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见已如常（1）

　　柳潋紫躺下，还未睡上一个时辰，便又急急的起身。闻见动静，紫荆掌着灯，走进了内室，将灭了的烛火点上。

　　“小姐，时辰尚早，为何不多睡会？”紫荆劝慰道。

　　昨夜，她原先还注意着小院内的动静，可后来，实在是抵不过满身的疲乏，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渐凉。

　　紫荆在心中自责了一番，便闻见了柳潋紫房中传来的动静，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她虽不知柳潋紫几时睡下的，可紫荆猜想定然已过子时。现在寅时刚过，即便是满打满算，柳潋紫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只是紫荆不知，实际柳潋紫却只睡了一个时辰。

　　“时辰不早了，今日还要去给老祖宗和娘请安，如若迟了——”后面的话，柳潋紫未说完，可紫荆却依然明白。

　　若是迟了，怕是夫人便会多加刁难！

　　紫荆了然的点头，不再多说，而是转身退了出去，再回来，手中却端着盥洗的脸盆。

　　此刻，柳潋紫也已穿着整齐。

　　“小姐，过来洗漱一下吧。”

　　“嗯。”柳潋紫轻轻点头，款款移步，走了过去。

　　紫荆站在一边，注意着柳潋紫的举动，只觉得她家小姐，似乎和平日里一样，并未有何变化，昨夜——

　　紫荆抿抿唇，瞅了柳潋紫半天，张张嘴，最终还是未曾问出心中的疑惑。

　　昨夜，小姐和姑爷并未争吵吧……

　　早朝之上，当今天子将三日后御花园设宴的事，再次提及，并要求百官携带家属。所谓的家属，自是不言而喻，它所指的，只仅仅是各位官员的正妻而已。

　　一路上，纳兰煜彦思索着此事，俊朗的眉宇纠结在了一起，并不防从身后猛然出现的女子。

　　“猜猜我是谁？”俏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四周浮动着属于女子身上的幽香。

　　纳兰煜彦无奈一笑，伸手拿下蒙上自己眼睛的柔夷：“琴儿，别闹了！”

　　“纳兰哥哥，几日不见，可有想琴儿？”女子蹦到男子的面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没有如诗经上说的那般‘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被上官幽琴如此一问，纳兰煜彦登时一愣，方才察觉，这几日，他当真不曾想起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

　　“纳兰哥哥竟是不曾想念过琴儿吗？”上官幽琴垂下头，掩盖住眼中的伤痛。

　　纳兰煜彦扯出一个笑容：“当然不是，我自是有些想念琴儿。”

　　生平第一次，纳兰煜彦对着眼前的女子说了谎，可纳兰煜彦不知，这样的一个谎言，却只是一个开始，在日后，他将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对着眼前的人，撒下无数的谎言，直至两人之间出现巨大的裂缝，再也无法弥补！

　　上官幽琴抬起头，展颜一笑：“逗你的，无论纳兰哥哥这几日，有没有念起琴儿，我都原谅你，琴儿知道纳兰哥哥公务繁忙。”

　　纳兰煜彦面容有些柔和，为着眼前女子的体贴。

　　“琴儿今日无事？”纳兰煜彦随口问道。

　　上官幽琴摇摇头：“今日，琴儿向太后娘娘告了假，准备出宫，去寻纳兰哥哥。可方才琴儿想，今日纳兰哥哥定是要上朝的，所以特地来此处等着纳兰哥哥。”

　　上官幽琴说着，纳兰煜彦瞧了一眼跟随在上官幽琴身后的秦氏，点点头：“既如此，琴儿便随我去府中坐坐吧。”

　　闻此，上官幽琴自是欢欣鼓舞，一路欢欢喜喜，上官幽琴并未乘着轿辇，而是随着纳兰煜彦，坐进了纳兰煜彦的轿子，回到府中，门童瞧见上官幽琴从纳兰煜彦轿内步出，先是一愣，旋即便躬身行礼……

　　老祖宗在房间内，喝着茶，与李氏说着闲话，柳潋紫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郑嬷嬷躬身走了进来，瞧了一眼一边的柳潋紫，迟疑片刻，便开口说道：“老祖宗，将军回府了。”

　　老祖宗浅酌了一口清茶，随意的将杯盏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回来了，便回来了，无须汇报。”

　　老祖宗说完，瞧见郑嬷嬷还未退下，讶异地瞧了一眼郑嬷嬷：“还有何事？”

　　郑嬷嬷瞧了一眼柳潋紫，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柳潋紫察觉到郑嬷嬷的目光，自知自己呆在这儿，恐有不便，于是便借口退下：“老祖宗，娘，紫竹院还有些事儿，等着处理，我就先行退下了。”

　　哪知，柳潋紫将将说完，便瞧见老祖宗对着柳潋紫摆摆手：“既是家事，便无需避讳，说吧！”

