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献策
泓洢眨了眨眼,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面颊之上散落的发丝,那张煞白的小脸显得那双翦水秋瞳尤为耀目,波光粼粼。
“我说欺欺妹子,你怎么落魄成这副德行?”
一旁的玉扶笙忍俊不禁,瞧瞧眼前的小泥人,哪有昔日的神采飞扬?
陆欺欺腆着脸,望向一旁的玉扶笙与寻常人家装扮的明纱公主,支吾道:“谁、谁让你们进来,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啊,差点把我吓死了!”苍绒也随之附和。
“辨不清是敌是友,我们怎敢贸然行动?”见到这二位小脸煞白,玉扶笙嗤笑应道,“这地方的确邪门得紧,若不是信蝶,兴许根本找不到此处落脚。闻人说这山谷唤作‘无回谷’,为避开官道上的眼线,我们在此辗转多时,也寻不到出路,依我看,此地应是被人布下阵法,不似寻常。”
所以并不是她路痴才走不出去的么?陆欺欺顿时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庆幸,要不是她误打误撞跑进了这无回谷,恐怕也遇不上他们了吧?
不过她仍旧有些不解,自己是没头没脑扎进来的,那这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江湖经验也比她高吧?“既然此处十分凶险,为何还要冒险借道此谷?”
凭玉扶笙与泓洢二人的修为,解决几个小兵并非是什么难事。
玉扶笙那只戴满了筒戒的手抵着自己的漂亮的下颌线道:“今日我们得知,朝中派了两位大员前来寻觅公主下落,这其中一位大员,便是之前曾经交手的无赦卫指挥使姑厌,另一个虽未走漏半点风声,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在摸不清对方虚实之前,我们不能妄自与其接触。”
陆欺欺点点头。的确,七杀众自然是与姑厌一丘之貉,要置明纱公主于死地,哪里会让她活着进京面圣?泓洢几人一边要逃过姑厌的追杀,一边要提防姑厌等人将密林之殁栽赃嫁祸于明纱公主,还不能对身后穷追猛打的九苍掉以轻心,本就是背腹受敌的局势,若是大疏再派出一位七杀众,他们几人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不知不觉间,她俨然对这以逃犯视角作为出发点的思维习以为常。“不过,既然我们能想到要避开官道,那么他们的人马,会不会也已经进入无回谷了呢?”
玉扶笙答她:“我们的确在谷中杀了几个无赦卫,但,情况不容乐观的是,似乎九苍也跟了进来。”
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陆欺欺抓耳挠腮,纤长的手指贴着两颊,直攀到太阳穴处揉了揉,眼角亦被小指勾得一昧往下坠,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什么。
“玉姐姐,你与九苍交手,胜算有几成?”陆欺欺陡然开口。
话音一处,几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
玉扶笙不假思索,其声娓娓:“我与九苍并非同道,硬碰硬去角力自然是力所不逮,传闻中九苍翎可是有些本事,但若是斗法……”
见她陷入沉思,陆欺欺又补上一句:“那姑厌与九苍过招,又该如何?”
“你的意思是……?”三人异口同声的发问。
陆欺欺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这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当然是要给姑厌大人好好享用。“此事还得劳烦明纱公主与玉姐姐。”
明纱公主愣了愣,此事与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何干系?可不知怎地,这一路来多亏了陆欺欺多方照拂,她心里竟对她添了几分信任感,尽管有时她天马行空又没溜,实在是让她噎得够呛。
总归是上了同一条贼船,比起身边这两个盛气凌人的人来,听陆欺欺讲话,她的耳朵可是要舒坦得多。也得亏她回来了,否则天天看着这一男一女甩脸子,她怕自己要闷死在前往凤京的半道上。
“但说无妨。”明纱支袖一展,恳切道。
陆欺欺清了清嗓子,看一眼身旁的泓洢,那点小聪明的劲头仿佛又回来了,星眸莹莹,托着腮帮子道:“明纱公主,你也是清族人,若是九苍不幸呜呼哀哉,你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原来是投鼠忌器,不敢作为?这死丫头装什么装,明明自己在九苍那里吃尽了苦头,恐怕巴不得她们一命呜呼吧?明纱公主冷笑一声,不以为然:“清族人?若那个糟老头子真当我是清族人,便不会将我拱手送出,更不会处死我的母妃。”
陆欺欺有几分古怪地看着她,转而与泓洢面面相觑,泓洢摇摇头,明纱公主似乎有话要说。
看来这几个蠢货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明纱吁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日在密林,所有人都中了瘴气之毒,可我却毫发无损,你们就没有丝毫怀疑么?”
