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幻灭
穆显儿他们给言璟桓办的生日派对设在了十五的晚上。
这天凌初等晚上的饭点一过,就提前告了假,洗了一把澡,然后在衣柜中找出一件最干净得体的衣服,简单梳妆了一下就出门了。
凌初的所有积蓄都花在了她怀里揣着的那盒绛玲珑上,所以她的梳妆其实也只是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描了个眉,梳了一下头,她最干净得体的一件衣服其实也就是一件她穿着次数最少的一件白色粗布衣服。
穆显儿和她提前约过时间,所以凌初一到青玉山山门时就看到了等待着的穆显儿。
想到一会儿言璟桓得到绛玲珑时开心的样子,她就兴奋得连坐小犀都不怕了。
“凌姑娘没有买你那件喜欢的蓝色裙子吗?”
落地时,穆显儿有着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凌初。
她口中的蓝色裙子就是凌初两个月前在衣庄里看中的那一条,当时凌初喜欢得在那衣服前看了老久,最后也没舍得买。
穆显儿当时就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这一幕自然也被她看在了眼里。
当时她的确是想买的,只是后面为了言璟桓的绛玲珑,这条裙子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刚好这些天凌初一直忙着在攒钱,穆显儿或许是觉得她在攒钱买这条裙子吧,她可能是觉得凌初也在为言璟桓生日的这一天做准备吧。
“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就没买。”凌初尴尬地捏了捏鼻子,因为撒谎而心虚得没去看穆显儿明媚的眼睛。
但是,凌初的确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摸鼻子的手挡住了半张脸,凌初偷偷地勾了勾嘴角。
然而单纯的花仙子没有一丝怀疑,反而如愿般地甜甜一笑,高兴地拉起了她的手。
“还没买就好,我还担心你已经买了呢。”
什么意思?
凌初被她弄得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穿了一身紫色的花仙子给拉着跑了起来。
“先去我屋里,我给凌姑娘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已经完全傻掉了的凌初愣是被她一路抓着一路向山上跑。
清阳长老的几个徒弟之间住的都很近,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是穆显儿自己的院子。
花仙子的院子也和清阳长老的一样,其中种满了花草,只是穆显儿偏爱花一些,所以院子里乍一眼看去全是万紫千红的花圃,倒也印证了凌初给她的“花仙子”的美名。
穆显儿拉着凌初径直穿过花香满园的院子,走进了花园深处的少女的闺房。
房间被穆显儿收拾得很干净,又摆满了少女喜爱的花盆,远远看去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粉粉嫩嫩的,一下子就打破了凌初对古代房屋的刻板印象。
但穆显儿没给她太多大量她屋子的时间,将凌初直接拉到了衣柜前。
打开柜子门的一瞬间,凌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水蓝色的裙子正如她两个月前见到的一样,金色的莲花印花,白色的腰带,即使过了两个月了,依旧是准确地击中了凌初的少女心。
看着少女一脸呆滞的神情,穆显儿在一旁眨了眨眼,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声音依旧是软糯甜腻:“和凌姑娘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想送件礼物给你,刚好那次看到凌姑娘很喜欢它,我就悄悄把它买下来了,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你。”
凌初的眼前只剩下了这条裙子,耳边是穆显儿善良纯真的声音。
“刚好赶上璟桓师弟的生日了,我就想着今天把它给你。”
“本来还以为凌姑娘自己在攒钱买呢,不过还好,不然就浪费了。”
她说完,还掩嘴笑了笑。
穆显儿的笑声很好听,和现代姑娘们杠铃般的笑声不同,少女的笑声似银铃一般清脆。
清脆得凌初的耳边都发出了“嗡嗡”的耳鸣声。
她不懂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心情。
这个被她嫉妒,被她算计的女孩,是真心把她当做朋友的。
先前排山倒海一般的复仇心理一下子平息了下来,只留下黑色的漩涡,将她整个人都慢慢地卷了进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凌初没有印象了。
她应该是装作很开心地道谢了,不然穆显儿也不会兴高采烈地带她去换衣服,然后替她重新梳妆打扮。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正坐在一面铜镜前面,脸上涂着花仙子常用的那款粉色的胭脂,嘴上点了一点樱红的口脂,头发被手巧的穆显儿简单地盘了起来,上面插着的金钗相当夺目,尾端还吊着蓝色的流苏。
站在她右侧的穆显儿正一脸笑意看着镜中美丽的她。
“你看凌姑娘,这样可好看极了。”
凌初并不算是美人,但是在穆显儿的精心打扮,看上去倒也有几分韵味。
然而和自己身边春风满面的花仙子比起来,她觉得自己丑极了。
无论是脸,还是心。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了十几天前,季鹤轩对她说的话。
“我觉得凌姑娘并不输那穆显儿”
可她不是输的彻头彻尾么?
