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见纳兰牧（2）

　　“你怎么了？”赵怜之慌慌张张地推开房门，入眼，便瞧见地上趴伏着的男子，在他不远处，是四分五裂的瓷杯，当即，赵怜之心中一慌，便奔了过去。

　　纳兰牧抬起头，瞧见来人，便是一怔，伸手便将她甩了开去。赵怜之一时不察，狠狠地跌坐在了地上。

　　见此，纳兰牧想要伸手去扶，然手伸到了一般，又迟疑着收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既然那日那般狠心，干什么还要来看我？”纳兰牧冷冷的说道，那样冷然的语调，根本不复平日里的温和。

　　赵怜之一怔。

　　他何曾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过话？

　　赵怜之敛下眉眼，垂首，一副犯了委屈的模样：“我来，只是想看看你——”那句“好不好”还没有说完，便被纳兰牧抢了过去。

　　“看看我有什么死吗？”又是那样冷冷的语调。

　　赵怜之一怔，抬起头，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从他的面上瞧出了深深的厌恶。

　　在那么多的忍让宠溺之后，她终究是厌恶了自己，决定不再爱自己了吗？

　　赵怜之心中一痛，只觉得呼吸一下子便的艰难起来。

　　赵怜之张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却又听得对面之人说道。

　　“三四十岁的老人了，竟然还学着人家十一二岁的少女，头上戴着花，也不嫌害臊，我瞧着就觉得恶心！”说着纳兰牧蹙蹙眉，别过头去，谁也不曾瞧见，在他别过头的瞬间，有一滴泪，落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之上，晕染成一朵悲伤的小花。

　　“你这是厌恶我了对吗？”赵怜之有些不确信的问道。她不相信，曾经那般袒护她的男子，会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她曾那样伤害过他！

　　一个清晰的“是”字，脱口而出，赵怜之有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满目疮痍，整个人好像失了灵气一般，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欣喜。

　　她原以为，她开开心心地过来，打扮成她少时的模样，定时会勾起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就算是两人之间，有再大的芥蒂，也会愈合，可现下——

　　赵怜之擦掉眼角的泪水，站起身，走到纳兰牧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身边，望着她，说道：“你定是与我开玩笑的是不是？我知道我以前任性了些，蛮横了些，刁钻了些，这些我都改，行吗？我日后，再也不刁蛮任性了，我一定好好的本本分分的做着你的妾，我什么都不求了，不求正妻之位，不求府中的权利，不求你能够飞黄腾达，只求你能够想起我时，来看看我！可好？”

　　说着，赵怜之便要去扯他的手臂，却是被他无情地狠狠地甩开，力气用的大了，赵怜之的半个身子，都被甩在了地上，手不下心碰到了原先碎裂的瓷片，瞬间，便有鲜血流了出来，殷红了一旁的地面。

　　纳兰牧的心一紧，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最后却只是表情淡淡地望着地上的那摊血迹，只那一方眉宇轻轻蹙起。

　　赵怜之看着受了伤的手掌，瞧着那地上的血迹，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你果然是不再爱我了呢？这若是在从前，你即便是身体伤着，也会在第一时间，挣扎着起身，要来给我处理伤口，可是现下……”赵怜之悲凉的笑笑，回首望了一眼纳兰牧，复又垂下头去，眼泪便不争气的掉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许久，只闻赵怜之轻轻喃了一声：“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怨谁，只希望日后，二爷能与公主，好生的过日子，这样，我便安心了。”

　　说完，她便缓缓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门，头始终不曾抬起，那受了伤的手腕，还在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那一滴一滴的血，好似流到了纳兰牧的心里，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底深处传来。

　　柳潋紫一直守在门外，不是不曾听见里面的争吵，可她想着，也许纳兰牧不过是一时的气愤，两人之间闹闹别扭，便会没事了。直到，赵怜之拖着受了伤的手腕，从屋内走出来，柳潋紫方才察觉此番事情没那么简单。

　　“紫荆，带着赵姨娘去处理伤口。”吩咐了紫荆，沉吟片刻，柳潋紫便踏入了房间。

　　候在外面，只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远远不知晓屋内的情景，当一脚踏入，方才瞧见屋内的凌乱。

　　那散落的碎片，想必是纳兰牧原本想要起身为自己倒水，却不想身体还有些虚，一时不曾拿稳，掉落在了地上，便碎裂开来。

　　那瓷片上的血迹，想必便是赵怜之的手腕为什么受伤的原因。只是，柳潋紫不明白的是，此刻的纳兰牧并非是痛骂了赵怜之后的痛快，反而是一脸沉痛的模样，眼角还有些湿润，想必方才，他定是哭过了！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哭，定然是到了伤心处！

