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陵南王府
烈日炎炎，正是一天中的正午，绿荫也遮不住热意。
她拿出帕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手里的告示贴也有了湿意，这里就是陵南王府么？
到了王府门前，薛楚并未急着进去，她留意到，王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是旁边一扇小门出来的。
“咚咚咚”
抬手轻叩小门，一个穿着黑衣黑帽的小厮打开了门，探头望向薛楚“是来王府当丫鬟的？”
薛楚露出恬静的酒窝，对小厮说道：“是呀。”
她举起手里的告示贴，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应招多少个丫头小厮。
“我想我应该没来迟吧！”薛楚略微有些苦恼，柳眉轻挑，眼里却分外笃定。
小厮再看了眼她，这姑娘身量不高，脸蛋圆乎乎一团儿，笑起来和气，只是那两根栗色的发辫过于打眼。
“跟我来。”
她听话地跟着领路的小厮，只是眼睛止不住四下打量，这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从小门通向的是后花园，一条曲长的鹅卵石路，旁边除了坐落着亭台，还有一片蓝汪汪的湖水，底下锦鲤自在地吐泡泡。
过了白阶石桥，薛楚才见到了王府的管家——年过花甲的福管家。
“爷爷好，我也想进王府。”
她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位爷爷，面前的管家爷爷倒是分外面善，他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福管家静静地听完，才问道：“姑娘，看你的样子怕是才十四五，家人知道吗。”
这话很关键，薛楚心下如是想到，要是说慌了怕是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且那些事情，交代了也无妨。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语气轻快：“他们都知晓了，并且一力主张让我来王府干活。”
说到这事，就不得不提，前几天村里的王妈妈频频往她家走动，就为了她的婚事。
王妈妈跟陈氏提起村里的老鳏夫中意薛楚，愿意付一头猪的彩礼。
而她的后娘——陈氏，因此几次三番扯着薛老爹说这事。
薛老爹脸皮薄但耳根软，一开始没同意但抵不过陈氏的软磨硬泡，望着薛楚的时候明显带了点歉意。
她从旁人嘴里得知情况后，找到薛老爹，跟他掰扯：“爹，那老鳏夫比你还大，你这不叫嫁女儿，叫卖女儿！况且，奶奶走了不过一个月。”
薛老爹愣住了，两片嘴皮子碰了碰，硬是没吐出一个字。
薛楚又转身找到陈氏，精准地把握住她的心思：“你可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就一头猪就能把你收买了啊！怎么也得二百五十头吧。”
陈氏反应过来，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略有所思，不过未说话。
薛楚想起前几天在私塾听到的逸闻，故意对着陈氏一顿劈头盖脸说教：“陵南王府里的世子回来了，人府里最近为了这位世子招丫头呢，我看我能行。这不比一头猪值钱多了！”
果不其然，在薛楚的“提醒”下，陈氏眼前一亮。
“哎呀，还真是，我怎么没早些想到呢。”
之后，陈氏拒绝了王妈妈的说媒，转身又让薛楚跟着熟人去了南都城。
拿笔在契纸上写“薛楚”时，她有一瞬间迟疑，但纸上的字却书写的格外漂亮。
不像一般女子写的小篆，而是龙飞凤舞的行书。
福管家眨了眨眼，这字有些眼熟，竟和世子的字有几分相似。
将纸契收入袖中，福管家什么也没对薛楚说，唤来了肖妈妈。
肖妈妈挑剔地打量了薛楚一眼，点了点头，对她说：“跟我走吧。”
薛楚连忙跟上肖妈妈，她还没来得及问，肖妈妈就似有察觉对她说：“西边那一角是府里下人住的地方，中央是主厅，东边是世子的院子，北边是老太太的佛堂，南边是沈二爷的地盘，西北处的院子如今闲置，你可记清楚了？”
薛楚挠了挠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有些疑惑，嘴唇微抿似要开口，肖妈妈就把她的话打断了：“记不清也不打紧，日后多走几遍就熟了，这几天你就多学学府内的规矩，别闹什么洋相。”
对于肖妈妈的话，薛楚点点头，至于她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院子不大，有五六个房间，每张房间里摆了一张圆桌两张床，还有一台梳妆柜，比起薛楚以前的家，却不知气派多少。
此刻，院子里和她一般大的姑娘还有十个。
不过，除了薛楚，只有两人是自荐而来，其余的姑娘大多是被人牙子卖进王府的。
“楚楚，你怎么来当丫鬟啊？”
“丫鬟可是伺候人的，要是我有的选，才不进王府呢，嫁个秀才当正房娘子不好吗。”
姑娘们年纪小，你一言我一语熟络起来了。
