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探究小红
夜蛾正道把玩偶的眼睛细致又高效地戳上，头也不抬地道：“做出成为咒术师这个决定，可不是能够随意开玩笑的。”
夏油杰缄默了一瞬，摇曳的烛光在暗室内描摹他面庞的轮廓，添上禅意敦肃的美感。
他倚着廊柱，道：“那么如果她答应了呢，答应了成为咒术师这个请求，您又打算怎么培养她？”
“她是没有任何咒力的孩子，但这样的人在咒术师内也不是没有。”夜蛾正道专注地戳着手里的戳戳乐玩偶，说到这，抬起头来道：“你听说过‘天与束缚’吗？夏油杰。”
“听说过一点。”夏油杰颔首。
“上天剥夺了你什么，自然会赐给你，在常人里既是如此，更何况是生来就能够决定天赋的咒术师。‘天与束缚’这样的事物，就是与生俱来的、被强加的咒术与身体的双向极端。”
夜蛾正道挑开一缕杂线，接着道：“你听说过一些生理上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却有着极高的在某方面的天赋这样的案例吧。咒术师内有着更为果断的这种典案，我们称之为‘天与束缚’。”
“明明在术师世家，生下来咒力稀薄如普通人、甚至于没有咒力的孩子，连咒灵都看不见，却有着惊人的、甚至于超出咒术师术式加成的□□，不但是刀枪子弹对他们□□的伤害都微乎其微，甚至于对咒术都有着极高的抗性。”
“那他们杀起精通术式的术师来，不就跟天生的行家一样了吗？”夏油杰沉默地听完了他的叙述，蹙着眉出声道。
举这个例子的时候烛火“噗呲”地摇晃了一下，仿佛在畏惧案例里所谈论的对象。
高专威严的教师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捞了捞滑落在膝盖旁边的毛线，熟练地对着图案对比处细细地戳着银针，“你的妹妹小红有着总量为0的咒力，很有可能就是‘天与束缚’中的一种。”
“看不见咒灵没关系，研究室那边研究了一款眼镜，只需要注入储存好的稀薄咒力就可以看见。”
“不会术式也没关系，为她打造专门的魔具也可以祓除咒灵，只要她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操控她的能力，这一切都不算是问题的。”
“但是啊，就算你妹妹答应的话，高专也不会让她正式入学的。”夜蛾正道话锋一转，沉闷而笃定。
他在墨镜后的眼神坚定，道：“我只是借这个名义让她明白你是在做什么、明白她遭遇到的是什么，虽然牵扯家庭里的普通人进咒术界的周边圈子是不被提倡的，但你的妹妹正如五条所说，周身蕴绕着非常浓厚的诅咒，你也看得出来吧，我们只是都没有说而已。”
“这份诅咒不是从她自身溢出来的，而是被契约的存在。就比如对怨恨的人说出‘我诅咒你’这样的话，这份负面的能量就会一直缠绕在被口头诅咒的人身上，在地场内滋生出咒灵。”
“你的妹妹她身上诅咒浓厚的程度就好像是跟什么咒灵或者说恶魔签订了相互保护的契约一样，并非是平等或者不平等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书面交易。这样的诅咒不会深入到肌肤和□□中去，但是却是和灵魂紧紧相连在一起的。从诅咒的复杂程度来看，甚至不止一段，而是连续的契约。”
“她招惹到了什么不应该存在于此的邪魔，可能是咒灵，可能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什么都不说，让她一辈子活在不清晰的恐惧之下，对‘看不见的伤害源’持续地畏怕隐瞒，或许她身上不稳定的因素最后会害沦落到需要高专出面去‘祓除’的下场。到时候出面去做的咒术师，甚至有可能会是你，夏油杰。你想看到那样的场面吗？”
——哥哥会保护我吗？
黑袍如狩猎主君的咒术师，身姿高颀地站在踉跄逃走的娇小少女面前，她清丽隽秀的眸里倒映着咒术师冷峻染血的容颜，带着几分焦躁和绝望，与他如出一辙的黑瞳渐渐缩紧，就像绷紧为直线的箭羽。
随着搭在她纤细脖颈上的手缓慢地收紧，少女掂起脚尖，用与亲吻心爱的人的姿势张开唇，无助地渴求新鲜的、逐渐被剥夺的空气……
指腹摩挲过她唇角的黑痣，咒术师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瞬。
哥哥……
——又是这样嘈杂无序的画面，这是今月的第几次了？
从他正式成为咒术师之后不久，大概是夏油小红来到京都念书之际，就经常会闪现出一些琐碎的仿佛老旧电视屏花屏的破碎画面，零碎到甚至不能够细究逻辑。
最初他以为是吞噬咒灵的副作用，毕竟吃下这些咒灵凝结的咒核以获得操控咒灵的能力的代价，就是品尝滋味差到让正常人立马吐上三天三夜晕厥过去的烂抹布。
但很快他就发现即使是在状态很好的早晨也依旧会出现这些难以理解的闪回，压抑的、精神破损的画面时常让人在安静的时候陷入类似于冥想禅寂的情况。
对常人来说足够抓狂许多次甚至于陷入癫狂的嘈杂信息，黑发的术师漠然地承受着。
夏油杰修指抵住掌心，浅浅地按压，把那些如丝游线般的场景从脑海里荡走，低声道：“邀请她的理由是这个，那么拒绝她的隐性理由又是什么呢？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问出口的，又像是在考量他的精神状态。
良久，他把手中做好的玩偶放在一旁，道：
“这孩子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咒力和术式的痕迹，加入高专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庇护她，但是咒术界不会想要浪费培养学生的资源在这孩子身上的。”
“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要花费咒术师的时间与精力保护她，直接将她拉去解剖研究或许会更加划算。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她被咒灵袭击是否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还是偶然事件，她自己也很含糊不清的样子。比起留在这里与那群高层斡旋，还是放她回去吧。”
“就因为没有办法从高层的手里保护她，或者说没有必要浪费这个资源吗……”夏油杰低声重复道。
对于夏油小红来说最好的方法无疑是要么彻底远离这些诅咒相关的事物，要么被咒术相关的院校保护起来，在认识到基本咒术能力之前，隔绝于危险的咒灵环境之外。
按照夜蛾正道的说法，就这样随意地放回到普通人之间，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排除身上难以解释的诅咒来源会导致的个人失控问题。
“真想把他们全都杀掉啊，那些人，无论是……也好还是……”夏油杰声音很低，带着与素日完全不同的情愫，这样在心头一瞬间闪过的话不知何时已经喃喃出声。
他宽掌抵在额头眉上，投下一层阴影，话语中的阴郁甚至让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无言了片刻。
“杰。”
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应声抬眸，夜蛾正道正表情严肃沉沉地看着他，“你的状态太糟糕了，需要好好地调整。”
这并非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精神状态建议，而是咒术师引教者对需要出任务祓除咒灵的术师后辈的指导命令。
“是夏油小红的原因吗？”带着蝙蝠翅膀一般形状墨镜的咒术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语气较轻地道。
自她接触到这位哥哥的短暂时间内，夏油杰周身的咒灵总是以极不稳定的形态快速摇晃，如同手册里咒灵失序的前兆，但这样的症状依旧被它精湛的操控主人以咒力抚平着，只能看得出弥漫着的气场有着微妙的变化。
但咒灵终究是咒灵，作为人类负面能量的变相集合体，始终不可能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跟她没关系。”夏油杰了解到他的意有所指，回答地很快，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甚至感到了久违的疲倦，“最近食下的咒核太多了，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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