　　柳潋紫唤人将纳兰牧扶到了床上，然后挥手，让众下人下去，这才开口：“二叔，你既然还爱着赵姨娘，不忍心伤她，为什么还要说出那番话？”

　　“那一年，我们初见，她就如今日一般，瞧着可水灵了。说来也奇怪，在京城中，见过的貌美的女子，不在少数，可是那时，我便如魔怔了一般，不可控制地爱上了这个乡下的野丫头。”纳兰牧并未回答赵怜之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两人曾经的故事。

　　柳潋紫默然听着。

　　“从小生活在乡野，自然是比不得京城里的姑娘文静，可却有着京城女子所没有的灵动俏皮。可有时，她却也极为懂事。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便认定了她，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将她带回了京城，第一次违背老祖宗的意愿娶了这个乡村女子。”

　　“别人总是说她是一个相爷村妇，可是我并不在意。我总想着，乡野村妇怎么了？只要我爱着，即便是一个乞丐，也无所谓。其实，他人不知，我的生母，亦是一个平民女子，只是有幸生下了一个将军的孩子，所以，我才会生活在将军府中。”

　　“我想，如果不是因着这层原因，今日，我也不过就是一个乡野孩子。所以，我从不认为平民与我们有什么不同。那个女子啊，平日里，总是说我没出息，可我知，她心里比任何一人都心疼我。”

　　“即便是我外出经商，不曾带一分钱回家，她也不曾多说什么。每每待我归来，总是那般欣喜地迎着，帮着我捏肩揉背，为我洗脚擦脸。我纳兰牧不过一凡夫俗子，此生所求的不多。”

　　“我不求锦衣玉食，我不求功名利禄，我所希望的，不过是有一个妻子，有自己的孩子，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可是呢？”纳兰牧轻笑，后面的话，却是再没有说下去。

　　可是呢？天意弄人，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她明白，这便是他后面想要说的话。

　　柳潋紫原本想要指责纳兰牧的，可是这一刻她却发现，这个男子的爱是那样的深沉，她一个外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什么！

　　爱情，是两人的事情，任何的第三者，都无法置评。她，没有资格说什么。只是，她却是愈发看不透眼前的男子了，亦或者说，她看不透任何纳兰家的男子，他们总是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底，一个人背负，最后，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这样不断地背负着，迟早有一日，他们会累垮！

　　只是，柳潋紫也知，她说服不了他们。只因，纳兰家的男子，不仅习惯了背负，而且十分固执！

　　也许，这便是将军府的铮铮铁骨，世代沿袭在纳兰家的血脉之中。

　　“二叔，侄媳不知，您今日为何会这样对着赵姨娘，可儿媳还是要奉劝您一句，赵姨娘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是一个好女子，可却是真的深爱着你。一个人，一生，能够有一个真心爱着的人，而你又爱着他的人，着实不易！”柳潋紫叹道。

　　纳兰牧抬首，望着这个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她生的极美，当真是应了京城第一美女那一说。

　　“煜儿娶了一个好妻子，你不仅生得美，也有一颗善良的心。今日，谢谢你如此夸赞怜之，她曾那样对你，你竟还如此为着她说话，可见你的宽容。只是，我累了，你也离开吧。”

　　说完，纳兰牧便仰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这便是对着柳潋紫下了逐客令。

　　柳潋紫抿抿唇，沉吟片刻，想要转身离去，可想了想，终究还是将心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二叔，一个人背负着太累，莫不如两个人一起承担！”

　　说完，柳潋紫便转身离开。

　　“我知，只是背负已然成了习惯！”在柳潋紫踏出门槛前，听到了一句轻轻的低喃。声音虽轻，可因着屋内极为安静，她还是清晰的听见了。

　　柳潋紫出了屋子，抬起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感叹：是啊，有时，有些道理，何尝不明白？只是啊，在那些个无声的岁月，已然成了习惯，便再也无法改过来！

　　就像是他对着她默默的爱，就好比她那刁钻任性的性子！

　　今日将会是一个好天气吗？

　　望着天空中飘过的几朵白云，柳潋紫想着，转身，有着碧颜扶着自己回了轻语院。

　　赵怜之再也未回柴房，只是柳潋紫之后，也未去过明轩院，他们之间的事情，终究也只能他们自己能够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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