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胭脂鱼（二）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条额间有胭脂色花纹的小鱼爱上了一位丞相家的公子，她放弃了他们鱼类世代想跳龙门飞升化龙的梦想，而是渴望变成一个人。她变成了他们鱼类中的异类，其他人都在嘲笑着她的梦想，可是她想没关系啊，公子也是人类中的异类，只有自己知道公子根本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的梦想就是做一名侠客，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她老是乐滋滋的想，如果公子要成为一个侠客的话，自己一定要成为第一个被他解救的姑娘，这样，自己就可以羞答答的对公子说：“多谢公子仗义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公子的的梦想是她听公子对自己说的，公子多可悲，身为相府的嫡子，他不能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说出自己荒诞的梦想，所以只能对一条鱼说，好在这条鱼能理解他。
说起公子和小鱼的第二次相遇，对于公子来说是奇妙的偶遇，而对于小鱼来说却是长达两个月的苦苦等待。
她每天都在这一片水域游，不敢离开半步，因为她怕自己一离开，就会错过公子，所以她日日复一日的呆在这里等着公子，当你在等一个人的时候，时间真的是过的太慢了整条鱼也真是太无聊了，她每天都在无聊的吐着泡泡，连着河里的水草有多少根都数的清，很多小鱼都知道这里有一条傻鱼，每天都在等着岸上的公子哥，小鱼心里想，傻就傻吧，反正我会等到他的，  我还会化成人然后和公子长相厮守呢。
其实化人并不比化龙简单啊，一不留神就被渔夫钓了，或是被大鱼吃了，最有可能的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天赋，很正常的生老病死了，然后化作水里的一具骨架，一抹尘埃，再入轮回之苦，把自己和公子忘得干干净净。
又是一次泛舟湖上，只是这次，公子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忧伤，忧伤的公子陪着权势倾人的丞相老爹，以及官场上的几位同僚，说着口不应心的话，作着言不由衷的事，连小鱼都替他憋屈，小鱼跟着公子的船，一蹦三尺高，她看到公子的眼里闪过一抹亮色，但是又很快消沉了下去，他没有搭理小鱼，没有再看她，小鱼有些郁闷，却没有看到公子眼里的担忧。
公子毕恭毕敬的陪着这些人一路，小鱼心里替他觉得难过，我清风霁月，长得像神仙似的公子为什么要敷衍这些满口礼义道德，实则男娼女盗的庸人，就比如那个李大人，小鱼儿已经见过他多次出入这里的烟花地带了。
小鱼心里替公子难过，公子直到快离开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小鱼儿心里闷闷的想，难道是我的魅力下降了，公子都不愿意搭理我。整个鱼生都觉得不好了，越游越不得劲儿，迷迷糊糊的竟然钻到了渔人布下的网里了。
渔人的网越收越紧，小鱼拼命的拍打着尾巴，却始终没有能力跳出这个网，无论她是一条多有灵性的鱼，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时，始终是无可奈何的，渔人把网越收越紧，直到把网收出了水面。它紧紧的依附在网里残留的水上，艰难的呼吸着，她觉得自己要完了，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没有追到手呢，就这么惨烈的挂了，就在她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她看到身穿白衣的公子赶了回来，他穿过人群走向他，就像梦一样。
在很多很多年后，她和人类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做大话西游，在电影里，那个人类的女子，娇俏的紫霞仙子满脸憧憬的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七彩云霞来娶我。”尽管知道都是假的，这条早已化人多年的鱼还是在电影院里被骗了大把的泪水，好在感情丰富的人类也很多，在满电影院的擦鼻涕声中，她庆幸的觉得自己没有太过丢脸。
而在几百年前，小鱼还没有化人的时候，她被公子从渔夫手上买了下来，公子将她装在陶瓷缸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他，他听到看似疏离的公子在对她絮叨：“哎呀，你这个小鱼怎么一点都不省心，老是往人多的地方蹦跶，你不知道他们都想吃了你吗？你这么马虎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要是我没有来的话，你知道你很可能会被人买走吃掉，不过看你这么漂亮，有不能别人比会吃掉你，但是会把你关在一个小鱼缸，天天观赏你，剥夺你的自由，就像现在一样，你……”边数落边捧着她来到湖边。
小鱼本来告诫自己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不要吓着他，可眼看公子都要把她放生了，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要回到湖里去。”
公子楞了一愣，脸上是惊讶的表情，好在并没有恐慌。他在寻找声音的源头，小鱼又开口道：“看我，看我，是这条鱼。”
公子低下头来看她，见声音是小鱼发出的，他反而笑了，他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鱼很有灵气，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话，那你是不是妖怪。”