三人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为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骄矜公主,竟能避过如此霸道的瘴气?玉扶笙蹙起眉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间凑到她跟前,纤纤玉指反扣住她滑腻的藕臂,雪白的肌肤之上,竟有一只血色的扶桑花。
“呵,”玉扶笙冁然一笑,“原来你也是炽族人的后裔。”
也?陆欺欺一头雾水,这两个人莫非有什么联系?
通体素淡的明纱公主挽起衣裳,人淡如菊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淡然道:“母妃与你一样,是那次屠杀之后生还的炽族人之一,炽族秘术向来被正道人所不齿,也鲜有人知,我母妃本是隐姓埋名,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御空城王宫做了宫娥,后来的事便如坊间流传的那样,妖女惑主,当众凌迟处死。”
霜月临头,波光如练,玉扶笙似乎忆起了陈年旧事,双指轻抚云鬓:“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御空城之中有妖女作乱,意欲谋害皇嗣,不过么,想来无非是那些个清族人故弄玄虚罢了。”
明纱公主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拨弄着火堆里的火星子:“我自幼偷习母妃秘术,为了保命,从未昭告他人,说来也不过皮毛而已,与玉姑娘不能相提并论,不提也罢。”
玉扶笙仿佛没听见一般,抑或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一双美目微微蹙起,望着穹隆之上的月轮出神:“欺欺妹子,你说我们要如何做?”
好半晌,陆欺欺方眨了眨眼,于凝滞的空气中轻声呵气道:“且听我慢慢道来。”
月明星稀,又是一夜不寐。
陆欺欺借着乱石堆叠独自一人攀上屋檐,目极几里,烟雾缭绕,单单看得清角落里斜倚着一个曼妙身姿,罗袖动香,抚埙而坐,那埙声空灵若无所依,忧思憧憧,浪蹙波翻,清冷如她的一双紫瞳。
她的容貌确实与那些柔柔款款的闺阁女子不太一样,浓眉若羽,螺黛精心也描不出的英气,而那英气之中又暗含着种种明艳的况味,让人眼前焕然一亮。
“怎么,吵到你了?”一片幽雅清旷中,玉扶笙回眸一笑,蹶然起坐,悚然中透出一丝妩媚。
一改密林之中杀气腾腾的模样,陆欺欺倒也没那么害怕她了:“很好听,便想上来看看是何方高人。”
“恐怕是有心事?”对方轻轻颔首,示意她坐下。
陆欺欺晃了晃手中的狗尾巴草,目光落在青葱林木之间,四下环伺一圈,确定无人跟随,才缓缓道:“玉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的确不该。”玉扶笙面上悬着一丝笑容,檀口微启,慢声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你没有恨。”玉扶笙突然乜斜媚眼,上下将她打量。
陆欺欺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住衣角。
“我很羡慕你的愚蠢,这世间有那么多男子,你却偏偏为他出生入死。”
他们几人,因为背负了这般沉重的仇恨,方步履维艰,而陆欺欺不一样,她所做的一切无外乎那份纯粹的执着,这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连她也无法归类为恨的对立面,她可以为他义无反顾地去做那些事,却无法义无反顾地承认,她喜欢他。
直至现在,她都还在狡辩:“不,我也想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只是本能地做出反应吧。”
“本能?”玉扶笙冷笑起来,“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你们俩啊,我看,一个比一个傻。”
她很赞同她的观点,的确,在某些生死存亡的时刻,她极易冲动行事。
可泓洢不也一样吗?
只是他的执念,不在于她罢了。
“他是挺傻的,这世上那么多的地方可以去,却偏偏将自己送入死间。凤京皇城是什么地方,你们,真的有把握吗?”陆欺欺摩挲着胸口处的跃动,那样剜心的痛,历历在目。
若是让他知道一番苦求而来的生玙已经没入自己的胸膛,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
“你似乎在担心什么?”玉扶笙仿佛能洞彻人心,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陆欺欺幽幽地叹出一口气:“玉姐姐,你见多识广,他一定也曾与你说起过他师父身中柏奚之咒一事,除了生玙,当真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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