　　郑嬷嬷点点头，旋即直言不讳道：“今日将军下朝回府，还带回了琴儿公主。”

　　听罢，老祖宗蹙眉，瞧了柳潋紫一眼，柳潋紫垂下了头，敛下眉眼，只当不曾留意老祖宗的注视。

　　“琳儿，你且先下去，老生有些话儿，想要与紫儿说。”淡淡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

　　李氏瞧了一眼柳潋紫，躬身退下，郑嬷嬷也随后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一时间，房间内，就只余下柳潋紫与老祖宗，没了方才的谈话声，房间内有些安静。

　　桌上的香茶，冒出缕缕茶香，幽幽的清香，在房间内飘荡。

　　老祖宗上下打量了柳潋紫几眼，只见柳潋紫一直低眉顺眼，甚是乖巧。

　　“道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可为何不去好生利用？”老祖宗喃喃，声音虽低，可却恰好让柳潋紫隐约可以听见。

　　柳潋紫身子一僵，不知该作何回答，更捉摸不透老祖宗是何意思。

　　“昨夜，煜儿去了紫竹院？”原是疑问，可是言语间却更多了几分肯定的味道。

　　柳潋紫一怔，讶异地抬头，旋即，方才念起自己的失态。

　　是了，是她糊涂了，她是将军府的老祖宗，恐怕将军府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莫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姿态，老生知这不是你的原本模样，你这样的一副乖巧的姿态，老生着实不待见！”话一出口，丝毫不顾忌，直接将柳潋紫的伪装揭开。

　　柳潋紫身体一僵，沉吟许久，方才放松了身体，收起了原先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抬起头，看着老祖宗。

　　清亮的眼眸，好似一个漩涡，能将别人的心，都吸进去。

　　老祖宗微眯着眼，认真的打量起来。

　　明眸皓齿，眉若弯月，唇若朱丹，一身青色小袄，下着浅色裙裾，盈盈一站，却是别有一番风姿！

　　倒是一灵巧的人儿！

　　要说，虽柳潋紫已经嫁入将军府半年，可这还是老祖宗第一次打量柳潋紫，这一瞧之下，那静若处子的灵动，婉约风姿，自是无形浮动。

　　“昨日，你与煜儿不是相处的挺融洽吗？”老祖宗收回自己的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柳潋紫不知老祖宗所问有何用意，只沉默不语。

　　“先前，你与煜儿一碰面，便争吵不休，老生还真当你们俩八字不合，可昨日看来，却是并非如此啊！”说完，老祖宗的脸上露出笑意。

　　柳潋紫看着老祖宗脸上意味深长地笑，只觉得毛骨悚然。

　　“昨夜，孙媳认识的不是什么将军府的纳兰将军，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姓纳兰的人。”柳潋紫揣摩着老祖宗的用意，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祖宗挑眉，虽然她听得下人禀报，昨夜两人相处融洽，可确实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今日听来，倒像是别有隐情。

　　“当真是抛开两人的身份，便能够那般安然相处吗？”老祖宗淡淡地问道，只是深邃地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柳潋紫的身上。

　　柳潋紫顶着老祖宗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如坐针毡！

　　“恕孙媳愚钝，猜不透老祖宗的用意。”柳潋紫恭敬地说道。

　　“当真是猜不透，还是故作不知？”老祖宗挑眉一笑。

　　柳潋紫抬眼。

　　老祖宗是何般的人物，柳潋紫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得过老祖宗的眼睛？恐怕柳潋紫心中的任何想法，老祖宗都是一清二楚！

　　直到此刻，两人单独相对，柳潋紫方才真正的认识的老祖宗的厉害！这样的人物，绝非她这样的人能够如今能够企及的！

　　“你也莫要这样看着老生，老生也不过是经历的事多了，有些事儿，也便自然而然看透。等你到了老生这个年纪，说不定，比之于老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近日里，这儿，就只你我二人，你便放开了心，好好与老生说说，无论你说什么，老生都不会责怪于你，你看可好？”

　　迟疑了一下，老祖宗继续说道：“如若你不放心，我们便也来一个约定吧！今日，你也不必当我是将军府的老祖宗，只当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想要听听孙女儿说说话，可否？”

　　老祖宗放下身段，亲和地说道，面挂淡笑，十分和蔼。

　　话已至此，如若柳潋紫再拿捏身段，便有些矫揉造作，说不过去了。无奈，柳潋紫只好点头。

　　“孙媳，听老祖宗的。”柳潋紫僵着身体说道。

　　“你看看，既然已经答应了，为何还要做出这样僵硬的姿态，是不是当我的话不算话？”老祖宗撅着嘴，佯装着怒意。

　　柳潋紫立刻放松身体，慌忙解释：“不是，只是孙媳一时有些不适应。”

　　“要说，你这适应能力也太差了，想当年，我在军营中，和一群大男人……”好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老祖宗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不再说下去。

　　“扑哧”一声，柳潋紫一时不曾忍住，竟是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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