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子
“世子，老王妃那边送了个丫鬟来。”
东院书房内，沈亦覃听到消息后连头都没抬，手上的书卷又翻了一页：“这里不缺人。”
福管家擦了擦额头，同情地瞄了眼薛楚，转身对沈亦覃道：“那世子打算怎么安排呢。”
薛楚轻轻叹口气，似嗔似怨地看了眼书桌前的人，而沈亦覃恰好此时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
她是老王妃送过来的人，若此时把她送出去倒对他的名声不利，况且这女子若再回到原先那里怕是少不了奚落，还不一定会有人挑她当丫头。
“发色倒是打眼，你叫什么名字？”
沈亦覃放下书卷，面前的姑娘有着一双水灵灵的葡萄眼，脸蛋似圆月般皎洁，脸颊上微微泛红，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雀斑，那粉嫩柔软的唇瓣，比后花园盛放的蔷薇花还要娇艳。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了薛楚一头栗色微卷的发辫上，颇为吸睛。
听到沈亦覃的话，薛楚打起精神，定定地望向他，眼角却不自觉地发红：“回世子，奴婢……叫薛楚。”
薛楚还不习惯“奴婢”这种自称，以至于她说出口的时候有些磕巴，落到沈亦覃耳朵里就是眉毛紧皱。
“世子，能不能……”
听到“薛楚”这个名字时，沈亦覃的心中已经掀起滔天巨浪，一时难以平复，看着面前的女子，和他认识的那张面容渐渐重合。
“你想留在东院。”
沈亦覃垂眼，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打桌面，引得在场所有人紧张起来。
福管家一下也不好判断这位世子爷究竟想干什么，说要留下薛楚，不太像，他的神色似乎很不满，可要是不留的话，这会儿早该打发人离开了。
连一直跟随沈亦覃的方礼也不明白，世子爷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纠结呢？
“回世子爷，奴婢想的。”
还有转机，她的眼睛亮亮的，尽管眼角的红还未褪去。
沈亦覃嘴角微抿，起身出去，在薛楚身侧停留一下：“那就留下来，其他的听方妈妈安排。”
薛楚的瞳孔一瞬间放大，酒窝挂在了两颊，她立马朝面前的人屈膝行一礼：“多谢世子。”
院外，方礼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我瞧那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干嘛要留在咱们院子里啊，况且她还是老王妃送过来的。”
“不懂规矩也无碍，不过是太巧了点，查查她为什么来王府。”
他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心情不错，这一幕让方礼大为吃惊，对那位姑娘的来历更为好奇了。
薛楚一天之中换了两处地方，从老夫人的济世堂到了世子的东院，又得重新安置。
眼下的处境也差强人意，不过总算有个地方落脚了，还好世子没赶她走，薛楚松了口气。
让她意外的是，东院除了方妈妈以外竟然没有别的婢女，而方妈妈还是仗着世子奶娘的身份留在东院，其他的婢女都在世子回府后遣散到别的院子里了。
“世子不喜外人近身，你虽是老王妃那边的送过来的人，这点尤其要谨记。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我吧。”
方妈妈语气礼貌但疏离，薛楚却不在意，分外真诚地鞠躬感谢：“谢谢方妈妈提点，妈妈放心，除了分内的打理工作，旁的楚楚什么也不敢想。”
这倒是薛楚的真心话，只要弄清那人在不在王府，旁的她都不在意。
几天下来，跟着方妈妈，薛楚也把自己的活儿琢磨清楚了，几时起来该做什么，说来也巧这些天竟然一次也没碰到世子爷，让她松了口气。
要是碰到了，才麻烦呢。
才至卯时，薛楚已提着篮子来到后花园，她蹑手蹑脚采下一簇百日红，前几日瞧着这里的花开了，想着摘些花做些糕才好。
东院的小厨房虽然什么也不缺，但就是少了点味道，薛楚馋了好久，可是王府里规矩森严，除了负责采买的小厮，其他人有个十万火急的事才能告假。
再往前头走走，杜鹃花正挂在枝头，薛楚抬着头尽力去够，她伸手去摘的时候有人比她前一步摘下了杜鹃花。
薛楚猛地一下把手缩回来了，她赶忙朝面前人行礼：“世子安好。”
沈亦覃有早起的习惯，旁人不清楚这点，自然也没人提醒薛楚，两人才在后花园碰着。
“这儿的杜鹃开了，倒是很衬你。”
沈亦覃没有像薛楚想像中那样斥责她，他反而对她微微一笑。
薛楚眨眨眼睛，紧紧抓住篮子：“奴……奴婢以为，世子会怪奴婢不讲规矩。”
面前的人像一幅水墨画，极致浓墨的眉眼，无论华服或粗布都不折损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似乎很少笑，今日这一笑惊艳了薛楚，大概春雪初融万物复苏也不过如此。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唇色极淡，以及过于苍白的肤色。
