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是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
白家夜宴后的第三天,白家二楼的书房。
白凤栖站在窗户前,远眺着窗外的荷塘,心事重重。荷塘里的荷花冒着尖尖的角,不时有蜻蜓在花叶间飞翔,偶尔停在花尖上,片刻又飞向别处。
“凤哥,她到了。”站立在门后的管家叶茂轻声提醒道。
白凤栖看着一只黄黑相间的蝴蝶落到一朵刚刚绽开的几片粉嫩花瓣的花骨朵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的几张报告沉思着。
“凤哥,请她上来吗?”叶茂再次轻声问道。楼下的人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老爷子还在窗前沉默不语,他不得不请求指示。
白凤栖回身坐到椅子里,将桌面的纸张收到抽屉里,然后点了点头。
叶茂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就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进来。他躬身离开时将书房的门轻轻掩上。
女孩看了一眼椅子里坐着的白凤栖就马上低下了头,只是拘谨地站着,几个手指紧紧绞着,轻声地喊道:“白叔。”
“胆子倒是大了?”白凤栖瞥了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女孩不禁浑身颤抖。她埋着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白叔……”
“为什么擅自回国?”白凤栖看了看她垂落在两边肩膀的黑色长发,不高兴地问道。
“放假了,我……”女孩颤抖地解释着,连眼皮都不敢抬,”这次的表演费用很高,我……”
“芬姐克扣你的生活费了?“白凤栖的那双丹凤眼一蹬,严厉地问。
“没……没有。”女孩急忙摇头否定。
白凤栖看着女孩紧握的尖尖十指,心里各种滋味翻滚却一时无言。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女孩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心里忐忑不安。她以为这场演出不过三十分钟左右,自己也化了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尤其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正在她在反复考虑要不要主动联系恩人的时候,叶茂管家在宾馆找到了她,说白叔要见她。来的路上她惶惶不安,除了担忧白家将如何处置她擅作回国的行为,她无暇观赏白家别墅内小桥流水的深深庭院。
“也罢。”白凤栖开口打破了书房里的沉默,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双人沙发示意女孩坐下。
“快毕业了吧?”
女孩听着,抬头看了白凤栖一眼,点了点头又慌张地低下头。
“芬姐对你算是称赞有加,好歹没白费心思。”白凤栖想到张春芬的话语,心里也是很欣然。
“白叔的恩情,阿染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女孩说着,抬头看着白凤栖,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白凤栖掠了女孩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信封,缓缓地说:“那你打算如何报答?”
“听凭白叔的吩咐。”女孩说着,挺直了腰身。
“好,”白凤栖说着,迟疑了一下再将信封递给她,同时说:“白染,这是你的最后一个要求。”
白染接在手里却没有打开,只是疑惑地看着白凤栖。
白凤栖观察着她的反应,又轻声补充:“完成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白染听完,顿时感到有如千斤重的大石压顶。她慢慢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字,不禁惊讶万分地望向白凤栖。
良久之后,她轻声问:“为什么?”
“你知道他?”白凤栖问。
她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做不到?”他又问。
白染只是一味地摇头。
“如愿了,或能保你在白家的地位。”白凤栖轻声提醒着,像是蛊惑又好像在承诺。
“阿染有自知之明,未敢痴心妄想。”白染连忙摇着头打断白凤栖的话。
“好一个未敢痴心妄想!”白凤栖厉声呵斥了一句,又问道,“你何来的胆子拒绝这个要求?”
白染未曾听过白凤栖如此严厉的语气,心里一时是又急又慌的,不知该怎么办。她不禁身体微微朝前倾着,连声解释道,“阿染何德何能,胆敢心生不轨?”
“你是执意不从?”白凤栖瞪着白染,沉声追问。
“请白叔原谅。“白染不停地摇头,望着白凤栖的眼眸里充满了坚定。
白凤栖的一只手掌啪地拍到桌面上,抑制着心中的怒气,再次质问:“你哪来的讨价还价的权利?“
“阿染没有。阿染知道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白叔的再生之恩。”白染说着,把信封连同纸条一一撕成了细条,紧紧捏在掌心,继续恳求道,“阿染恳请白叔收回成命。”
“好,你如何偿还?”
“除此之外,阿染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包括你的清白?”
