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挑衅
姚菱众目睽睽之下,竟被崔白菀活活吓晕过去。再看崔白菀,跟个无事人一样,只是静静旁观丫鬟们将姚菱抬走,没有丝毫的心虚。
这个崔家小姐太可怖了。
刚刚说过闲话的小姐姑娘们既后怕又庆幸,不敢再看崔白菀一眼,避她远远的,生怕成为第二个姚菱。
之前众人只听说过崔家公子常常行事不着边际、跳脱骇人,今日才得知,原来看似娇柔无争的崔家小姐才是暗藏心计、柔中带针的人。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园子,此时人语细微,唯有丝竹袅袅之声不绝,依旧在弹奏。
崔白菀见人被抬走,也转身而去,继续往前赏景。
身旁那些人是什么样的眼神,她只当做没瞧见,只要不再到她跟前烦她就好。
前面有株牡丹独占一格花圃,黄瓣绿芯,如碗口大小,单层花瓣,状如漏斗,很像是“御衣黄”。
这个品种太过稀有,崔白菀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她轻扯杜若冰的袖子:“你看过《花佣月令》,这株牡丹是不是‘御衣黄’?”
杜若冰又哪有什么心思赏花,小声道:“你方才太冲撞,明日这事被说出去,定会传你跋扈,你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这事儿和前几日的捉亲可不一样。
后一件事因为是崔行简主谋策划的,崔白菀并不知情,并且榜下捉婿到最后没成,于上京的百姓而言,不过是一桩谈资,转眼便忘。
可是今日,崔白菀为了报复,胆敢当众吓晕姚菱,实在是过于嚣张了,全无世家女宽容隐忍的品行。
明日这事必定议论纷纷,引起争议,崔白菀的声誉也将会受到影响。
崔白菀在端详眼前的牡丹,不在意道:“甚好,以后肯定就没人敢上我家提亲了。”
之前她与杜若冰说过她不在意声名这东西,现在看来当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杜若冰叹息道:“你呀。”
崔白菀扭头,朝她宛然一笑。两眼弯弯,既像林梢挂的新月,又像刚出炉的糖酥。
这时一列婢女走来,告知各位女眷,晚宴已经开始,夫人正在前方的幽兰池等候各位。
宴会终于开始了!
幽兰池占地不大,池中心有一巨大的石盘,可站百人,女使如云,来往穿梭布置酒桌摆盘,衣袂飘飘,远远望去,如琼楼玉宴。
过池的方式也十分新颖,不用划船,也不用桥索,而是需要石桩一步步走过去。
石桩状如闭合般的莲花花苞,踩上去莲花就会立即盛开,远远望去恍若步步生莲,见者无不惊奇。
崔白菀听到前面有人道:“据说这个池子是新挖的,花了不少钱呢。”
“看来定远侯是铁了心要与忠毅伯一较高下啊。”
“但是我觉得,还是忠毅伯家的红珊瑚屏风更胜一筹。”
定远侯与忠毅伯一向不和,两人天天想着法子地比阔斗法。
前段时间忠毅伯得了一株巨大无比的红珊瑚,雕成了屏风,能占半间屋子。
忠毅伯大喜,特意举办“珊瑚宴”邀请王公世家前来同赏,在场的宾客无不称羡,忠毅伯出了好一阵的风头。
看来这是定远侯不甘心被压了风头,才特意借给小儿子办满月宴的机会想要好好显摆一番。
崔白菀听到前面几人的谈话,心里无波无惊,只专心看脚下的路。
石桩湿滑,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她今日可不想落两次湖。
奈何有人却不愿意。
走在崔白菀后面的是个梳着双环髻、大概十二三的小姑娘,过池心的时候,她突然将手伸到崔白菀的后腰处。
只是还未使力,就被崔白菀一把捏住了手腕。
“妹妹当心点,可别掉下去。”崔白菀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语气温和,手却没有放开。
小姑娘不敢挣扎,只是低头应声,由着崔白菀牵她走过石桩。
上了石盘,崔白菀放开她的手腕,也没有逼问她是谁指使的,只是道:“去玩吧。”
小姑娘感激地看了崔白菀一眼,转身跑到了另一处一个粉裙女子的身边。她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打呢。”
粉裙女子正是孙馥仪,而小姑娘则是她的庶妹孙舟仪。
孙馥仪过石桩之前,心生一计,指使自己的庶妹找个机会去推崔白菀一把,没想到崔白菀居然这么机敏,给躲了过去。
孙馥仪侧头去看崔白菀,对方隔着人群笑盈盈地对她对视,随即扭身走开。
这个举动在孙馥仪看来,满满都是不屑与轻视。
孙馥仪回头瞪着自己的庶妹:“不中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若是刚刚能将崔白菀给推进去池子里,自然是最好。若是失手,依照崔白菀不吃亏的性子,定会当场发难,到时候占理的便是她孙家。
三番两次惹是生非,崔白菀一定会背上刁蛮的名声,以后看上京哪家王公贵胄会娶这么一个不识礼数的女子。
可是现在,她的计划落空了!