沈亦覃手中捏着嫣红色的花朵，杜鹃夹在骨节分明的指节中，红与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下次不必偷偷来。”
他走近薛楚，这朵杜鹃花落在了她的发髻间，薛楚还没来得及反应，沈亦覃就已抽身而去，只有浅浅的药香弥留。
薛楚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发髻中拿下那朵杜鹃，小小的嫣红躺在她的掌心里，想起世子那番话，忍不住嘴角上扬。
天才刚亮，小厨房内已经传来阵阵香气，白色的雾气熏得薛楚睁不开眼，好在她成功了——一盘软糯香甜的鲜花饼。
“一大早上就来这了，楚楚，别忘了去世子那里。”
方妈妈的话让薛楚惊讶得不行：“这，怎么回事，我可记得世子不喜外人近身。”
“错不了，你快去吧。”
方妈妈从自己儿子哪里听到的时候也震惊了，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确实如此。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薛楚，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嘱咐道：“这是好事，楚楚。”
薛楚摸了摸发髻，把那朵杜鹃花拿下来，珍而重之放入腰间的荷包里。
“世子爷，奴婢来迟了。”
薛楚步履轻盈来到他的跟前，屈膝先行一礼。
沈亦覃抬眼望向她，栗色的发髻中空空如也，着实单调了些。
“无碍。”
薛楚不慌不忙地拾筷为沈亦覃布菜，教规矩的时候，她还是有认真听的，夹了些清淡的菜放入小碗中：“世子您不会责怪奴婢吧。”
语气有点委屈，话说出来后，薛楚自己倒第一个惊住了，连忙补充道：“奴婢以前没伺候过人，怕有什么不周到。”
“你先停下吧。”
出声温和却不容置疑，薛楚偏过头恰好对上沈亦覃的目光，他正在专注地看着她，这种认知让薛楚的脸不自觉发烫。
“也许你误会了什么，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薛楚诧异地说：“可是，我学的规矩就是这些……”
哎呀，她说错话了，薛楚有些懊恼，这时居然忘记用奴婢这个词了。
她小心翼翼打量沈亦覃，就怕被他逮到这一点，可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那世子，奴婢该做些什么呢。”
沈亦覃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怎样自在便怎样，不必拘束。”
这话居然是王府里的世子对她一个小小奴婢说出来的话？
这些天，薛楚都快把王府里的规矩背的滚瓜烂熟了，可突然有人对她说，不必如此，自在就好。
她放下筷子，坐在沈亦覃身侧，好奇地问道：“世子，您和我所想的真不一样。”
沈亦覃轻轻蹙眉，身子一顿“你所想的是何样？”
“这，可不敢说，要讨打的。”
薛楚眨了眨眼，语气颇为俏皮，要是世子知道他曾在她眼里是个大麻烦就糟糕了。
“不会，我绝不会这么做。”
他的声音一下低沉下来，明明只是薛楚的一句玩笑话，但沈亦覃却像在对她做出庄重的承诺。
这些天，方礼把薛楚来王府的始末调查清楚了，沈亦覃没想到在他走后的这些年里，薛家也有不小的变故。
薛家老爹娶了继室，对薛楚姑娘的态度急转直下，薛家奶奶在的时候还能护着点，后来老人家因病逝世后，她的境况便每日愈下。
前不久，那何氏差点把她许给村里的老鳏夫，听到方礼说到这里的时候，沈亦覃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还好薛楚姑娘聪明，说服了何氏来咱们府上当丫头，是以攀高枝的理由。
攀高枝？沈亦覃只觉得有些心疼。
“方礼，你说怎样才能弥补一个人？”
“啊？这，小的可不知道。”
方礼挠挠脑袋，世子爷出的题也太难为人了点吧。
沈亦覃微微低头，默了一会才说道：“那你说，如果是你，会想要什么？”
方礼眼前一亮，这么一说他就有思路了：“小的想讨一房俏媳妇，有个知心人。”
“若是女子呢？”
沈亦覃想到那张宛若圆月的脸蛋，一时心中闷闷的。
电光火石之间，方礼突然悟了，原来世子爷指的是薛楚姑娘啊。
想到沈二爷似乎在男女之事上颇为精通，方礼转头就对沈亦覃说道：“世子，您得先了解一个人才能明白她想要什么，要不先把薛楚姑娘调到身边，久了就知晓了。”
沈亦覃皱眉沉思，好像，也是个办法。
只是，他的心里仍有顾及，若是到了他身边，怕是会扯上更大的麻烦。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拿定了主意：“就这样办吧。”
方礼点头，看来薛楚姑娘要得世子器重了，跟了世子爷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看来得跟他娘好好交代交代，免得到时出什么岔子。
薛楚侍奉世子用膳的消息才过几个时辰就在王府内不胫而走，整个府内都炸开了锅，传闻里不近女色的世子看上了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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