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老祖宗再病（2）

　　柳潋紫与纳兰煜彦来到老祖宗的房间外室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了李氏一人，房间内静谧无声，透漏着沉闷的气氛。

　　柳潋紫心中一紧，便瞧见身边的男子快步行到李氏面前，问道：“娘，老祖宗她——”

　　李氏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睛有些湿润，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便起身，去了屋外。

　　纳兰煜彦跟着出了屋子，柳潋紫也随着他们身后。

　　李氏瞧了一眼纳兰煜彦身后的柳潋紫，六七个月大的肚子，瞧着有些大，看着行动极为不便。

　　“你先回去吧，老祖宗极疼你，先前还念叨着你有身孕，不想将病气过到你的身上，还让我转告你，日后莫要来长寿苑了，待得你与她生了一个胖孙子，再来见她。”

　　李氏对着柳潋紫说道，本想用些欢快的语调，可也许是这些年来的严肃，早已忘了该如何欢快，也许是屋子里的沉闷气氛，让她欢快不起啦。说出来的话，不仅没有增添欢快，反而含着几抹悲凉，听着怪难受的。

　　“娘，我想看看老祖宗。”柳潋紫真心说道。这一年中，老祖宗待她不错，如今，她病了，总要看过之后，她方才觉着放心些。

　　“老祖宗说了，她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是莫要让他人来看了，只要有这份心便好。”李氏平静的说道，只是语气却是那样低沉。

　　“可是——”

　　“娘子，你还是听娘的话，先回去吧。”

　　柳潋紫望了一眼纳兰煜彦，那双深邃的眼眸亦如当初，许久之后，柳潋紫还是妥协了，她最后回首，瞧了一眼老祖宗的屋子，转身，由着身边的丫鬟搀扶着自己回去。

　　只是，行出院子，柳潋紫却是给碧游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扶着自己，站在了门外，细细地听着屋内的对话。

　　她知晓，听墙角不是一个磊落的事情，可是现下，她心中极为担忧，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纳兰煜彦察觉到院外的动静，眉宇微微蹙了一下，却是未多说。

　　“娘，说吧，老祖宗的情况如何了？”纳兰煜彦是一个敏感的人，知道李氏这样支开柳潋紫，又将他带到了屋外，老祖宗的身体怕是不好了！

　　“煜儿~”仅一声，李氏便落下泪来，纳兰煜彦仰起头，将母亲揽到怀中，口中喃喃：“没事的，会过去的。老祖宗现下不还没事吗？我想着，老祖宗对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心中早有底了，如今病情加重了，可还没有真正去了不是吗？娘，莫要伤心了。”

　　“可大夫说，老祖宗没有多少时日了，恐怕撑不过今年。娘以前总觉着老祖宗过于严厉，现下方才觉着对不起她！”李氏哭着说道，心中后悔不已。

　　人啊，总是这样，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方才知道珍惜，可那时，却是有些晚了！

　　世上有多少人，活在悔恨之中？可同时，又有多少人，在做着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样一个午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李氏伏在纳兰煜彦的胸前，哭了许久，而柳潋紫却是靠在院外的墙上，默默的落泪，那样多的泪水，沾湿衣襟，也湿了人心。

　　可事情，终究没有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老祖宗的病情却是一直不好不坏地拖着，再也不像以前，还可以去院中走动，如今的她，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不过说个几句话，便觉着有些体力不支。深夜之时，听着那一串一串的咳嗽声，郑嬷嬷都觉得揪心，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闻着咳嗽声，在一边偷偷抹泪。

　　自从这一日的午后，柳潋紫与纳兰煜彦已然许久不曾再见面。听闻府中的下人说，纳兰煜彦带着上官幽琴去了边关，府中流言四起，都在谣传着什么。而作为当事人的柳潋紫，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心中痛一下，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波澜。

　　这样平静的反应，好似她不过只是一个局外人，好似他们根本就不是夫妻！

　　有时候，就连柳潋紫自己都以为他们不是什么夫妻，可每当手下落，抚上腹部的时候，却又恍然，他们是夫妻，她腹中的孩儿确实有他的骨血。

　　这样的日子，有些浑浑噩噩，不知今朝明朝，李氏的态度，让府中的下人对着柳潋紫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大抵不过是“可怜的女人”“冷漠的女子”这一类的词语。

　　起先听着，心下还有些动容，可听多了，耳边便生了茧子，有些麻木了。碧游依旧是沉默的性子，可不知最近发生了何事，紫荆也跟着沉默了下来，紫竹院内，现下也只有碧颜一人，整天叽叽喳喳，抱怨这个，说说那个，比起以前，却也冷清了些。

