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胎毛不是用来插的
七月流火，千崖山上寸草不生，最是酷暑难耐。
木离离黑着一张脸在堂屋落座，衣尾飘飘，带起一股热风。
屋里倒是阴凉，舒服得她小小咦了一声。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果然看见某人正瞧着她偷笑。
木离离狠狠地剜她一眼，收起了小表情，板起脸去拿桌上的茶壶倒水喝。
“叮儿铛”白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掀开茶壶盖左倒右倒，却发现空空如也。木离离尽量想忽视身边人的存在，趴在桌上玩了一会儿茶杯便准备起身去打水。
“木姐姐”，长生扯扯她衣袖让她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她身旁。
“你把那毛取了吧，被笑一天还不够啊……啊哈哈”长生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木离离突然在头上多了根鸡毛，她却浑然不觉，还美滋滋地在千崖山四处晃悠。
众人见了她，各个笑得直不起腰。石妖小青瓜笑得眼泪出来了，大声对她叫道：“老大！你不讲义气！昨晚下山偷鸡也不叫我！活该你被鸡抓！”
“滚远点！你懂都不懂，这是凤凰毛，鸡毛能比吗？”她不耐烦，这群小崽子真是不识货。
“啊哈哈哈哈景源，你来看看，是不是你们凤凰的毛。凤凰毛哪里长得这个样子，哈哈哈哈老大，你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小青瓜一边笑，一边把旁边尴尬站着的景源扯过来看。
景源被扯了一下袖子，脸抽了几抽，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他也不觉得好看吗？老天呀，那可是他自己的毛啊。
走了一圈下来，就没一个人夸她的毛毛好看的，木离离十分挫败。没想到走累了进屋喝口茶，都还要被嘲笑。
她云里雾里，“有这么好笑吗？这根毛多可爱，细细柔柔，还是金黄金黄的。”
长生强忍住自己的笑意，摸摸木离离头上的“鸡毛”，宽慰她，“也不是那么好笑，只是我们凤凰一般都没插胎毛的习俗。木姐姐，我知道你得了胎毛高兴，但这个炫耀的方法确实不可取，噗……”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笑起来，“我哥可能脸都绿了吧……”
木离离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他是看着脸色不太好。”
“你让他拔一根尾羽给你呗，戴在头上可好看，绝对不会再被人笑话去偷鸡了。”
听到长生如此说，木离离更沮丧了，“连这根小毛都是我好不容易要来的，别说更好看的了。你哥哥怎么这么小气，拔一根毛就把我打发了，偏偏我还像傻子一样乐呵呵的。”
“诶？”长生有点诧异，“他没告诉你胎毛是什么吗？”
“没有啊，我听你说了才知道这是胎毛。”说话间，头上的凤凰胎毛微微颤动，仿佛听到主人在叫它。
“胎毛是小凤凰的时候才有的，长大了它就脱落下来了，是凤凰身上最柔软的毛。”，长生举起一个手指头，“一只凤凰只有一根胎毛，火凤胎毛世上只有两根，木姐姐，你头上插的就有一根哦。”
木离离呆住了，内心又开始喜滋滋地冒着气泡，像池塘里的鱼在太阳下不停地跳来跳去，“她好奇问，“那还有一根呢？”
长生没有说话，像看白痴一样把她看着，表情很是无奈。
……好，当她没问。
她心中抑制不住的高兴，拿起茶壶，对长生说道，“日头正热，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打点水来。”说罢便起身，冲了出去。
长生无语，怎么两个人都是这个样子，利用完她就把她扔掉了。
很快，小青瓜又来找长生，他今日要练梅花桩，却突然找不到老大了，只有找长生作陪。
长生心里更苦，还得给这两人收拾烂摊子。
长生站在梅花桩上，笑吟吟看小青瓜身形变换，很是欣慰，“你身手是越来越好了。”
小青瓜出手一顿，瞥一眼长生，突然掉头向长生这边袭来。爪风凌厉，丝毫不留情面。长生反应极快，从梅花桩上飞身而起，堪堪闪避。
小青瓜一直跟着木离离练功，木离离修炼重外功身形，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常常一连串招式劈过去，打得对手措手不及。而长生喜静，重在内功心法，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飘然若仙。二者一静一动，各有千秋。
小青瓜扑了个空，扭头又出爪向长生袭去，迅捷如电。长生见她爪风凌厉，一招一式都用足了力气，不敢懈怠，集中万分精神应付。她一步步向后退去，却抵不了他越来越快的速度，好几次都惊险避过。随着切磋越来越激烈，长生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脸色更加苍白。
小青瓜察觉有点不对，皱皱眉准备放缓攻势，却没想到长生后退时脚下一滑，踩滑了梅花桩。白衣扬起，却被桩上木屑挂住，“呲溜”一声刮下一条白色布条。
长生整个人也向后仰去，重重跌落。梅花桩不高，但是排列密集，眼看长生的头就要磕在另一棵桩子上。还好他反应快，搂着长生的腰身就把她往旁边带，二人稳稳落在旁边的空地上。
“姐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小声地询问着。
比起妖精，神族血脉在法力和体质上占有先天优势。长生凤族嫡系，不可能连他一个还未修炼到家的小石妖的随便几招都应付得如此困难。
搂上她的腰肢，更是发觉轻盈得古怪，不似常人体重，仿佛下一秒便要飞走了。
小青瓜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长生轻轻拨开小青瓜的手，从他怀中退出来。
她眼中有一些哀愁，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在胎里就先天不足，本是早夭的命数。
世间有百媚千红，春生草长，说不留恋是假的。然而两百年来，历经家破人亡，流离之苦，万幸始终被人真心对待，世间真情也一一得到过了，倒对生死看淡了许多。
想到这儿，长生竟有一丝浅淡的笑意，语调格外温柔：“万物自有定数，长生已得不少照拂。如今大限将至，自是归于混沌之中。”
小青瓜急了，“不可能！长生姐姐，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神族，怎么寿命这么短！阎王爷还能奈何你吗？！”
长生“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先天不足，早早就得魂飞魄散。
“神族也不是神啊，我这档子事不归阎王管的。”
小青瓜急得抓耳挠腮，对了，老大，老大一定有办法！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长生突然伏身跪地，恭恭敬敬地跟小青瓜行了个大礼。长袍宽袖甩在地上，沾染上一地泥渍。
白色的衣裙被泥泞污浊，像仙子堕落。
“小青瓜，来到千崖山，我过得很好，不想给木姐姐和哥哥徒增烦恼了。我哥执念太重，我的事不适宜告诉他。我离开以后，还望你和木姐姐，还有山上众人，多多照拂他。我视你为亲弟，请你一定帮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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