“只是我觉得你最近不知道你自己该做什么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她不该做这样自私的事吗?可她想赢就只有这条路了啊。
凌初弄不明白了。
心里乱糟糟的,迷迷糊糊时她已经随穆显儿来到了言璟桓的院子中。
向来讲究的少年对院子的陈设到没那么在意了,院子里只种了一棵茂盛的梧桐树,树下摆了一张石桌。
正因为简单,倒也让布置场地更加方便。祁江酒和容彦,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美食美酒,为了图喜庆,清阳长老还不嫌老土地在树上挂了几个红灯笼。
凌初她们过去时,清阳长老正哭唧唧地拉着言璟桓说这说那,容彦也不甘示弱地拉着少年的另一条胳膊,差点弄得他人仰马翻。但寿星本人今天却并也没嫌弃他们,反而一脸幸福的笑。而祁江酒则是贯彻了自己的高冷,坐在一旁默默喝着酒。
“显儿,凌姑娘!”
看到了打扮漂亮的两位姑娘,清阳长老异常亢奋地挥了挥手。
走近些时,才发现清阳长老的脸上红彤彤的,还带着一股酒气,见到穆显儿便直接向她扑了过来。
“师尊,你干嘛呀!”穆显儿倒是不掩盖地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了,“您怎么喝醉了?”
身后的言璟桓赶忙扶住了醉醺醺的清阳长老,有些不好意思地替神志不清的师尊解释道:“师尊今天高兴,就拉着我们喝酒,结果把自己给喝醉了。”
“还不是,嗝,璟桓师兄厉害,把师尊都喝倒了。”容彦自己一边红着脸,一边打着嗝,一边抱着言璟桓的手臂不撒手,一边一脸骄傲地夸赞道。
穆显儿少有地皱了眉头,厉声说道:“你们也真是的,生辰宴还没开始呢,一个个都喝醉了!”
然而少女的声音娇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江酒师兄怎么不管着他们,也跟他们胡闹?”
祁江酒放下酒杯,看上去并没有半点醉意,神色还是一样的淡漠,冷声道:“他们自己人菜瘾大,与我何干?”
“师兄!”穆显儿被这帮任性的男人气的嘟起了嘴。
“今天就放纵一些吧,显儿师姐。”言璟桓一手抱着容彦,一手抱着清阳长老,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悦,“大家都是觉得高兴才喝酒的。”
“对,璟桓说的对!”清阳长老突然挣脱开了言璟桓的怀抱,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杯酒,大声道:“今天是璟桓的生辰,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就将这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踉踉跄跄地又要倒下去,穆显儿立马把他扶了起来。
“师尊你干嘛呀!”
“碰”地一声,祁江酒喝完一杯以后猛地将酒杯放在桌上。
“江酒师兄怎么也和师尊胡闹!”穆显儿扶着清阳长老,诧异地看着唯一配合的祁江酒。
然而下一秒,凌初拿起酒盏,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紧接着就仰头猛地灌下了。
灼热的酒从喉间划过,烧得她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不过也因此清醒多了。
“凌姑娘,怎么你也!”
心揪的生疼,她不想听穆显儿的声音了。越听越觉得自己走了错路。
言璟桓拍了拍穆显儿的肩,将已经神志不清的容彦扶到桌旁坐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既然大家都是真心祝福我,那我也该敬大家一杯。”
说罢,言璟桓也一口气将酒干了。
“好!“清阳长老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意地仰天大笑,然后从桌上又拿起一个新酒杯,凑到穆显儿面前,“好啦,显儿也喝,不要像个老妈妈一样,会老的哟~”
酒杯在她软软的脸颊上蹭了一会儿,花仙子终于也忍无可忍,接过酒杯,破釜沉舟般。
“好!我喝!”