　　紫荆的能力渐渐增强，铺子里的事情，柳潋紫大部分交由她打理，只是有时候她指点一下她，紫荆倒也是得心应手。

　　闲下来的时候，柳潋紫便想着给孩子做几件衣裳，原本她的女红就不错，做出来的小衣裳自然也瞧着好看，碧颜看了，连连夸赞，求着柳潋紫给她也制一件衣裳，却是被碧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柳潋紫瞧着便也欢喜许多，猛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孩，不知她现下过的如何了？

　　念及此，花了几日的功夫，制了一套静美的衣衫，差人送去了杏林府。

　　衣裳送来的时候，恰好陈氏在纳兰秋芸这儿寻她说话，瞧见了衣衫，当即赞不绝口：“妹妹，这衣衫做的可真漂亮，妹妹从何处订做的？”

　　陈氏拿着衣衫，入手便知是上好的聊着，轻薄的面料，很是舒服，夏日若是穿在了身上也是极为凉爽。上面绣着些绿柳，叶子清脆，看着也是极为清新。瞧着，便也想要有那么一两件。

　　纳兰秋芸瞧着，目光有些恍惚，手滑过衣衫，瞧着衣衫的针脚，便隐隐有些猜测，抬首望向送衣衫的下人：“这是何人送来？”

　　“回二奶奶，这是从将军府中送来的。”

　　纳兰秋芸心下一动，起身抓住那个丫鬟的手：“送衣衫的下人呢？”

　　“已经被管家打发走了！”二奶奶的模样，瞧着有些可怕。

　　纳兰秋芸面上有些失落，重新坐回了位子。

　　陈氏在一边瞧着，目光流转，心下有些惊疑，究竟是何人，竟是让她如此激动？

　　“妹妹这衣衫？”陈氏带着疑惑询问。

　　纳兰秋芸敛去面上的表情，回首，对着陈氏淡然一笑：“这衣衫乃是我嫂嫂亲手所制，姐姐若是想要，怕是买不到了。”说着，挥挥手，让月华将衣衫收起来。

　　陈氏恍然，面上有些许的失落，不过旋即便也释然了：“难怪了。我尚在闺阁中的时候，便听闻妹妹的嫂嫂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直却不得见，如今瞧见她所制的衣衫，便觉着是一个慧德的人！”

　　谈及柳潋紫，纳兰秋芸面上露出真心的笑意：“嗯，嫂嫂是一个极为伶俐的女子。样貌却也是我见过最好的，我曾瞧见过嫂嫂的画作，是极有神韵的，诗词也不在话下，棋大概也是会的，虽不曾瞧见过嫂嫂的琴，想来也不差。”

　　陈氏讶异：“原道不过是一美女，竟不曾想还是一才女，威武将军可当真是幸福！”

　　纳兰秋芸笑笑：“是啊，嫂嫂是顶好的，只希望哥哥莫要负了嫂嫂。”说到此，纳兰秋芸面上滑过一抹黯然，陈氏瞧着，知她定是想起了伤心事，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目光落在一边的糕点上，便顺手捏了一块。

　　“妹妹尝尝，这是姐姐今日刚做的糕点，看看如何？”

　　纳兰秋芸抬起头，瞧见陈氏眼中的善意，也友善的笑笑，伸出手，接过糕点，便放入口中，入口香甜：“姐姐的手艺极好，大哥可谓是有口福了。”

　　陈氏是温婉的小女子，真正的小家碧玉，听别人这样说，不免有些含羞，脸上漫上红晕，纳兰秋芸瞧着，心中也有些宽慰。

　　她想着，这样一场错误的婚姻，终究有人是幸福的。陈氏虽然才情样貌不如她，却也是一个知心的女子，怨不得那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大抵是男人都不会不动心。

　　陈氏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无论以前曾经发生了怎样阴差阳错的事情，她都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罪责怪罪到她的身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闻见门外传来一阵吵闹，月华出去瞧了一眼，回来有些支支吾吾，纳兰秋芸便知，来人怕是王同林。

　　陈氏不是一个笨人，见此也多多少少明白些，便告辞离开。

　　陈氏前脚出去，王同林后脚便踏进了屋子，伸手便问纳兰秋芸要钱。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沈氏便将她儿子府中的全部钱财交由纳兰秋芸掌管，因此，她院子里的所有支出，都要经过她的手，就连王同林要钱，也不例外。

　　看着眼前毫不客气伸出的手，纳兰秋芸冷哼一声，也不搭理他，给月华一个眼前，起身便由月华扶着去了内室。

　　王同林见此，心中一气，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自己不好过，便让所有人都跟着你不好过吗？我迟早要休了你……”这几乎是每日都要上演的情形，听得惯了，众人也就习惯了。

　　纳兰秋芸躺在床上，望着床幔，许久之后，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停下去，方才说道：“给他一百两银子，告诉他，这个月再没有了！”

　　“小姐——”

　　“去吧！”

　　“是。”月华不甘不愿地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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