寿苑。
一路上，郑嬷嬷垂着头，不愿不语，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些预感。
到了长寿苑，直接进来内室。
瞧见纳兰煜彦进去，郑嬷嬷便将房门关上，候在了门外。
纳兰煜彦进得内室的时候，老祖宗正坐在床上，涣散的目光，望着房中的烛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见房间内想起了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煜儿来了！”
纳兰煜彦点点头，行到床侧站定，幽幽的目光，落在老祖宗的身上：“老祖宗深夜唤我来此，所谓何事？”
老祖宗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招招手，让他坐到她旁边来，纳兰煜彦迟疑了片刻，便行了过去，坐下。
老祖宗伸手，抚摸着纳兰煜彦的脸，一下一下，那样认真，从粗粗的眉，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脸颊两侧。
几十年了，当年依偎在她身侧的毛头小子，也已然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只是，这心里有些事儿，到底是放不下！
老祖宗收回了手，眼睛望着前方，面上一片平静，可是一开口，言语间却是带着淡淡的无奈：“今晚，牧儿来过了。”
纳兰煜彦平静的抬头，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早便料到二叔回府，定会探望老祖宗，这事儿，原本没什么可奇怪。
只是——
纳兰煜彦蹙眉，二叔刚离开，老祖宗便将他唤来，这事儿，却是值得深思！
“二叔来了，可曾说些什么？”
老祖宗轻笑：“倒不曾说什么，最是平常不过的话语。”可越是平常，她今日越是伤心：“可是，他却做了一件事。”一件让她伤透了心的事。
纳兰煜彦心中一凛，瞬间抬首，望向眼前的老人，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想要我这个将死的老婆子早些走罢了！”
生命对一个人来说，何其珍贵，可是今日，她说的却如此平淡。那无什波澜的语气，好似，她说的当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纳兰煜彦在一边却是听得心惊！
他料定了纳兰牧会来瞧老祖宗，与他相处多年，他清楚整个将军府中，纳兰牧的最在意的便是老祖宗。可万万不曾想到，纳兰牧竟是对老祖宗存了杀机！
老祖宗一死，将军府必乱，他便没有了闲暇时间，再去顾及其他，届时，镇南王攻入京中，他便抽不开身，凌云国国必亡！
纳兰煜彦双眼微眯，当真是好计策，他在心中，都要为纳兰牧的聪慧称赞。可如若真的发生了，他却也瞧不起他，因着这一切，却是以牺牲至亲至爱之人为代价！
纳兰煜彦的心中有些凉，原以为二叔虽是投靠了镇南王，可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将军府，然而，现下看来——
“煜儿，你也莫要怨他，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有野心，只是因着我在，所以压抑着罢了！”老祖宗叹息一声，又道：“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曾扳过一道圣旨，将军府中，一代人只准出一个将军。所以，当年，他私下里寻我，想要入朝为官，我不曾答应，想必心中是怨我的。”
“老祖宗，这事儿原也怨不得你，乃是皇命不可为！”
“当年我阻了他，今日，他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来，因果循环啊。可我却不后悔，即便是再来一次，我一样会如此做。”
纳兰牧心大，即便是当年让他为了官，也不过是祸害一方！
老祖宗叹息一声，又道：“罢了，罢了，这些事，已然过去了，再去感慨也无用。今日，我寻你来，是要吩咐你一些事儿！”
纳兰煜彦心下一惊，望向老祖宗的眼眸，那眸中带着决然：“老祖宗，你这是——”
“煜儿，你向来聪明，，一些事儿一点就通。所以，你应当明白，我这样做，乃是最好的方法。”
“老祖宗，万万不可！”纳兰煜彦一惊，猛然站起，他不否认，老祖宗这样的选择，实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他如何能让老祖宗牺牲自己，与他机会呢？
他如何呢？
老祖宗淡然一笑，手覆在了纳兰煜彦的手背上：“煜儿，我知你孝顺，也知你能耐，可你真的忍心这样一直耗下去，冒着危险，忍着与紫儿孩子分离的痛苦吗？”
“老祖宗~”纳兰煜彦望着眼前的老人，有些事儿，他原以为不说，她便不会知晓，可竟不知，她却是全晓得！
“紫儿那样乖顺的孩子，我病重，她已然半月不曾来瞧我，你当我察觉不出吗？这个世界，有些事儿，不能用眼而是要用心去看的。”老祖宗笑笑，又道：“再者，我已然重病至此，本就时日不多，多活那一两日，也不过是在受苦罢了。莫不如早些离去，反倒是称了某些人的心思，也帮衬了你……”
纳兰煜彦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下当真是百感交集，老人静明了一辈子，就连到死，还在为着她们着想。
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眸中，写满了坚定，他心知，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眼前的老人。
屋内的蜡烛滴泪，鲜红的蜡烛油，滴在桌案之上，可更像是滴在了他的心底！
温温的细语在耳边响起，时光好像回到了年少，不变的是眼前的人，变的不过是容颜，是那一颗岁月沧桑了的心。
他以为，自己长大后，定是能替她守住将军府，可倒头来，却是还要牺牲她的性命！
“煜儿啊，此事过后，好生与紫儿过，紫儿是个好女子，莫要负了她。”末了，老祖宗还是叹道：“唉，可惜了，我终究还是没法看着曾孙长大了。待得来年，曾孙成年之时，记得带他去瞧瞧我这个老人家！”
老人叹息，眼中的希冀，渐渐的变成怅惘，最后化为平淡。
人生，总会有那么些遗憾，老祖宗念着，这怕是要成为一生最大的遗憾了。可与许多人相比，她这一生，也算是圆满。
“好，煜儿答应您，届时，定带着永念去祭拜您！”一句话，带着心底的沉痛。
话音落，老祖宗叹息一声，望向纳兰煜彦：“煜儿，老祖宗希望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若是逼不得已，要除了牧儿，我希望牧儿死在你的剑下！”
当年，是她将他带回，养成了今天的祸患，她没了机会，亲手除了他，便让自己的孙子来吧。
“好！我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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