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京中风云起（6）

纳兰牧回了将军府，当夜便去瞧了老祖宗，当时，老祖宗已然睡下，郑嬷嬷瞧见是二爷，心知老祖宗心下思念二爷，便也直接放了二爷进去，并未留守在房前，而是有些事儿去寻了李氏。

　　纳兰牧站在老祖宗的床前，静静瞧了一会儿，平静的面容，瞧不出丝毫情绪，须臾，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去之际，却是听闻身后一声虚弱的呼唤：“牧儿~”

　　一声牧儿，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时，他不过几岁大小，性子胆怯，当年老祖宗见了他，便是这样唤了一声，亲切而温和，当时，他就在想，原来，这个世上自己还有亲人，原来，他不是孤身一人！

　　纳兰牧转身，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行了两步，走到床前：“瞧着老祖宗睡下了，便打算离开，不曾想，却是将老祖宗吵醒了。”

　　老祖宗淡笑着摇头：“不怨你，是我自个儿老了，睡眠浅。牧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上午回来的，下午便来瞧瞧老祖宗了。”

　　“亏得你还这样念叨着我这个老人家！”

　　“老祖宗这说的哪里的话？当年若不是您将我带回府中，估摸着这个世上早就没了纳兰牧这个人了！”若说，整个将军府，他还有留恋的人，那便只有老祖宗了！到底，他并非一个绝情的人，老祖宗对着他的恩情，他始终记在心中。

　　“这次回来，途中听说了老祖宗病了，牧儿便寻了一些珍贵的草药，给老祖宗补补身子，老祖宗定然还能像往日一般健硕。”纳兰牧温和的说道。

　　老祖宗笑弯了眼。

　　昏暗的灯光下，脸人说着话，纳兰牧时不时地说些见闻，逗逗老祖宗开心，当纳兰牧再一次转首望向老祖宗的时候，她已然睡了。

　　这些时日以来，被病痛折磨着，身子弱了，精神也差了，再比不得当初，纳兰牧坐在床边，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心下有些恻然。

　　当年的那个风华绝代的老人，如今已然弱成了这般，若是有人真心想要害她，她竟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的，纳兰牧面上的笑容敛了去，冰冷浮了上来，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刻带着些许的坚定，带着些许的伤痛。

　　迟疑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老祖宗的鼻下。

　　老祖宗，对不起，牧儿也不想这么多，可是，牧儿实在不忍心瞧着你看到将军府败落的模样，所以——

　　老祖宗你走吧，安详的走吧！待得百年之后，牧儿定然去地下向你赔罪！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蕴藏了多少无奈，多少沉痛！

　　有些事儿，他当真不想去做，可又不得不做，与其，让老祖宗这样痛苦的活着，莫不如早早的离去！

　　“咣当”一声，门外传来响动，纳兰牧心中一惊，立刻收了手中的东西，目光一凛，望向门外。

　　须臾，却见郑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

　　纳兰牧瞧了一眼床上睡着的老人，起身，对着郑嬷嬷露出温和的笑：“郑嬷嬷您回来了？方才是什么声音，这么响？”

　　郑嬷嬷讪讪地笑笑：“天黑，一时不小心，进来的时候，绊倒了门槛，差点没摔坏奴婢这一把老骨头。”

　　纳兰牧心下松了一口气：“夜晚时，行路小心些，若是摔着了，可就不好了。”

　　“谢谢二爷关心。”说着，郑嬷嬷瞧了一眼床上的老祖宗，放低了声音：“怎么？老祖宗睡着了？”

　　“嗯。说了会儿话，便睡下了。”顿了顿，纳兰牧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老祖宗还劳烦郑嬷嬷照顾了！”

　　“二爷说的哪里的话，照顾老祖宗原本就是奴婢职责。”

　　纳兰牧温和的笑笑，转身，行出了内室，瞬间，面上的温润尽敛，只剩下冰冷，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哪里还躺着一个瓷瓶。

　　抬首望了眼外间，目光暗了暗，手中的瓶子握了握，抿抿唇，侧耳听了下内室的动静，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抬脚便迈出了房间。

　　听见外间没了动静，郑嬷嬷脚下一阵虚脱，便跌坐在了地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眼间，瞧见床上的老人，跪伏着，便来到了床前，急急忙忙地唤道：“小姐，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您应一声奴婢啊？”

　　须臾，床上传来一声嘤咛，原本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虽没了当初的锐利，可却也不似病重时那般浑浊。只是，此时，那双眼眸中，却带着沉痛。

　　“没想到，牧儿，当真会这般做！”

　　“小姐，您没事就好，方才当真要吓死奴婢了，二爷他——”

　　是了，她们早先便有了准备，早在二爷回府的前一日，将军曾来过老祖宗的房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老祖宗。

　　老祖宗是整个将军府的脊梁，即便是如今倒下了，可权威还在，纳兰煜彦若是想动纳兰牧，定是要与老祖宗说一声。

　　这一来二去，老祖宗便知晓了所有事情。当得知实情之时，老祖宗心下沉痛，可她到底还不信，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人，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今日便试他一试！可不曾想，他竟是想要害她啊！他竟连她一个本就命不长久的老人都不愿放过，又如何做不出其他的事情？

　　多少年了，竟不曾料到，当年一时心善带回来的孩子，竟是一个白眼狼！

　　“咳”“咳”“咳”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猛烈的咳嗽声，老祖宗用丝帕掩着嘴，喉腔内泛起一股腥甜，待得拿下丝帕，便瞧见了那一方锦帕之上鲜红的血迹！

　　这样的场景，郑嬷嬷瞧见过不止一次，可回回见了都觉心惊。这一次，鲜血，染遍了丝帕的中央，二爷的事，终究又牵动了老祖宗心中的情绪！

　　郑嬷嬷有些心痛，盼着老祖宗能多熬一日，可府中现下又生出这样的事情来，老祖宗怕是——

　　老祖宗将锦帕交与郑嬷嬷，叹息一声道：“锦蓉，你去将煜儿唤来，我有话与他说！”

　　郑嬷嬷猛然抬头，震惊的望着眼前的老人，那一句到了嘴边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半晌，她微垂下头，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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