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看
说不难过是真的，然而到底有些心烦意乱。
云书清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把玩，脚下是起伏不平的树根、山石，她也没往树林深处走，就站在山道旁吹着凉风。
她原想等一会儿再上轿子，忽然听到有人喊她，云书清回过头去看，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何明志。
何明志迈着大步朝她走过来，云书清避让不及，施了一礼，“表兄。”
何明志听她用清冷的声音喊自己表兄，当真是极悦耳的声音。
“表妹一个人在这儿散心吗？”
冰华翻了个大白眼，“表公子，还有奴婢陪着姑娘呢。”她往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何明志眼中却只有云书清，“难得遇见，表妹，我陪你走走吧？”
几天不见，表妹似乎出落得更标致了些，教他心痒难耐。
“不必，”云书清毫不留情的说道，“我出来得久了，得回去了。”
何明志痴痴望着表妹的背影，自那日布行见到表妹，他回去后就有些茶饭不思。母亲不是没有给他安排丫鬟，也不是不知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偏偏，他只对表妹有那些绮念。
明知母亲不会同意他娶表妹，他还是对表妹念念不忘。
若是早知下轿子会遇到这么多讨厌的人，任凭向氏怎么劝她都不会下去！
云书清回了轿子上，向氏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妍呢？”
“四妹妹正与庄国公世子聊天，我见他们相谈甚欢，就想着不要打扰他们，先回来了。”
向氏听了，脸色有些不好，“你怎么就把你妹妹丢下一个人回来了？”虽然说话声音不重，却带着些指责的意思。
“母亲也不必担心，这人来人往的，四妹妹身边的丫鬟婆子跟着，还怕四妹妹丢了不成？”云书清话锋一转，“难不成，您信不过程世子的为人，担心他会对四妹妹做什么？”
“怎么会？”向氏勉强笑着，“我只是怕等会儿马车动了，阿妍赶不上回来。”
云书清没再说话，翻出刚在集市上买的书来看。
过了一会儿，云书妍上了轿，向氏看了看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瞧见了云书清，又都咽了回去。
马车终于动了，马车在大慈恩寺偏门处停下，主子丫鬟们下了轿子，步行走进大慈恩寺。
向氏和杨氏带着女孩们去拜过神明、烧过香，捐了香火钱，包括施粥的摊位也是要出钱的。
云承兆亲自盛了一碗腊八粥，放至佛祖脚下，然后虔心祈愿。
“老爷，您刚刚许了什么愿？”向氏走上前，笑着问。
“自然是希望谨谦能够长进些，那么大的人了，该挑起云家的担子了。”云承兆想到不成器的长子，胸口就有说不出的郁闷。
“老爷放心，大少爷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向氏和云承兆并肩走在前面，“谨彦现在也入了学，夫子都夸谨彦聪明呢，相信再过几年，谨彦就能为你分担你的烦心事了。”
云承兆长长叹道：“谨彦还小呢，咱们云家的未来还是得靠谨谦。”
向氏原本完美的笑容有一丝破裂，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声音越发柔和，“老爷说得是，是妾身无知了。”
云承兆没多停留，就去和同僚们应酬去了，向氏便带着女孩们去茶室里喝茶。
大慈恩寺有上百间这样的茶室，供贵客休憩、谈话。
小沙弥们捧来茶水、点心，云书清尝着，茶有些苦，点心倒是甜到发腻，茶水和点心搭配起来吃倒还算可口。
刚坐下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推门声。
云素琴伴着另外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云书清心想，可能是向氏认识的人吧，她起身给云素琴与那位妇人行礼。
云素琴满面含笑的扶起她，态度之温和，让云书清都觉得有些假，那陌生的妇人却是挑剔的打量她良久，直让云书清头皮发麻。
“三娘，这是胡夫人，你幼时她还抱过你呢。”又对云书妍说：“阿妍，你带着娇儿去上香吧，注意别走远了。”
任是云书清再迟钝，也知道向氏这是故意要支开云书妍与何娇玉。
她看了眼胡夫人，胡夫人穿着打扮虽然也很华丽，然而无论是衣服的料子和款式，还是身上戴的饰品，都不是京中时兴的。她在向氏面前有些局促，想来夫家的官职应该不比云承兆。
云书清笑着开口：“胡夫人这是刚刚回京吗？”
胡夫人诧异的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之前冬至时没见到胡夫人，因此有这个猜想。”云书清见胡夫人这个反应，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无缘无故的，向氏为什么要让她见这胡夫人，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这个侄女儿啊，不仅模样长得齐整，性子也好，人又孝顺。”云素琴不停的夸云书清。
