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殿前失仪，焉知无意

三日后，仪元殿。

        有了慈宁宫的懿旨，司徒臻一行这一路都无比顺畅。

        司徒臻一袭锦缎宫服，面上一整套福缘垂珠，华美异常。进了大殿，依礼盈盈一拜：“大宛国胧夙公主司徒臻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久久未见人应。

        良久，才听闻一把女声略带干涩地开口：“你……怎么会有这套头面？！”

        司徒臻就这么保持着跪姿，微微一笑，低头并不看那上座的人，启口应道：“回端敬太后娘娘的话，此乃昔日司徒臻年幼之时，蒙大阏氏不弃，亲赠之物，如今带着它回到中土，也算了却大阏氏一桩心事。”

        登时，殿内传来数道微微倒抽冷气声。

        米丽是外乡人，跪在最末，趁着无人注意，四下用眼角的余光微微观察周围，只觉殿内一众侍从俱都面色僵硬，想来是司徒臻的话触了端敬太后的大忌。

        端敬太后许久不语，过了半晌才木然沉声道：“人没了，光是带着东西回来有什么用？记着，你们大宛，欠哀家一条命！”

        司徒臻微微一笑，抬头正色道：“太后此言差矣，这条命，不是我大宛欠下的，而是这乱世欠下的。便是当年大阏氏没有下嫁大宛，谁又能保证她此刻依然安好？”

        “你！”端敬太后气得一把站起，伸手指向司徒臻道，“放肆！果真是蛮夷之女，不识礼数！”

        身侧冷不防有人拉了拉她衣袖，端敬太后低头一看，却对上端毓太后使来的眼色，示意她不可发作。

        端敬太后没再说话，良久闷声坐下，挥袖道：“你回去吧。去告诉你们国主，若要和亲，须得换个懂事的公主来，如同你这般的，这亲，不结也罢！”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姐姐，事关两国邦交，还请三思！这婚书既已备下，焉有随意改动的道理？”

        一把柔和清亮的女声想起，司徒臻垂目，忽地心中一动。

        司徒臻没有抬头，不代表米丽没有偷瞄上座的反应。只见端敬太后似是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忽而冷不丁道：“那你的意思是？”

        “祖宗的规矩，断不可废。至于这大宛七公主殿前失仪之事，待入了宫，容后再罚便是。”端毓太后低头执礼，态度恭顺。

        “是么？”端敬太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后，方才道：“翾儿，要结亲之人是你，你怎么想？”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司徒臻只听闻一声轻笑自上首传来。笑声清冽，宛如一泓清泉。

        “不过多一碗闲饭而已，母后何必动气？照儿臣看，不若就此罢了。番邦小国不识书文礼数，便是再换，也换不出什么像样的来。若不是实在没得选，皇姐又怎会将母后亲赐之物赐给她？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母后与皇姐自幼饱受别离之苦，难道不想听听这些年皇姐的生活么？”

        “不了，如今阴阳两隔，总是哀家害了她。”端敬太后沉默良久，半晌才摇摇头，颓然道，“此事就依你们吧。哀家有些乏了，你们操持着即可。”

        “哀家同姐姐一同回宫。”端毓太后开了口。

        “你？你不留下颁旨么？”端敬太后收了脚步。

        端毓太后笑道：“翾儿既已继位，此等小事就由他自行做主便是，何须我等再多添烦扰？姐姐实在该多放宽心才是。”

        端敬太后笑笑，不置可否，下巴微努道：“那便跟上吧。”

        “恭送母后。”

        两宫太后仪仗浩浩荡荡离开，好半晌才重归平静。

        司徒臻一路跪在下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只觉一道灼人的视线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自己洞穿。

        “你倒是不怕死。”

        缙德帝的声音响起，带点微冷，却并不怎么森寒。

        司徒臻心头动了动，没有抬头，却忍不住在心底勾勒此人大致的样貌。大宛男子多英豪，音色舒朗豪情之人甚多，却鲜少有这般清贵的，好像天生就该被人捧在云端，不落尘泥一般。

        她不由想起了影弦——记忆中，这位自洛安远嫁而来的大阏氏也是如此，总是斯斯文文、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读诗写文，再不济便是摆弄花草、熬制香药，和他们这些满地乱跑、到处撒野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能连过三关也属不易，公主可千万要留着命在，莫要叫朕失望。”

        司徒臻微微一怔，旋即笑容渐渐荡漾开去，融化一脸寒霜。她低头，又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这才轻声道：“彼此彼此。”


　　https://www.lvscwx.cc/books/55891/55891258/2601736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