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白玉川不见了

　　杭城
　　傍晚六点时分，49楼的柏悦沙龙，一场盛宴正在开始。
　　原本富丽堂皇的宴会厅经过了精心的布置更显得美轮美奂。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紧挨着宴会厅其中的一面墙。整面墙壁被洁白色的纱帘覆盖，如有云朵般的飘逸和洁净。无数支的粉红、紫红两种颜色的玫瑰，点缀着白色的满天星和一些浅绿色的藤萝植物，从舞台的天顶垂落下来，形成了一个花的海洋。
　　一盏巨大的法式大吊灯垂吊在花海丛中，上百盏温暖的灯光，如同闪烁的烛火将舞台照耀得璀璨梦幻，让人置身于梦幻一般的浪漫中。
　　白家的两位80岁的老人白敏君和张欣如夫妇穿着崭新的深红色礼服坐在男方主人席上。他们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与宾客寒暄的同时也在不时地四下张望。他们左边坐着的是他们的二儿子白东哲和妻子、女儿三人，右边则是三女儿白一丹和她的丈夫以及两个儿子。
　　他们旁边的另外一桌男方主人席依然是空的。对面的女方席上坐着张春芬和张楚桥，以及刘小雅和她的三五个朋友。白染的交际不广，在杭城除了刘小雅，基本没有别的朋友。所以用刘小雅的话说，她多带几个人来撑场面。
　　刘小雅看着眼前如梦如幻的一切，依然不太相信今晚是白染和白星灿的订婚宴。他们的恋情在元旦那晚公开到今天只有40多天，她还感觉不到他们相爱的迹象。
　　再者，她觉得白染看白星灿的时候，眼神里没有那种发自心底里的欢喜，因为她见过白染那样的眼神。
　　那是差不多三年前，她们学院请了塔夫茨大学几名优秀的毕业生来作公开演讲。那个下午，白染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白牧月；她甚至几次失神，根本听不进刘小雅的声音。刘小雅始终清楚地记得白染当时眼里闪烁的那种光芒。那是一种压制不住的、从心底里涌出来的羞涩和喜悦。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灵动的、带着希望的白染。虽然白染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这点心思，但作为她最亲近的朋友，刘小雅相信自己的判断。
　　几个月前，她们跟随顾文道回杭城参演了白初岚的周岁宴会。她们在后台偷看白牧月和冯碧玉的讲话。她清楚地看到白染眼里的那种失落和惆怅，曾经闪烁的光芒仿佛是被风拂灭了的灯火，她的眼眸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多提这个话题，因为她不愿意再看到白染那样的表情。所以，只要白染是自愿和幸福的，她就无条件地支持她的选择。就在刘小雅默默地想着心事的同时，其他的宾客也陆续到场，连同一些持邀请券如此的媒体人员。
　　七点一刻，姗姗来迟的白凤栖缓缓地走进宴会厅。他只是简单地穿着一身银灰色中式长衫，面对朝他举起的不断闪烁的镁光灯，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便将笑容收起来。
　　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白牧月跟在父亲的身后。他白色衬衫的领口扎着一个深咖色的领结，显得成熟稳重也不乏时尚的气息。走在他身边旁的冯碧玉则穿着湖蓝色的长礼服，手里牵着打扮得像个粉红色小蝴蝶的白初岚。
　　叶茂和兰姨跟在他们的后面。兰姨手里拎着白初岚的一个小背包，叶茂则提着一个红色的礼盒。
　　等他们和白家人都打过了招呼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后，人们的视线都被引向了舞台旁边的一个用轻纱围成的小屋。
　　两扇纱帘被同时掀开，一身乳白色西装，打着粉红色领结的白星灿笑吟吟地走出了围屋便停下了脚步。很快，穿着长款粉红色礼服的白染挽着同样是一身乳白色西装，系着粉红色领带的顾文道，一起来到白星灿的身边。
　　他们这样的出场方式实在是过于独特，顿时让不少的人暗下生疑：两个人的订婚宴，三人行是什么意思呢？
　　白星灿和顾文道并排站在一起，两张年轻帅气的脸上带着同样温柔的笑容，不禁令人惊艳。当他们的眼神交融在一起，更有令在场的嘉宾参加他们订婚宴的错觉。
　　白凤栖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桌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老头子，你看星灿和阿染多般配啊！”张欣如对身边的白敏君欢喜地称赞道。
　　“嗯~是啊是啊！”白敏君听了，不禁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脑里回想着这十来天发生的事情：
　　白星灿前几天带女朋友回白家的老宅探望他们，并请他们帮忙置办订婚宴。
　　白敏君和张欣如第一眼看到白染的时候，顿时是又惊又喜，更是百感交集。他们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个他们喜欢到了极点的木家的孩子，欢喜的是缘分再次降临了白家。
　　白星灿单身了这么多年，他们也为此百般操心、寝食不安。所以白星灿的这个请求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喜讯。又看他一脸神秘地表示他们的时间紧张、等不了；两个老人便暗下以为白染已有了身孕，更是欣喜若狂了。
　　一想到那份盘旋在他们心头几十年的遗憾，终于要被这样的喜悦消除了，他们高兴得几次在梦中笑醒。经过他们的一番努力和张罗，订婚宴不到两个星期就筹备好了。
　　缓缓走向主人席的白星灿朝爷爷奶奶甜甜地笑着。有了他们这两个大靠山，父亲果然没有了反对的力量。
　　白染也避开了白凤栖投过来的带着恼怒的目光。她看到他身边还空着的一个位置，不禁轻声地问身边的白星灿。“玉川呢？”
　　白星灿听罢，快步走向旁边的叶茂，和他耳语了几句。叶茂环视了宴会厅一周，他在白凤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他带着宴会厅门前的两个保镖一起下了楼，沿着来时的路线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白玉川的身影。