酒过三巡,长桌上三三两两趴了好些个醉鬼,到头来清醒着的只剩下了祁江酒、言璟桓还有凌初。
前两位是单纯的酒量好,凌初则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根本没喝几杯。
祁江酒喝的酒应数最多,但是到了最后却和最初来时没有两样,利索地站起身,将一旁已经没了意识正呼呼大睡的清阳长老扶了起来,扛在身上。
“言师弟,我先送师尊回去了,你们随意。”
下一秒,便带着人纵身跃走了。
“祁师兄还是老样子,做事利索又靠谱。”言璟桓喝得也不少,此时面色也终于有些潮红,靠在桌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揉着太阳穴。
“嗯。”
穆显儿和容彦都已经醉了,凌初也明白他这是在和自己说话,便点头应了应。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言璟桓有些醉了,凌初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怀里的木盒子像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的心火辣辣地疼,她想她该把它赶紧送出去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到了这一步,她却突然没了勇气。
她只要微微侧头,便能看到穆显儿趴在桌子上安静熟睡的脸庞,干净得就像是天上不谙世事的仙女。
不知是不是因为穆显儿太干净了,让扭曲黑暗的她始终无法开口。
“凌姑娘,”言璟桓好像用了很大的劲,最后一下子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头有些晕了,我们去吹吹风吧。”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凌初马上点头答应了,倒不是她也觉得闷热,只是她不想看到穆显儿的脸,像是在接受灵魂的拷问,越看她便越痛苦。
两个人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一前一后,在山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夜已经很深了,黑色的天空圆月当空,路边插着的火把是点点星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晚风轻轻地拂过两人的脸,似一剂效果相当好的解酒药,让两人方才还有些混乱着的脑袋都清醒了一些。
凌初侧过头,努力地想要专心去看路边的风景,余光却忍不住地去看走在前头的少年。
今晚的言璟桓同她过去见过的每一个言璟桓,都没什么不同。习惯了挺胸抬头的少年即便是悠闲的漫步,看上去依旧英气逼人,飘逸的马尾随着少年的步伐左右摇晃着,在微风的帮助下,显得娇俏而可爱。
自从回到青玉山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两个人一起在夜晚散过步了。
“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和凌姑娘一起散过步了。”
前方的少年轻轻开口了。
凌初一惊,抬头看向言璟桓。
很难得,他们两个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嗯,已经有半年多没一起走过夜路了。”
前方的少年抬头仰头看着夜空,星光洒满了他的眼:“时间过得好快啊,原来都有半年了,在古木群山里的日子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凌初随着言璟桓的动作,也仰头看向镶满钻石的黑幕。
今夜的天气很好,没了乌云的遮盖,星光闪烁,就像那些日子她在古木群山里看到的一样。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再看过夜空了,明明在古木群山的时候,每晚都会看的。
“凌姑娘还记得吗,在古木群山时,有一天晚上,我们被一群巨鬣偷袭了。”
“嗯,我记得,那个时候言道友还让我先跑,结果自己却被巨鬣王逼得走投无路了,最后还是我来救你的。”
“咳咳,我才没有走投无路,就算凌姑娘不来我也能打败它。”
“真的吗,我咋记得言道友那时快不行了?”
“好吧凌姑娘当时确实帮了大忙了。”
过去的一幕幕全都清晰地浮现在了面前,那段艰苦但也快乐的回忆,让少女沉重的心重新亮了起来。
“当时我就是因为不想一直拖言道友的后腿,才想要学射箭的。”
她好像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一个名为初心的东西。
“凌姑娘从来没有拖过我后腿,后面我们能战胜那琼鸟,不就是凌姑娘的功劳么?”
“嘿嘿没有啦,那次最后还是靠言道友救了我的命呀。”
身前的少年在一片星光下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回头看着凌初。
“是啊,原来我曾经救过凌姑娘”
淡蓝色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侧,将他本就阴柔的容貌衬得更加冷艳。才刚醒酒,少年的脸还带着一抹微红,红润的唇微微勾起,看向少女的桃花眼中好像包含了万千的思绪在酝酿着。
突然,少年眼中的思路化作一簇盛放的烟花,他向前一把抓住凌初的手腕,带着她跑了起来。
“言,言道友?”