白染不解地看着白凤栖,看着他深沉的眼眸,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地点头。
白凤栖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皮,沉声说:“把衣服脱了。”
白染听得此言,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白凤栖无视她一双杏眼里的诧异,反而怒气冲冲看着她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一些久远了的记忆在眼前不断闪现。
白染将掌心里的碎纸放入口袋,看了看白凤栖。白凤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停留在衣领上的手指,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白染垂下了头,咬着下唇,双手颤抖着伸到胸前,摸到领扣,手指却怎么都动不了。她却没有勇气抬头,只是在内心渴望着他开口说一句住手。
四周是寂静的,仿佛时间都停止了。白染的心里疼痛如同刀割,她不清楚白凤栖为什么此刻要毁了她的清白;九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不过三五次,少到她都快记不住他的模样了。她不愿意相信她的恩人是这样的人,因为在她的心里,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的救命和栽培之恩永生难忘,也难以报答。她愿意为白家或白叔牺牲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以她最不愿意的方式。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地多活了九年,其他的又有什么坚持的意义呢?念及至此,白染反而释然了。她闭着眼睛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白凤栖看着她的第二颗纽扣也解开了,露出白嫩的脖子;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当视线落在她的脸庞,心里猛然一惊。她此刻低垂着眼眸,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平静又绝望得如同九年前。白凤栖猛然站得起来,拿起桌面上的戒尺举过头顶,胡乱地打在她放在第三颗扣子上的手指,同时连声骂道:“你这混账!谁让你如此胆大妄为?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可以随意侮辱了?还是出去了几年就把根都全忘了?你还可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
门外的叶茂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满脸迷惑地看着两人。
白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的骂声吓了一跳。她抬起眼睛看到白凤栖怒目圆瞪的样子,和他手里挥动的木戒尺。她没有躲闪,而是让戒尺又狠狠地砸在胳膊和肩膀上,口中呐呐地说:“白叔的教诲,阿染从不敢忘。“
“说得轻巧,你可当真记得?“白凤栖看她那倔强的模样更是气得一把扔掉戒尺,扶着椅子的扶手,指着白染气呼呼地问。
“记得。“白染的声音小了下来,语气坚决。
“这九年来白叔可曾对你有过半点逾越礼节的言行?“
“不曾。“
“哼!我要你仔仔细细地想清楚再回答。“白凤栖被叶茂扶着坐回到椅子里,胸口仍是起伏不定。他一把打翻叶茂递过来的茶杯,再次质问,”可曾有过?“
“不曾。“白染连续摇着头说完,又连连解释道,”白叔的恩情重如山,深似海……“
白凤栖一把打断了她表示忠心诚意的话:“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染不知所措地摇摇头,看着白凤栖瞪大的丹凤眼,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你还可曾记得白家的家训?“
“信守承诺,保持初心。“
“还有呢?“白凤栖追问了一句,看她没有接话,便提醒道,“你可还记得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
白染听完抬起头看着他,想要开口解释。白凤栖将戒尺一把甩了,气急败坏地接着骂:“当年救你,不过是念及生命一条;不曾想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白染,你要置我于何地?你的羞耻之心何在?“
白染扑通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阿染错了,阿染错了。白叔,对不起,对不起。“
白凤栖哼了一声,对身旁的叶茂吩咐道:“她要跪,就把沙盆拿来!“
“凤哥?“叶茂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沙盆是惩罚白家子孙的工具,白染只是纳在白家名下的一个外人,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她来跪啊。
“阿染甘受惩罚。“白染埋着头,伤心惭愧的泪水充盈了双眼,她咬紧了牙关强忍。
“叶茂!“白凤栖瞪了犹豫中的叶茂一眼,甚是恼怒地喊了一声的名字。
叶茂哈了哈腰急忙走了出去,很快就端来了一个大沙盆。他将它放在书柜一旁的墙壁处,很是不满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染。
白染站起来,默默走到沙盆前,缓缓地跪了下去。她挺直了腰板,感受着粗糙的沙石透过轻薄的裤子刺在膝盖上的痛,反而让她有一种痛快极致的解放感。
直到白凤栖和叶茂的身影都消失了,白染眼眶里的泪珠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叭叭地往下掉,沿着脸庞滚下,跌落到腿上,也浸湿了衣襟。
白凤栖半躺在浴缸里,室内的香薰和加了浴盐的温水渐渐放松了他的身心,他的思绪慢慢地飘回到了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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