　　白玉川和父亲以及叶茂乘坐同一辆车来到柏悦酒店。他们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白玉川才发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落在车里了。与此同时，白凤栖再次接到了张欣如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奶奶催促的声音，白玉川拒绝了叶茂的陪同，拿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就一个人跑向了酒店的前门。
　　叶茂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拨通了白凤栖的电话：“凤哥，我没找到三少。”
　　白凤栖听罢，顿时是方寸大乱。他沉默了半会才低声回了一句：“查监控。”
　　白牧月见状，不禁靠近他低声问：“爸，怎么了？”
　　白凤栖不做声，而是站起来，对他和白星灿招了招手，转身就要朝舞台一旁的休息室里走。
　　“凤栖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张欣如说着也站起来。她拉着白凤栖的手，又轻声警告道，“我可不许你使坏啊，你听见了没？”
　　“订婚宴既是您和父亲亲自操办，我就会百分百支持。”白凤栖拍了拍她的手，轻声保证着，“妈，我有分寸的。”
　　白染见状就知道事态严重了，她惶恐不安地跟着他们来到休息室。
　　“玉川不见了！”白凤栖看了众人一眼，简短地说了一句。
　　他的话音落了好一会，大家还在焦虑中沉默着。
　　白染看了看白凤栖凝重的表情，也在默默地自问：白玉川为什么会不见？他是走失了还是被人绑架了？
　　一想到他可能被绑架了，她的心里就慌张得如同乱麻。但她又不敢多问，她害怕打扰了他们的思考。
　　“看来有人早就盯上今天了。”白凤栖说着，看向了白星灿沉声道，“如果玉川出了什么事情，我饶不了你！”
　　“我们不要自乱了阵脚。”白牧月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没仇家，如果有人想破坏今天的订婚宴，应该很快就会给我们发指令的。”
　　“问题是谁要破坏订婚宴？”白星灿不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是只有爸爸您反对我们的事情吗？”
　　“你以为顾家那小子能做得了主？”白凤栖瞪了他一眼，恼怒地回了一句。
　　白染和白星灿听了，相互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白牧月看着他们脸上隐约带着的歉意，他这才恍然大悟：白星灿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而他们两人之前的恩爱都是作秀的了？难怪顾文道会盛装出席今晚的订婚宴，原来他和白星灿才真正的主角啊。
　　他想着，不禁扭头看向白染，刚好和她的视线相逢。
　　白染眼里的闪躲证实了白牧月的猜想。他不禁看向白凤栖，轻声说：“爸，目前最重要的是确定玉川是安全的。我们要马上安排人将酒店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玉川的消息。我现在就去保安部查看监控。”
　　“我让叶茂去了，他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白凤栖的话音刚落，叶茂就推门进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金粉色的心型礼品盒。他后面进来的是两名工作人员，分别提着一台手提电脑酒店。
　　众人聚在一起，将监控录像仔细地看了一遍：录像中的白玉川从车里拿了一个心型礼品盒，锁上了车门后快步地走向酒店的前门。一个卡通装扮的米老鼠快步拦在他的面前。
　　白玉川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跟着“米老鼠”朝前门相反方向的马路走去。就在他们走到路口的时候，一辆拐弯进来的大巴车，刚好停在他们的身边，将他们从监控的镜头中十分巧合地隔开了。
　　录像里只看到大巴里先是慢悠悠地走下来一个棕色的卡通装扮的泰迪熊。接着跑下来一群穿着演出服的孩子，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簇高高飘扬的彩色气球。
　　等这一群人磨磨蹭蹭地走进了酒店，大巴车才缓缓地离开。而此时的监控镜头里再没有白玉川和“米老鼠”的身影，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
　　“米老鼠”拦住白玉川的时候背对着监控头，所以拍摄不到正脸，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从白玉川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认识对方，不然不会跟着离开。
　　“这群孩子是到顶楼参加生日会的，卡通装扮的人是他们的一个老师，他们现在都在宴会的现场。”一个工作人员指着暂停的监控画面，轻声地解释着，“大巴车也是学校里的，就停在地下停车场里。”
　　“你相信这都是巧合吗？”白凤栖沉声问。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补充道：“白老先生，我们只是做客观陈述。”
　　“马路对面的监控呢？”白牧月跟着问。
　　“对面不是我们酒店的产业，我们是查不到的。”这名工作人员连忙回答，“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白牧月听了，拿出手机打算给陆风打电话。与此同时，白染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将沉默打破了。