“我带你去个地方!”
少年少女在山间的夜路上一路飞奔着。
言璟桓长长的马尾偶尔会扫到凌初的脸颊上,带起的瘙痒引得她出声埋怨,而少年只是笑着转头,睁着星眸看着她为难的脸。
任何话语都变得多余,两人只是一路欢笑着前行。
两人似乎跑了很久,但凌初却觉得只是弹指间的功夫,言璟桓最终将她带到了一处山崖边。
“凌姑娘,你看,”少年松开了她的手腕,伸手指向了远处。
夜晚的青玉镇并不像凌初所生活的上海那样到了夜晚也是歌舞升平、灯火通明,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了,只有几家人里还亮着灯。
从这里看去,整个青玉镇就像一块小小的豆腐,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与此起彼伏的山峦,山峦之间,一道白色银河洒下,长长地延伸至天空的尽头。
光洒满了凌初的眼睛。
“这边能看到整个青玉山的全貌。”
少年的手又往再远处指了一些:“你看,再远一些就是古木群山。”
“我看到了!是打琼鸟的那座山!”
言璟桓莞尔一笑,侧头看着眼里全是光的少女。
“今天的星空很好看,和凌姑娘一样好看。”
凌初被他说得脸一红,低下头,喃喃道:“没有言道友你好看。”
言璟桓爽朗地一笑,又重新侧头看向夜空。
“我以前,晚上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星空,心也平静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也侧过头来,故意打趣道:“言道友也会心情不好啊。”
少年被凌初逗得微恼,撅起了嘴,又将头转了过去。
“那当然,你在古木群山又不是没见过。”
难得赌气的反应,让凌初也一下子放声笑了出来,笑声引得少年头扭得更偏了一些,但他嘴角的笑却更多了一些。
笑声不一会儿便停歇了,凌初看着少年的侧脸,思绪万千。
怀里的绛玲珑无时无刻都在叫嚣着它的存在。
这么好的气氛,一定送礼的最佳的时机吧。
然而话刚想说出口,凌初的脑中又浮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有铜镜中站在她身边的穆显儿,有那晚扔给她钱袋子的季鹤轩,还有在那遥远的夜里,月光下打坐的言璟桓。
原本已经搭在了红木盒子边上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言道友,”
想了很久,少女终于开口了。
“若是心脉补好了,你会去做什么?”
言璟桓并没有犹豫,思考了一会便开口了:“我肯定会继续好好修炼吧,等突破金丹了,我就可以接更多的任务了,就可以去魔域了,然后就可以去世界各地行侠仗义了。”
“言道友真是心系世人。”
“嗯,我当初选择修仙便是为了帮助到更多的人。”
很符合言璟桓的回答,他一直都是一个把信念看得很重,又很有正义感的男人。
但这不是凌初想要的答案。
“那我们两个以后会怎么样?”
言璟桓一怔,转过头来,对上了少女认真的、明亮的、清澈的双眼。
“我以后还能和你在一起玩吗?”
他隐约还记得,最开始认识凌初的时候,她是一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姑娘,所以他每次去看她的眼睛,她便会马上躲开。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什么时候已经能够这样纯粹地直视他的眼睛了。
少年犹豫了,但他还是认真地回复了。
“可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地见面了,但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因为我们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关系了。”
或许是说出了最真的实话,少年说完后就羞涩地露齿笑了。
在月光与银河的点缀下,凌初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她曾经也能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啊
她怎么就能忘记这些了呢?