孙馥仪憋着满腔怒气,突然伸手猛推一把身旁碍眼的庶妹,孙舟仪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
犹嫌不解气,孙馥仪还想再教训一顿庶妹。她扬起手,却被人给拉住。
“谁这么碍事?!”孙馥仪正气得没处撒火,扭头却见是宣如霜。
“如霜,你今天也来了!”孙馥仪顿时转怒为喜,惊讶地抱着宣如霜的胳膊不放手。
宣如霜是右相宣连风的小女儿,自幼备受宠爱。因为父亲的叮嘱,孙馥仪从小就知道要讨好宣如霜,因此她与宣如霜也十分要好。
“嗯,有事耽搁所以来得晚了些。”相比于孙馥仪的热情,宣如霜却是不冷不热的。
宣如霜才貌双全,有“上京第一才女”之称,自小便极为傲气,待谁都是冷冰冰的。孙馥仪都习惯了,所以也不介意。
宣如霜道:“此处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见,你也不怕丢了身份。”
这里算是角落处,因为前面有垂幔纱帘的遮掩,一般人不特意看,是发现不了这后面还有人在的。
孙馥仪一时忘了形,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尚在定远侯府内,不由地心虚起来。
宣如霜对半伏委地的孙舟仪道:“回家去吧。”
孙舟仪乖顺地起身离开,生怕再惹嫡姐的不快。
走之前她偷偷看了一眼宣如霜,觉得这个宣姐姐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心地善良,和刚才的崔姐姐一样,都是好人。
看见小姑娘走了,宣如霜才道:“你知道我不忍心看这个,下次在我面前注意一点。”
孙馥仪谄媚一笑,道:“我知道你心底最是善良,下次我私下教训,绝不碍你的眼。”
宣如霜轻哼一声,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话,问道:“听说你刚刚落水了,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孙馥仪就来气,她咬牙道:“还不是崔白菀那个小贱人拉我,我才跌进去的!”
“她拉你?”宣如霜皱眉,“为什么要拉你?”
这时,婢女传声:“宴席已开,请诸位小姐公子入席。”
没法子,宣如霜与孙馥仪暂停话题,在婢女的指引下,走到席位处落座。
石盘被正中的一条水槽分成两半,悬上青幔遮挡,男左女右,两方相对而坐,又彼此看不清。
虽然今天来的宾客众多,但是座位都是特意安排的。像是宣如霜,便和县主同级,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而身为太仆寺少卿女儿的孙馥仪只能坐在中间。
可巧,崔白菀正好就在孙馥仪前一排的位置坐着。
孙馥仪怨愤地看着前面那个湖蓝罗裙的背影,气得帕子都要撕碎了。
岂有此理!连位子都要压她一头!
定远侯夫人姗姗来迟,她是和定远侯一起出现的。定远侯搂着夫人,一刻也不松手,两人看上去恩爱非常。侍女抱着小公子站在身后。
定远侯举起酒杯向诸客示意,声音里满是高兴,众人也都齐齐站起来,恭祝定远侯喜得贵子。
光是喝酒多少有些无趣,酒过三巡,定远侯拍手,让人抬上来双耳铜壶与无簇的箭矢,打算来比试一场投壶。
投壶是上京高门大户之间流行的一种玩法,男女老少皆可参与。
定远侯又掏出一个麒麟玉像,道:“这个麒麟玉像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今日高兴,便拿这个做彩头,谁若赢了,我便将这个赠与他!”
玉像巴掌大小,由一整块红玉髓雕刻而成,麒麟双目圆睁,歪头踢腿,胸前挂着璎珞项圈。从外表看,不管是刀功还是玉料,都价值不菲。
麒麟玉像是一回事,得了名次又是另一回事。左边都在嚷声叫好,一个个跃跃欲试。反观女眷那边,一个个都矜持而坐,没有吱声的。
坐在最前方的芳阳县主年少活泼,有些按捺不住,道:“大家有想参加的吗?”
杜若冰身为靖国公的女儿,就坐在她的身边。所以当芳阳县主环视四周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杜若冰。
她望向杜若冰,杜若冰亦与她对望。两人对视片刻,到最后还是芳阳县主败下阵来。
她与杜若冰相识甚久,杜若冰是什么样的清冷性子,她比谁都要了解。
接着她又看向另一边的宣如霜,笑道:“如霜姐姐,我记得你是会投壶的,你来参加吧。”
宣如霜颔首:“既然县主相邀,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芳阳县主拍手道:“还有哪位巾帼女儿要与对面一战的吗?”
有了人牵头,众人也都开始活络起来,但依旧有不少人还在犹豫之中。
孙馥仪向后面儿使了个眼色,后面有个略显娇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刚才我瞧崔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可会投壶啊?”
崔白菀正无聊地研究手中的茶杯打发时间,她没有爱出风头的喜好,只想等待宴席散去快点回家。突然被点了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姣正是刚才被吓晕了的姚菱的好友,她有心要替姚菱报仇,却见崔白菀竟连头也不抬,这是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陈姣怒道:“崔姑娘,你到底去不去?”
崔白菀此时才反应过来叫的人是她:“嗯?我不去。”
“……”
发怒叫嚣对方却理都不理,鞭子抽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窃笑,陈姣又羞又燥,气得面色通红。
孙馥仪紧掐手心,这个崔白菀怎么软硬都不吃,太难琢磨了!
这时,前方有人道:“崔姑娘,我今日想与你比试一番,不知能否给个面子?”
崔白菀抬眼瞧去,宣如霜眉眼冷冽,正直直地看着她。
嗯?她何时招惹上了宣如霜?
芳阳县主不知道方才几人的那些恩恩怨怨,见有了比试,高兴道:“有好戏看了!宣姐姐很少与人比试的,这位崔姐姐快答应吧!”
芳阳县主都开了口,崔白菀还能再躲?!
孙馥仪眼神放光,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崔白菀。
这一次,她一定要崔白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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