薛楚偏过头盯着院子里的大樟树，默了很久，才回答了问她的初秀：“没得选呀，想开点吧，当王府的丫鬟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我们会被分到哪里。”
同薛楚一般来王府的一个姑娘赞同了薛楚的话：“就是呀，要是攀上世子，那就成贵人了。”
月盈摇摇头，神色不屑，朝那姑娘啐了一口：“呸，癞□□痴心妄想。”
说着说着又闹起来了，那姑娘被初秀这么奚落，脸色很不好看，上前叉着腰骂道“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玩意，不过是进勾栏的货色。”
“你……”
“啪”
薛楚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涮涮”看向她。
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殷红的唇瓣微张：“手有点滑，你们要是还吵的话怕是要惊动肖妈妈……”
薛楚只说了一半，那姑娘的脸色由红转白，月盈也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看薛楚的目光也不友善。
这出小插曲以杯子摔碎收尾，可暗地里那些针锋相对的小算计一点也没少。
第二天，肖妈妈教她们规矩的时候，薛楚特意离那两人远远的，生怕两人再生事端殃及池鱼，出人意料的是，好似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两人都急于在肖妈妈面前表现自己，乖得跟鹌鹑一样，让薛楚大失所望。
“薛楚，你来说，世子喜好什么？”
被点名的薛楚顶着周围的目光，轻松答道：“糕点，宜甜不要松仁。”
说起来，薛楚记得这般清楚，还是因为世子跟她的喜好颇为相像的缘故。
肖妈妈点点头，示意薛楚坐下，又指了指其他人回答府里人的喜好厌恶。
“明日，府里的主子会来挑选婢女，你们好好表现，别出什么岔子。”
薛妈妈扫视一周，最后目光停在靠边站的薛楚身上说道：“你，跟我去老太太那儿。”
薛楚抬头，眨了眨眼睛，宛若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走出姑娘堆，笑着对肖妈妈说：“是。”
肖妈妈带着薛楚离开了院子，其他人神色各异，心里莫名对薛楚生出羡慕，只有和薛楚同间房的月盈一脸郁色。
北边的院子称为济世堂，是老王妃的住处，这一路走下来，薛楚被这里生长的翠竹震惊到，颗颗挺拔生机勃勃，那一汪绿，绿到人心里，入了门，还能闻到佛堂里的檀香，心里的不安和躁动一下被抚平。
“老姐姐，这就是你提的小丫头？”
出声的是一个和肖妈妈年纪相仿的妈妈，只是比起肖妈妈，脸上的笑意更多，眉眼里的柔和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这丫头，身世清白，做事伶俐，长得也算讨喜放在老王妃身边，也能替季妹妹你分担一二。”
肖妈妈把薛楚推到跟前，对她说：“往后，你就留在济世堂吧。”
薛楚惊喜地看向二人，只见季妈妈朝她点了点头，说：“喏，跟我来吧，先把东西放放。”
季妈妈引着她来到了一间房，主动同她一道把东西放置好，薛楚连忙道：“季妈妈，我自己来就好，不必麻烦您了。”
季妈妈摇摇头，笑着对薛楚道：“这怎么算麻烦呢，搭个手而已。老王妃喜静，济世堂除了我以外只有两个粗使丫头，等会带你见见她们。”
薛楚手上动作一顿，她望向季妈妈，好奇道：“那我们平日该做些什么呢。”
“这里事少，你待会问问春梅夏荷就清楚了。哦，对了，济世堂还有一处与别的地方不同，一天两顿。眼下申时了，该进晚膳了，等会见到老王妃自在点。”
季妈妈好心地提醒她，薛楚点点头，牢记于心。
晚膳是春梅在小厨房准备的，几个简单的时令鲜蔬，不沾一点荤腥。
季妈妈先给老王妃舀了一小碗丝瓜汤，对她说：“老夫人，这是从院子里才采摘下来的丝瓜，可甜可嫩了，过了这季节就难吃到了。”
老王妃舀了一勺细细品尝，旁边的薛楚及时递上帕子，这才引起她的注意。
小丫头长得挺乖，且还有一头栗色的长发。
“她是？”
季妈妈回道：“这不是世子爷回来了，您下令多招些丫头，老奴瞧着咱们院里也该进些人了，就从中挑了一个回来。这丫头叫薛楚，家世清白，做事伶俐，算这批中不错的苗子。”
薛楚面带笑意地望着老王妃，两个酒窝看着都让人心生欢喜。
“我年纪大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多人照护，她留在济世堂也可惜。”
老王妃这是对她不太满意吗，薛楚垂下眸子，嘴唇微抿。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季妈妈看得出老王妃对于薛楚是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安排她的去处。
“她是个细心的，就送去亦覃那里吧，有个好的看着我也放心些。”
薛楚支起耳朵听着，被“亦覃”这个名字惊到张圆了嘴，真当上了世子的婢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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