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去见纳兰牧（1）

　　纳兰牧受伤的事儿，不久便在府中传开，只是因着李氏的严令禁止以及郑嬷嬷的想方设法隐瞒，方才不曾传入老祖宗的耳中。

　　有时，老祖宗也曾在他们的面前提起二爷，只是被众人含糊地带过，老祖宗便也不曾多问。

　　上官幽琴因着李氏的惩戒，近来消停了许多，或许，鉴于李氏的淫威，害怕连累了秦氏，当真跟着穆嬷嬷学起了规矩。

　　不知是不是因着李氏的授意，每每穆嬷嬷对着上官幽琴，总是颇多刁难。在穆嬷嬷教导上官幽琴的时候，柳潋紫也曾从旁经过，可却并未过多停留。

　　不过，她也倒是瞧出了些许的名堂。

　　那些个规矩，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平常的礼仪，这些平日里，能够做个七八分，便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而上官幽琴乃镇南王之女，从小教养便是极好的，只是受到了过分的宠溺，有些小性子罢了。那些礼仪，她做的还算不错，只是落入了穆嬷嬷的眼中，便总是能够挑出几根刺来。

　　那时，柳潋紫方才明白，李氏虽然对她过多刁难，却当真是极好的了，不会像她惩治上官幽琴那般苛刻！

　　李氏如若当真不待见谁，却也有的是法子惩治她！至此，在李氏面前，柳潋紫便越发的小心翼翼。

　　纳兰牧几日前，便已然从昏迷中醒来，只是不大爱说话，面上的笑容也只是淡淡的，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润如玉，赵怜之的事，终究对他是有打击的。

　　也许，他此番的沉默，却是累计许久的。想来，从赐婚到而今，纳兰牧总是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将所有的事儿，都压在心中。赵怜之的癫狂，彻底激发了他心中的情绪。

　　因着他醒来后，并未提及赵怜之，李氏也只将赵怜之遗忘了，以至于，到现在，赵怜之还是在柴房内关着。

　　说是关着，却也真的是关着，只是不允许她出来，也不曾缺衣短食，只是想来，睡在柴房内，晚上不曾有被子，也是有些冷的。

　　最初的时候，赵怜之却也有些不适应，虽说她曾出生乡野，可是毕竟过了这么些年的享受日子，又怎能那般轻易适应这样的苦日子？

　　向来，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不过，好在，赵怜之适应能力极强，不久也便适应了。

　　期间，柳潋紫来瞧过她机会，她也不想最初那般排斥她，只是也不曾搭理她，对于此，柳潋紫也不在意，只是一笑而过。

　　紫荆也曾说过她不过是浪费精力，那赵氏是不会感激于她，可柳潋紫只是但笑不语。

　　其实，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曾有那么多的理由，她瞧着如今的赵怜之，便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对着她便不由自主的照抚些。至于日后，赵怜之对于她的态度如何，她全都不在意。

　　她想着，既然如今，她想要好生的做将军府的少夫人，她便会好生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让将军府和睦些，和睦些，再和睦些，这样，他便也能放心些。

　　纳兰煜彦今日来，事情好似多了些，每每早早起身上朝，知道入夜了方才回到府中。

　　她不知他在处理什么，既然他不想让她知晓，她便也不多问，只是她瞧着那些事情好似很隐秘，想来可能是朝中的什么大事。

　　只是她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这样的不安，自从宫宴回来后，便笼罩在心头，每当想至那夜之事，她便告诫自己无事无事无事，可这样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你一时的祈祷，便不会发生，该来的，总是还要来，该发生的，总是还会发生。

　　这日，柳潋紫起身时，身边已然没了纳兰煜彦的身影，想必他已然去早朝了。柳潋紫穿好衣裳，下了床，掀开帘幔，方才瞧见外面天已大亮。

　　近来，身子有些沉了，柳潋紫便愈发的嗜睡了，每每夜晚早早的睡下，清晨便待得天亮方才起身。

　　那日，原本打算寻李氏商议后院遗孤的事儿，因着纳兰牧的突然受伤，而被搁置了下来，这几日，李氏忙了，柳潋紫也没得空，这件事儿，便又这样搁置了下来。

　　在下人的服侍下，盥洗之后，匆匆吃了点饭，便去给李氏与老祖宗请安，可到了李氏门前，却被告知，李氏早早起身，去了庄子里查看情况了，于是她只好作罢，打算回身，返回轻语院。然在通往柴房的岔路口，柳潋紫停了下来，沉吟片刻，脚步移动，便转了方向，去了柴房。