小鱼听了他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应该算是吧，不过我除了会说话之外，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也没有害过人，我每天都只吃水草呢，连小鱼小虾都没吃。”
公子听了小鱼的话，宠溺的笑了笑：“好了，知道你是一条‘好鱼’，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不过现在呢，你该回到湖里去了。”
“可是我不想回到湖里去，我想和公子你在一起。”小鱼听说公子要把她放回去，急的拍起了尾巴，水花都溅到了公子的脸上。
“可是跟着我，你会丧失自由的。”公子好脾气的劝解到。
“没关系，只要能跟着你就好。”小鱼焦急的表明心意。
公子轻轻皱起了眉，打量起了小鱼，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定，最终，他下定了决心，他对小鱼说道：“好吧，其实我也想有你能陪着我，但是如果你后悔了，只要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放你回来。”
’小鱼高兴的在水里转着圈，吐起了泡泡。
夕阳西下，微风轻拂，公子和小鱼的身影被金色的阳光拉的老长，小鱼银铃似的笑声洒落在回家的路上。
“公子公子，你刚刚说的想让我陪着你，是真的吗。”
“还有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可以修炼成人形的，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你会不会等我修成人形，然后娶我。”
“小鱼，婚娶大事，是不能随便的，你和我才认识一天。”公子无奈的声音传来。
“不，加上上次，是两天了。’小鱼辩驳。
于是，小鱼被公子呆回了相府，他每天和小鱼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确实是爱上小鱼里，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在传这个笑柄，堂堂相府的大公子竟然的了痴心疯，爱上了一条鱼，为此不惜回绝了尚书大人家的千金，也彻底和家里闹翻。公子被相爷从相府里赶了出来，毕竟，不听话的儿子，只能成为弃子，公子成为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公子却乐的自在，他带着小鱼一路闯荡，好在相府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把公子变成一个废物，他武术精湛，又有文采，这一路虽然坎坷，但居然也让他们两个坚持了下来。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相府几经衰荣，最终在一次权利的斗争中成为了牺牲品，已经变成一座废宅，而公子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时间帮他证明了他果然不适合做公子哥，而是适合做一个游侠。
“故事已经讲完了。”小鱼打断了我的沉思。’
“不对，还差一点，还差你们的结局。”我坚持道。
“其实无非是我死了他也死了。”小鱼痛苦的缩起了身体，脸色变得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想阻止她，如果痛苦就不要回忆下去。可是她没有理会我，她自顾自的说道：“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原来别的鱼被杀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可是为什么我会分外的疼。”
我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替她分析道：“你死的时候，是不是修成了人形。”她眼睛里含着泪，冲我点了点头。
我疑惑道：“你都已经修成人形，已经是有灵识的妖了，居然还有人把你给杀了，这是要遭天谴的。”
听了我话，她一愣，然后低沉着声音开口，从见到她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见过她这么沮丧的样子。
“那是我修成人形的第一天，我迫不及待的想让公子见到，可是我太虚弱了，坚持不了多久，只好又变成鱼形在鱼缸里修养，正好那几天公子病了病的很严重，受过公子恩惠的邻人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谣言。”她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没有打断她，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她从回忆里走出来。
她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的开口：“谣言说，只要吃了我这条妖鱼的肉，大病就能自愈，邻人乘公子病重，无暇顾及我，而我又正是虚弱，无法反抗，把我给杀死了，做成羹汤骗公子服下。”
“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法反抗，公子知道真相之后，难以接受，就自杀了。我和公子二人，相扶走了几十年，我们躲过了权势的斗争，躲过了饥荒，躲过了战争，躲过了瘟疫，却没有躲过愚人自以为是的好心。公子也因此遭了天谴，世世不得开心。”
听了她的故事，我叹了一口气，我看着小鱼，说道：“我想起了我曾看过的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你们两个，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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