心里的大海终于回归了平静,黑色的海洋被这轮明月给照亮了。
她做错了。
不是因为自卑,也不是因为肮脏的占有欲,而是因为她忘了她前进到现在的初心。
最初的她,只是希望能帮上言璟桓的忙而已,只是希望能够配得上优秀的言璟桓而已。
所以她拿起了弓箭,她拉下脸皮四处找工作。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想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是作为凌初这个存在站在言璟桓的身边,而不是作为言璟桓的附属品,作为他的透明挂件。
而她现在,却因为嫉妒心,而活在了他的阴影下,世界里只剩下了他。
她错了,这几个月来都错了。
正如季鹤轩所说的,她扭曲了她自己。
她的自卑,她的嫉妒,她的占有欲,这一切都扭曲了她的自我,让她成为了他的附属品。
无论言璟桓还是穆显儿,他们的感情永远如此纯粹,但是她自己的感情却丑恶如泥。
她彻底配不上他了。
怀里的绛玲珑烫的她浑身都很疼,很疼很疼,它在控诉着凌初曾经为此犯下的事有多么肮脏。
她没办法把这个给言璟桓了,她没资格去束缚他,束缚能飞往更广阔的天空的他,束缚纯白无瑕的他。
这场战争,是她一败涂地。
她该退场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和前面没什么两样,聊着天,有说有笑的。
唯独凌初自己知道心里憋着的苦有多么痛。
回到院里,言璟桓将昏睡的穆显儿扶了起来,说要将她送回屋里便先行离开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唯独留下了容彦的呼吸声。
凌初悄悄地走进了言璟桓的屋子中,少年的房间收拾得和他本人一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凌初终于将怀里的红木盒子拿了出来,悄悄藏在了他桌子的角落,便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少年的屋子里满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青草香气,是他每次搂住凌初时,她都能闻到的。
闻着这样的香气,凌初却觉得自己的眼眶越来越酸了。
她真的,真的好喜欢言璟桓。
可是作为附属品的她,根本配不上他。
她不能因为自己肮脏的心而去挟持他。
真的好痛啊
她感觉再呆一会儿眼泪就会忍不住了,逃也似的跑出了言璟桓的院子,却迎面撞上了回来的祁江酒。
“凌姑娘?”
沉默寡言的男人看到面前惊慌失措的少女,也有些诧异。
凌初被男人吓得全身抖了一下,转而又继续跑走了,嘴里还不忘嘱咐道:“祁道友!帮我和言道友说一声,客栈里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谢谢!”
少女没留给祁江酒询问的机会,一下子便跑远了。
凌初感觉自己一直在跑,一直在跑,青玉山很大,但她此时却没有为路程而感到累,她只是一直在跑。
跌倒了便爬起来继续,就算是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她也没敢停下来。
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敢想,多想一步,她肯定就要哭出来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几个时辰。
黑色的天幕逐渐微微泛白。
她跑了一夜,终于跑到了青玉镇上。
少女原本漂亮的水蓝色裙子此刻也变得破破烂烂,但她根本没在乎这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路过医馆时,她看到了白衣书生双手环抱着胸,依靠在医馆门口,看着似幽灵一般的凌初。
奇怪的是,李修瑾对此却一点也不惊讶,但也没了平日的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看凌姑娘的样子,你为那心上人准备的惊喜,好像并不顺利啊。”
凌初停下了脚步,疲惫的眼对上了对方空无一物的眼。
“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最后就放弃了?这不是很傻吗?”
凌初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又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开了。
“你不会懂的,有时候只是能在一旁看到他的幸福,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不去挣扎,只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而已。
因为一己私欲做错事了,事后为了不去面对而拼命掩盖它。
是败者的宣言。
不知道走了多久,凌初终于回到了如意客栈。
现在还很早,大厅内也只有徐惠和季鹤轩在。
徐惠还在柜台旁点着钱,季鹤轩则是再为开业做准备。
看到凌初这幅狼狈的模样走进来,两人都是一惊。
徐惠惊的嘴都长得大大的,赶忙走到凌初面前,轻声问道:“阿初,你怎么了,你这是”
被打劫了?
在人最脆弱的时候,仅仅是简单的关心都可以让她坚强的假面破碎。
凌初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徐惠关切的眼神,眼里的泪最终一点点的流了下来。
“掌柜我和言道友”
泪越流越多,她终于崩溃了,一下子抱住了徐惠,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徐惠也被弄得一惊,不知所措,只好将手不停地在她背上安抚,嘴里轻声道:“阿初阿初,你和言道友怎么了?”
“我呜,做错事了,所以我”
她一边哽咽一边努力地将声音发出来。
“言璟桓真的很好,他真的是很好的人穆显儿也是”
“可我不是,我不是啊!”
她是一个什么都不如穆显儿的普通的人,现在连她对言璟桓的喜欢也比不过穆显儿。
“不能再喜欢他了,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这是最后了。
其实早就该放下的,是她自己的懦弱牵扯了她这么久。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败者应该体面地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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