　　她连忙将小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一条短信悬浮在手机的屏幕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连标点都不带：
　　“打开金粉色心型礼盒”
　　她急忙点开了信息，却无法查看发件人的信息。她不禁看向了旁边的白星灿。
　　白星灿盯着这几个的同时瞥见了叶茂身边放着的那个金粉色的心型礼品盒。他急忙道：“这礼品盒是玉川手里拿的那个吗？”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已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礼品盒。
　　“我在前门的停车场捡到的，应该是三少被人带走时掉的。”叶茂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补充道，“我在家里见过它。”
　　白星灿将白染的手机递到白凤栖和白牧月的眼前。他们看完了这个信息，将目光重新放到礼盒上，同时想：虽然同样是金粉色的心型礼品盒，但玉川的礼盒装的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而且他丢失的时间短，礼盒不可能被重新包装得如此精美。
　　除非，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礼盒。也就是说，叶茂捡到的这个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故意放置在停车场里的。
　　那么，是谁能够预先了解玉川的喜好，提前准备好了同样的一个礼盒呢？这个礼盒装的除了劫匪的指令或要求外，会不会有危险品？那这个礼盒是拆还是不拆？
　　白染想了想，突然说：“我去外面的礼物台上找找。”
　　未等众人点头，她就走出休息室，来到了舞台一旁的一个专门放置礼物的圆桌前，细心地找寻着金粉色的心型盒子。
　　张楚桥此时来到她的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阿染？需要帮忙吗？”
　　白染看着他，又快速地看了四周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不出来。她摇摇头，便又低下头在一堆的礼品盒里翻找起来。
　　张楚桥还想说什么，便看见急匆匆来到桌前的白星灿。
　　“有发现吗？”他瞥了一眼张楚桥，招呼也没打就低声问着白染。尽管他的声音很低，张楚桥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焦虑。
　　白染摇摇头。两人又将礼物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一个金粉色的心型礼盒。
　　张楚桥看着他们带着失望的神色走进了休息室。他不禁将宴会的现场看了一圈，联想到刚才白凤栖三父子焦急而凝重的表情。
　　想到尚未露面的白玉川，他的心里也慌了起来。
　　白凤栖看着手里空空进来的白星灿和白染，立即吩咐道：“拆！”
　　“我来拆吧。“叶茂抢先将礼盒拿了过去，放到最角落的沙发里。
　　他反复地检查了一遍礼盒，最后发现盒子的两侧是活动的。他将捆绑着盒子的两根金粉色的缎带解开，将内盒抽了出来。
　　盒子里面放着一把车钥匙和一张白色的贺卡。
　　叶茂认得这是他的车钥匙，就是白玉川从他手里拿过去的那把。白凤栖将贺卡拿在手里，略作停顿才打开它。
　　贺卡的上面只有打印的八个黑色的字—订婚取消，三少回家。
　　众人的目光是一致地看向了白星灿和白染。
　　白染此时才觉得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要往外走。白星灿见状急忙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休息室的角落里才低声说：“这万一是我爸爸的手段呢？”
　　白染抬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小声地反问道：“万一不是呢？”
　　她的话把白星灿问住了。但是除了爸爸，他也想不到杭城还有谁会反对他们的婚事，为此甚至不择手段绑架了玉川？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白染一个人走出了休息室。舞台一侧站着的宴会主持人正在低头看着宴会的演讲稿。
　　白染拿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快步走上了舞台。与此同时，休息室里的人相继地走出来，整个宴会厅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谢谢大家的到来。但是，我要说一句对不起。”白染轻柔的声音正好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我们取消今晚的订婚宴。”
　　场下顿时是一片愕然和哗然。
　　“对不起了！”白染说完，朝台下的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走下了舞台。
　　张春芬姐弟俩和刘小雅以及白敏君夫妇等人都朝她一起围了过来。
　　白染转向张楚桥，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桥叔叔，你带我走，好吗？”
　　张楚桥看着她湿润的眼眶，毫不犹豫的牵起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刘小雅此时是完全愣了。她看着那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慢慢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的心里除了惊讶、疑惑，还有一种莫名的刺痛，宛如被尖刀在她的心房里硬生生地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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