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

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后，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坐下，开始吃饭。

        祁云温吃的很快，三两下就解决了半碗的米，訾潇潇平时在家里吃饭时总是挑挑捡捡的。然而在祁云温的面前却收敛了很多，她的眼睛在桌子上的几个盘子上转了一圈，然后还是只敢夹自己眼前那盘子的菜。

        祁云温将一碗米快发完后，才发现訾潇潇已经将自己前面那盘子青菜扒了个精光，现在正在夹里面的葱吃。

        祁云温：“……”

        他放下碗，然后进厨房拿了一双新筷子，又重新坐回位置上，给另外两个人夹菜。

        正在专心跟面前的那颗葱叶奋斗着的訾潇潇面前冷不丁出现了一块鱼肉，她愣了愣，然后就听见少年清脆地嗓音问道。

        “吃这个吗？”

        訾潇潇连忙点了点头。

        少年又夹了几块鳕鱼，肉放到了訾潇潇的碗中。

        “鳕鱼没什么刺，你放心吃。”少年平静地道。

        訾潇潇点点头，然后将碗里的鱼随着米饭一起扒进了嘴中。

        “想想。”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意有所指道，“今天晚上的菜还挺丰盛的。”

        祁云温顿时有些不自在了，但他的表情还是跟刚才一样平静，给老人盛了一碗排骨汤后，祁云温将碗放到了她面前，说说道：“奶奶，您喝这个。”

        老人笑着接下，然后看着一边正埋头干，吃米饭的訾潇潇说道：“潇潇，就把这当自己家吃饭时，不用那么拘束的。”

        訾潇潇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尴尬被戳破，顿时表现的更尴尬了。她点点头，为了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还立马拿起了旁边的一个空碗，给自己成了一碗排骨汤。

        祁云温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说道：“吃完饭后把碗放到那里就好，我回来后会收拾的。”

        “訾潇潇，你家司机等会儿应该会来接你吧？”

        訾潇潇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行。”祁云温看起来很平静，“我的工作时间差不多到了，这就先走了，你等会儿记得用我们家座机给你家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啊，你这就要走了？”訾潇潇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能再等等吗，我可以让我家司机送你去你工作的地方的。”

        祁云温：“不用了。”

        说完，他换了件衣服，穿上鞋，带着钥匙，开门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訾潇潇和祁奶奶两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尴尬了。

        訾潇潇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平时都是怎么跟别人聊天交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能言善辩的她此刻竟然这么的笨口拙舌。

        想了半天，訾潇潇也没想出什么祁奶奶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她平时跟自己的小姐妹聊的不过都是一些玩玩闹闹，吃吃喝喝的事情。再不然就是学校里的哪个小男生长得好看，校外的哪个小男生跟自己告白了。她的爷爷奶奶去的早，外公外婆又都跟着舅舅他们住在国外。訾潇潇除了家里的李嫂之外，还真没什么跟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打交道的经验。

        訾潇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奶奶您快吃，吃完了我去刷碗。”

        话一说出口，訾潇潇立马就有些后悔了，，她这么说仿佛是在嫌弃老人吃的慢一样。于是她赶忙补救道：“不是不是，呃，我的意思是说，您可以慢慢的吃。吃饭嘛，就是要细嚼慢咽，您慢慢地吃，我不急的。”

        “我就在这儿等着，您吃完了我再刷碗。”

        訾潇潇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祁奶奶笑眯眯的，她年纪大了，平时就格外的喜欢看这些年轻的小孩子在自己眼前晃，看着她们笑闹，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也让这冰冷冷的房间多了几分人气儿。

        “你吃饱了吗？”祁奶奶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问道，“想想平时可不会做这么多菜，他应该是专门为你做的。”

        訾潇潇一愣。

        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她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訾潇潇平时在家里大鱼大肉的吃惯了，乍一看祁云温家的菜，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寒酸。

        但是经祁奶奶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菜虽然算不得多，但是有鱼有肉有汤，跟好友描述的“家境贫寒”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那您平时都吃些什么呀？”訾潇潇试探着问道。

        祁奶奶还是那副和蔼的模样，并没有觉得问这问题有什么不妥，她很坦诚地道：“想想为了我的身体，一般都会在放假的时候买些肉包，一些饺子，馄饨还有包子之类的冻起来，中午他在学校的时候，我为了图方便，一般都吃这个。”

        “等晚上他回来后，一般都会炒一道菜，然后我们就着熬的稠一点的汤把菜分吃了。”

        訾潇潇当即提出了疑问：“这么吃营养会不会不够呀？”

        她非常好奇，就吃这点东西，祁云温是怎么长得这么高的？

        “云温每次到周末的时候，都会熬一些骨头汤给我补身体。”祁奶奶道，“不过他一般都不会喝，都是留给我喝。”