云书清受宠若惊，她这个姑姑什么时候对她有这么大的改观？
“三姑娘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云书清只以为胡夫人是随便问问，她在家里面都做些什么？好像除了捣鼓那些药材，没别的爱好了吧？当然，这不能对外人说。
“回夫人的话，晚辈没别的兴趣爱好，只喜欢侍弄花草，写写字罢了。”
装，云素琴不屑的想，这丫头她还不了解，哪里能耐得下性子种花练字？不过云素琴不仅没有拆穿，反而连连夸赞：“三丫头性子安静，人又稳重，这在现今这些小姑娘中实在是难得。”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云书清纳闷，云素琴怎么在不停的夸她啊？
胡夫人点点头，“这倒是不错，以后应当也是个安分的。”
她们在说什么？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胡夫人又问了几个问题，云书清一一答了，答不上来时，向氏和云素琴就在旁边周旋。
这二人殷切的样子，很可疑啊。
再后来，胡夫人没再找她说话，只和向氏、云素琴聊些陈年旧事，云书清也插不上嘴。
“跟我们这些妇人在一起，你也应该无聊了吧？要不你去外面走走吧。”
云书清摇头，“没事，我坐得住。”鬼知道再出去又会遇到什么麻烦事，还是安静呆在这儿最好。
向氏：“……”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儿呢？看不出来，她们是想打发她出去密谋点什么事吗？
向氏正盘算着怎么让云书清出去，就有人进来传话。
“夫人，常夫人遣人过来请三姑娘过去说说话。”
周景徽相邀，云书清自然是要过去的，毕竟上次周景徽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
云书清跟着侍女去了周景徽所在的茶室，侍女含着笑将她领进去。
茶室内温暖如春，云书清见到了意想不到之人。
“小王爷？”
那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晨曦穿过窗户撒在他身上，为他浑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而他，却比阳光还有耀眼。
周景徽看了看谢从琅，又望了望云书清，揶揄的打趣道：“我是不是该出去，给你们留个空间好好说话？”
云书清倒是不觉什么，谢从琅的脸颊却微热，“表姐，你就别说笑了。”
“不知是谁让我将云姑娘请出来，”周景徽佯装叹气，“脸皮再薄，可就没有……”
可就没有什么？云书清不解，这常夫人说话怎么说一半啊？话说回来，谢从琅为什么要将她请过来？
周景徽笑着看她，“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那继母啊，在给你相看人家呢。”
云书清：“……”
她虽然明知向氏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也没往这层想。她的亲事全凭向氏拿捏，若是向氏执意将她嫁出去，她又有什么法子？
云书清觉得手脚发冷，她不甘认命，然而在这个朝代，她却决定不了她的命运。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免于被向氏嫁出去的命运？
虽然心乱如麻，但是云书清还是跟周景徽道谢，“多谢常夫人提点。”
周景徽摆手，“你要谢就谢阿琅，是他牵挂着你。”
呵，她才不要谢他！
“云姑娘打算怎么解决？”
云书清想了想，说道：“不日便是除夕，年前应该不会议亲、下聘，先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我就装病自毁名声，胡家总不至于还想娶我。”实际上，她是等舅舅一家进京，替她撑腰。
装病？自毁名声？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其实，他可以娶她的。
谢从琅忍不住想开口。
周景徽轻咳一声，“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有这么极端的想法，你看，我这表弟怎么样？”
云书清瞟了一眼谢从琅。
谢从琅面上无显，心里面却很好奇，云姑娘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小王爷龙章凤姿，神采非凡。”
谢从琅心中雀跃，又听云书清说道：“将来一定能娶一个温柔高贵的姑娘，从此夫唱妇随，琴瑟和谐。”
谢从琅跃动的心一点点冷却下来，她可知，她就是他心里面最温柔高贵的那个姑娘。
周景徽无奈的瞧着自家表弟，白白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谁知道人姑娘家压根就没考虑过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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