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鸿一舞，御前赐婚

三日后，国宴大典。两国和亲非是普通充盈后宫，按例当举行迎亲大典，以显尊重。缙德帝在此后倒无再生事端，一路安生太平直到大典当日。

        依芸满是焦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也不知跑了几圈，不是生怕忘了这个，便是生怕漏了那个。司徒臻嫌她有些碍事，便直接大手一挥，将她打发到外头给她兄长打下手去了。

        燕芸手巧，一直服侍着主子梳妆，只是一整天紧抿着唇，似乎更加沉默了。米丽瞧她脸色绷得厉害，不由嘻嘻一笑，换了一身明艳无比的装束，八条彤红的缎子缠在腰间，伸手一抖，便将那缎子直飞出去，迎送出一波又一波的缎浪。

        燕芸忍了一炷香时间，终于还是憋不住，咬着唇道：“今日是公主大喜，又不是你出阁，你这是做什么？”

        米丽尚未来得及搭话，司徒臻却先笑了起来：“总算舍得开腔了？还当你打算做一整天的闷葫芦呢！”

        燕芸的脸红了红，半晌才嚅嗫了几下，小声道：“我……”

        “多大点事，就能将你慌成这样。”司徒臻有些好笑。

        “还以为你是个稳妥的，原来不过是空有唬人的架子。”米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说呢！若不是你穿得这般招摇，我又岂会……”燕芸有些不服气，对着主子不好发脾气，对着米丽却没那么多顾忌。

        “这有什么？我本就是舞姬出身，这身衣服乃是我最贵重的一身，怎就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了？”

        “你如今是大宛侍女身份，不再是舞姬献艺，穿这般招摇成何体统？难不成你还打算……”

        燕芸突然住了口，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起来，在司徒臻和米丽脸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见二人神色如常，不由愈发心头警铃大作。

        “你……你们……公主……”

        司徒臻微叹一口气，回头对米丽道：“先去把这一身换下吧。但愿只是我们多心了。”

        然而，一语成谶。

        大典上，礼部主事邵怀雍当庭提议，素闻大宛女子能歌善舞，为显秦晋之好，请大宛公主主事，指派一侍女于大典献艺，交流舞乐。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京官纷纷侧目，竟不知这礼部主事是什么来历，区区五品竟也敢在殿前起意。

        惟司徒臻淡淡一笑，全不意外，一个眼神递去，便有一女主动请缨，告退更衣，放佛早有准备。

        燕芸面色一沉，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凝重。司徒臻冲她淡然一笑，示意稍安勿躁。

        米丽很快便换上了她的舞裙，娇柔却有韧力的腰肢随着鼓点声不断摆动，整个人艳如春花般地绽放开来。

        在场很多达官都是海清楼的常客，此前米丽混在大宛侍女之中，夜色昏晦之中，尚且还瞧不真切，可如今万千视线集于一身，又岂会认不出来？

        不免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一舞终了，反倒寂静下来。忽闻几声清脆的掌声自上首传来，紧接着便传来缙德帝清冷的笑意：“可惜了，如此精彩绝伦的舞，竟无人欣赏。”

        百官这才如梦初醒，干笑着鼓起掌来。

        缙德帝离席而下，一路走到舞池中央，细细打量了米丽一番后，忽而唤了句：“连卿。”

        连承嗣心头一突，忙上前跪下：“皇上，微臣……”

        “朕闻连夫人六年前病故，连卿膝下除却一豆蔻千金却再无其他子嗣……”

        月光下，缙德帝负手而立，语气平顺，教人听不出喜怒。

        连承嗣不明所以，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小女连熹微，亦在三日前入宫。”

        缙德帝微微颔首，忽而半转过头来，朝着地下跪拜的连承嗣笑道：“连卿膝下子嗣如此单薄，怎对得起连老夫人的殷殷厚望？”

        连承嗣后背微微一僵。

        “今日朕与大宛公主结亲，以飨洛安与大宛永世太平。连卿为礼部尚书，执管主客之交与冠婚嘉礼，所谓上行下效，朕今日为天下表率，连卿亦当为善不落人后才是。”

        “皇上……”连承嗣大惊，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立时被打断。

        “连卿为今年采选之事鞠躬尽瘁，回府却只得独守孤枕，朕实不愿见。此女既能一舞惊鸿，想来亦能令连卿展颜。朕今日便拟旨赐婚，赐她四品诰命，为连卿做续，不知连卿可满意？”

        “微臣……遵旨，谢主隆恩。”连承嗣面色晦暗，几乎从喉咙中硬挤出来这几句话。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司徒臻默默地坐在一旁，灌下一口烈酒，顺手将身上的裘衣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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