        訾潇潇咋舌。

        她的想想好像还挺孝顺的哦。

        “那想想他……啊不对，祁云温他现在是出去打什么工，要几点才能回来呀？”訾潇潇这会儿自觉跟祁奶奶聊起来了，也不再压着自己的好奇，连忙打听起了祁云温的事，“他现在出去打工，晚上会不会回来的太晚呀？要是回来的太晚，遇到坏人了可怎么办？”

        訾潇潇很担心地道。

        一提这个，祁奶奶顿时也有点担心地道。

        “想想这孩子，有什么事都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他去打什么工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我问过他好几次，他都说不是什么累活。”

        “但是他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来。”祁奶奶有些忧愁地道，“是我没用，还要这孩子自己去赚钱凑学费。”

        訾潇潇愣住。

        “啊，祁云温的学费是他自己凑的？？”她有些不可思议道。

        祁奶奶点点头：“想想父母临走时留下了一些钱，但是那些钱花到他11岁的时候就花没有了，这些年的学费，都是我找人借来的。”

        “好在这孩子一直争气，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补助。”祁奶奶道，“也算是替我减轻了一点负担。”

        “对的对的。”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打探到的消息，訾潇潇连忙点点头说道，“他特别厉害，一直是全校的年级第一，每次期末的奖学金都能拿到手。”

        訾潇潇所在的学校是但是有名的一所贵族学校，在里面上学的多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孩。这些有钱人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住的更舒服一点，给学校捐楼，捐设施，所以学校一点也不缺钱。

        然而身为一所学校，光是有钱还是没有用的，在大家的眼中，升学率的高低才是鉴定一所学校的基本标准。所以学校为了提高自身的升学率，便会花钱招收一些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

        如果单看升学率的话，一高附中完全是胜于所在訾潇潇的那所学校的存在。

        “奶奶。”訾潇潇问道，“祁云温他小学时的成绩怎么样呀？”

        “想想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祁奶奶回忆到，“他小时候一直都是第一，升了初中以后也一直都是第一。”

        “哦……”訾潇潇点点头。

        看了她猜的没错，祁云温果然是冲着奖学金来现在的这所学校的。

        两个人边聊边吃，时间也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好久，祁奶奶将碗里的米饭吃完，然后站起身，就打算收拾桌面。

        訾潇潇连忙拦住了她：“奶奶您别动，让我来就好。”

        祁奶奶摆摆手：“那哪行，你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你收拾这些东西。”

        “那您也别动，我们都别动。让想想回来收拾。”听了一晚上祁奶奶喊祁云温“想想”这个小名，訾潇潇这会儿也不自觉的开始叫起了这个名字，“想想不是说过要等他回来收拾吗？”

        “那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吧，别让想想担心。”

        闻言，祁奶奶顿住了动作。

        訾潇潇见有戏，立刻乘胜追击道：“想想这么晚还要出去打工，已经够辛苦的了，这些事就别再让他担心了。”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来，訾潇潇真的很想说：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万一伤到了哪里，反而得不偿失。

        但是这么说未免有些太直白，于是訾潇潇只能用这种婉转的方式说出。

        祁奶奶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诶，人老了，确实不中用了。”

        “您别这么说，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訾潇潇连忙制止了她的胡思乱想，“奶奶，我扶您进屋休息吧。”

        祁奶奶点点头，随着她进了房间。

        訾潇潇将老人扶到床上，帮忙盖好了被子，打开了电视，然后说道：“奶奶，您先看电视，我出去一会儿。”

        “好。”祁奶奶以为她是要去上厕所，于是便提醒了一句，“厕所在玄关旁边，跟阳台挨得比较近。”

        訾潇潇知道她是误会了，但是也没反驳什么，只是满脸挂着笑，点了点头。

        走出房间，訾潇潇将袖子一挽，然后端着盘子开始往厨房里走。

        将凳子摆好，桌子擦干净，一年到头也就只干一回家务的訾潇潇在今年难得破了例，还没到大年三十的时候，就开始刷锅洗碗了。

        祁云温家没有安装热水器，訾潇潇水管里冲出的凉水冻得龇牙咧嘴，她甩了甩手，然后将几乎要冻麻的双手浸入锅中，开始刷锅洗碗。

        三个人，也不过吃完了两道菜，訾潇潇将剩下的两道菜用东西罩起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擦了擦手。

        收拾好东西后，訾潇潇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本来想直接走进祁奶奶的房间，哪知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訾潇潇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问了一句：“谁呀？”

        门上没有猫眼，破旧的防盗门和木门筑成了一道脆弱的防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訾潇潇总觉得这条小巷的安全隐患很大。