　　赵怜之方才吃过饭，想着在柴房内活动一下，便闻见了门扉出传来的动静，须臾，房门打开，便瞧见了柳潋紫的身影。

　　“你来干什么？”赵怜之没好气的说道，状似毫不在意地扭过了头去。

　　柳潋紫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打量着赵怜之的模样。今日的赵怜之，着了一声深蓝色的衣衫，这件衣裳，还是昨日她带来的。可能因着没有什么首饰的缘故，发髻简单的弄了一下，变成了麻花，倒像是乡下的年轻小姑娘一般，显得年轻了几分，头上随意地别了一支钗，瞧着倒是几分娇俏。

　　也许，是看开了的缘故，她这几日的气色，瞧着也好了不少。

　　“我估摸着，赵姨娘这几日，在这里也反思够了，便思量着，带着您去瞧瞧二叔，想必赵姨娘也该甚是想念二叔了。”

　　柳潋紫的话音刚落，便瞧见赵怜之的目光一亮，毕竟是几日不见，那日纳兰牧就那样满身是血的倒下，心中定然是颇多牵挂。

　　柳潋紫今日的提议，无疑正中了她的心思。

　　只是，她却是不大相信眼前的人会这般好心，想她昔日，处处与她作对，可谓从来也不曾给她好脸色，每每瞧见她，总是想着法子刁娜。

　　“你有何目的？”赵怜之正色问道，目光斜着，瞧着柳潋紫。

　　被这样毫不客气的质问，柳潋紫不介意，只是淡然一笑，并未说话，转身，出了柴房。

　　赵怜之犹豫了片刻，便也跟着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经过一处桃花树的时候，赵怜之猛然出声：“等一下！”

　　柳潋紫讶异，回首，便瞧见，三十几岁的女子，踮起脚，摘下了一朵桃花，戴在了发髻之上。

　　三月的天，真是桃花开得灼灼的时候，那芳菲的色彩，当真是成了别具一格的景致。

　　头上别上了桃花，愈发显出了她的美丽。

　　“当年，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如今日一般，扎起了两个麻花小辫，头上别了一朵粉嫩的桃花。”那个女子，站在桃花树下，遥望着满枝头的粉桃花瓣，深情怅惘，好似想起了她与纳兰牧初见是的情景。

　　彼时，她还是豆蔻少女，他亦是青春少年，与懵懂的年纪，两人偶然相遇，他便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了将军府，不顾老祖宗的反对，娶了一个平民女子，从此恩爱非常！

　　这样美丽的故事，却是真实的存在着，可终究，她们有着这样美好的开始，却谁也不曾猜的后来的事情。

　　爱上一个人容易，但是要收住那样一份纯真的爱情，却谈何容易！

　　她们爱了，可最终却是没能守住！

　　可柳潋紫却是羡慕她的，毕竟纳兰牧从始至终，都不曾变心，毕竟他们相识的时候，是那样美丽的年纪。瞧着现在的她，柳潋紫迷惘了，她与纳兰煜彦最终能够坚守下去吗？

　　那样遥远的事情，当真是难以预测。柳潋紫摇摇头，叹息一声，何必想那般多，在自己能把握的时候，好好的把握，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尽自己所能，这便够了。

　　“走吧。”身边响起女子轻语。柳潋紫回过神来，赵怜之便已然行在了前面。这是柳潋紫第一次瞧见她这样文静的模样，此刻的她，完全没了那日疯癫的模样，那轻缓的步伐，摇摆的身姿，倒是与大家出生的小姐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柳潋紫不知，曾经她为了进入将军府的门槛，嫁给纳兰牧，也曾吃过不少苦头，就单单礼仪这一项，她便苦苦练了许久。哭过，累过，痛过，也曾想过放弃，只是最后，为着自己爱的那个人，还是忍了过来，走了下去。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每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其中，都含着无尽的辛酸与痛苦。

　　柳潋紫有着自己的曾经，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有着苦不堪言的过去，她，赵怜之亦有！

　　只是，往往，人们总是记住了某人的光辉灿烂，却从不曾在意，在那样的风光背后，那人的付出！

　　一路无话，须臾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明轩院，这个赵怜之曾经万分熟悉的地方，站在了那个曾属于他们的房间门前。

　　可只差那一步的时候，她却迟疑了，她没了勇气，没了推开那扇房门的勇气。

　　在她那样的伤害过他之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猛然间，好似有一盆冷水，浇过头顶，原本的激动与念想，于此刻，一下子幻灭。

　　转动脚步，便想要退回去，却是被柳潋紫拦了下来，她轻轻地对着赵怜之摇摇头，低喃：“进去吧，有些事儿，早早的说清楚才好。”

　　正在此时，房间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赵怜之心中一惊，一急，便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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