        门外的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屋里竟然传来一个清脆少女的声音，顿了顿，屋外的人才说道。

        “那个……”那声音道，“我是来找想想哥哥的，我妈妈让我来送些东西。”

        一天门外的女音，訾潇潇瞬间放下了心。

        什么嘛，原来不是坏人呀。

        ……等等！

        这大晚上的，为什么会有小姑娘来找祁云温？！

        合着祁云温这小子还有作风问题呢？！

        訾潇潇果断拉开了门，想要看看屋外站着的是什么漂亮小姑娘。

        门被拉开，唐璇薇便被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孩子瞪着。

        唐璇薇：“……？”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而同样的，门内的訾潇潇看见来人，顿时也傻住了眼。

        这女孩子是谁她当然认识，这不是祁云温的小青梅嘛。

        想想两人情投意合的传闻，訾潇潇时心虚了。如果非要分个先来后到，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呃……啊快请进快请进。”訾潇潇反应过来后，连忙将门拉得大了一些，“你想想哥哥他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吧。”

        唐璇薇端着一盆子的菜，然后走进了屋子。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唐璇薇笑道，“我妈妈炸了一些鸡腿，让我给想想哥哥送过来。”

        “訾潇潇同学，你要吃一个吗？”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訾潇潇当场一呆。

        “你认识我？”訾潇潇狐疑地问道。

        她的大名有这么响亮吗，连这堆一心只顾着学习的大学霸们都知道她。

        唐璇薇点点头：“你很有名呀，前段时间中秋晚会的时候不还在台上跳过舞吗？”

        訾潇潇：“……”

        中秋晚会……这好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吧？

        那天晚会上的节目还挺多的，也难为这姑娘居然还记得她。

        訾潇潇摸了摸鼻子：“啊对，我确实在中秋晚会上表演过节目。”

        “对呀。”唐璇薇笑眯眯的，露出了一对小酒窝，“你跳的很好看，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訾潇潇：“……”

        实不相瞒，她那天为了追求潮流跟个性，特地把学校参配的服装给撕了一个洞，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还有一截细细的腰肢。

        好看吗？那肯定是好看的。

        不过暴露吗？那也肯定是暴露的。

        这些事情自己做的时候还不感觉有什么，此时被人提了起来，訾潇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唐璇薇转移话题道。

        “你要尝尝吗？大鸡腿。”她用甜甜的声音问道，“我妈妈炸的老式大鸡腿，没有裹淀粉，直接把鸡腿下油炸的。”

        “我感觉挺好吃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尝尝吧。”

        訾潇潇顿了顿，但是盛情难却，她只好伸出手拿了一个。

        其实她刚刚吃得饱饱的，并不是很饿。

        将鸡腿拿在手里，訾潇潇道：“要不你把盆先放到桌子上，我也不知道祁云温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应该就看见了。”

        唐璇薇点点头。

        老式小区并不隔音，她们在客厅里说着话，卧室里的祁奶奶自然听见了动静，老人喊道：“是甜甜吗，快进来坐。”

        唐璇薇闻言立刻“诶”了一声，然后将盆放到桌子上，步履轻盈地朝房间内跑去。

        拿着鸡腿的訾潇潇看着她跑进了房间，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鸡腿，又看了看，还敞着的大门，朝门口处走了几步，将门关上。

        座机就摆在屋外的小茶几上，訾潇潇走上前，按了按钮，将电话拨出。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起。

        “喂，潇潇，我是现在就去接你吗？”司机大叔问道。

        訾潇潇道：“嗯……你现在就来接我吧。”

        “那行，我立刻就到。”司机大叔说道。

        挂了电话后，訾潇潇走进了祁奶奶的房间。

        房间里，祁奶奶正跟唐璇薇有说有笑，小青梅跟一面对大人就笨嘴拙舌的自己不同，她嘴甜，人也长得讨喜。说起讨巧的话来，更是讲祁奶奶逗得合不拢嘴。

        訾潇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走进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就想退出去，然而却被眼尖的祁奶奶叫住了。

        “潇潇。”祁奶奶道，“快进来呀。”

        被叫住了名字，訾潇潇也不好装傻，于是走了进去，顺便搬了个小马扎坐下。

        “潇潇，你跟想想是同学，那你跟甜甜应该也是同学吧？”祁奶奶笑着问道。

        訾潇潇点点头。

        “真好。”祁奶奶看起来很开心，“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我们会的，奶奶。”唐璇薇立刻乖巧地接话道。

        祁奶奶点点头，然后戴着老花镜看了一眼一旁的钟表，说道：“好了，潇潇，天晚了，快回家吧。”

        “以后有空常来玩啊。”她笑得和蔼又慈祥，“等下次有时间，我精神好点了，就下厨给你们做一顿饭。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还开过饭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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