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

“我说。”祁云温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等会儿是在我家吃饭，还是回你家吃饭？”

        訾潇潇这回听清了，她开心地问道：“去你家吃饭的话，是你做菜吗？”

        祁云温点点头。

        訾潇潇更兴奋了，她道：“好呀，那就去你家吃饭吧。”

        “那你别乱跑，菜场的人多，你又是第一次来，记得跟紧我。”

        “好！”

        答应过好后，訾潇潇顺顺拉住了祁云温的衣摆。

        祁云温一愣，刚打算让她松开，就听訾潇潇说道：“你等会儿要买菜，估计也没时间一直看着我，我就这样拉着你，就不会迷路啦。”

        她说得理直气壮，祁云温考虑到她确实是第一次来市场，也确实担心她会走丢，于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肉摊，祁云温看了一眼肉摊上摆得满满的肉，说道。

        “要两斤排骨。”

        “好嘞，需不需要我给你切断？”

        祁云温点点头：“麻烦了。”

        “买排骨干什么？”訾潇潇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祁云温头也不转，只定定地看着老板切排骨：“煲汤，等一下再买一些玉米，煲一个排骨汤。”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訾潇潇一眼。

        “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訾潇潇笑弯着眼睛：“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她说这话时笑得明朗又干净，将十几岁的少女的青春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祁云温看得有些脸红，轻轻地将脸转了过去。

        “那等一下再买一条鱼好了。”祁云温道，“做一道红烧鱼。”

        訾潇潇眨眨眼：“鱼有很多刺的，你能帮我剔掉吗？”

        “……”祁云温瞥了少女一眼，没有回答少女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鱼肉补脑，正好能补补你的脑子。”

        他说这话时既轻又快，訾潇潇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调侃自己，她有些惊喜地说道：“祁云温，认识你这么久，今天好像是你第一次用这么放松的语气跟我说话耶。”

        这话倒是真的，她追着祁云温跑了这么久，被他客气有礼地对待过，也被他冷言冷语过，但是无论是哪种，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地跟她说过话。

        “嗯。”祁云温接过肉铺老板递过来的那袋排骨，然后付了钱，跟訾潇潇说道，“走吧，再去买些玉米和青菜。”

        訾潇潇乖巧地跟着祁云温，拉着他的衣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将需要的东西都买过一遍后，两人就朝出口处走去，期间，路过一家卖小狗的摊贩时，訾潇潇突然停住了脚步。

        篮子里，一堆胖乎乎的小狗崽正在里面打着滚，訾潇潇欣喜地走上前，看着篮子里的小狗崽说道：“哇，好可爱呀。”

        卖狗的大娘听见訾潇潇说的话，笑着说道：“可爱就买一只回家养着呀，这是我家大狗生下来的狗崽，我跟你说啊姑娘，我家大狗可机灵了，这生出来的小狗呀，也不会差。”

        说着，她又指了指一边立着的纸板。

        “一条小狗20块钱，也不贵。”

        訾潇潇看了看小狗，又看了看立着的纸板，一时之间有些心动。

        她伸手摸了摸那只扒着篮子正看着她的小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那小狗被訾潇潇这么一摸脑袋，立刻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它还不大，没有学会“汪汪”叫，只会哼唧哼唧的，听起来乖乖的。

        祁云温走上前，看着訾潇潇没有说话。

        “祁云温。”訾潇潇扭过头，“你看这小狗可不可爱。”

        祁云温默了默，然后问道：“你要买吗？”

        訾潇潇有些犹豫，她又看了一眼还在哼唧的小狗，然后说道：“我有点想买，但是我害怕照顾不好它。”

        訾潇潇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四肢不勤，她不会做饭，也不擅长做家务，要不是因为家里面有李嫂一日三餐地照顾她的起居，訾潇潇觉得自己早就要饿死了。

        “这么一条小生命，要是因为我的疏忽出了什么问题，那我估计要后悔死。”

        祁云温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了身，摸了摸那条小狗的脑袋。

        小狗很亲人，被人摸了也不反抗，它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然后冲着祁云温伸了伸小爪子。

        訾潇潇被这几声叫惹得更动心了，她问祁云温：“你能跟我一起养小狗吗？”

        “你看起来很会照顾人的样子，估计应该也挺会照顾小狗的，要是可以的话，你能跟我一起养这只小狗吗？”

        祁云温被她那句“你看起来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弄得嘴角抽搐，他仔细地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的日常起居，以及养了这只小狗后要承担的各种费用，又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好。”

        于是，两人就以二十块钱一只的价格，成功地将这只小狗带回了家。

        等坐回车上的时候，司机大叔看着訾潇潇手里抱着的小狗，一时有些茫然。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不是去买菜的吗，怎么一回来还带着一条奶狗？

        “司机大叔。”訾潇潇突然喊道，“我等会儿打算在我朋友家吃饭，您跟李嫂打个电话说一声吧，今天我不回去吃饭了。”

        司机大叔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狗，终于还是说道：“潇潇，你是打算把这条小狗抱回去养吗？”

        訾潇潇点点头：“它好亲人啊，而且很乖，一点也不凶。”

        “司机大叔，我去上学的时候，麻烦您多照顾一下它，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会给它买一些奶粉跟狗粮，您到时候看着喂一喂就行了。”

        “平常的时候，就让它在花园里跑着玩儿……哦对了，我是不是要给它安装一个小门，方便它随时进出屋子呀。”

        訾潇潇自言自语道：“还有，这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她当时抱狗的时候很干脆，其他什么都没看，连手中狗子的性别还没搞清楚。

        将手里的狗狗翻过去，訾潇潇看了一眼它的肚子，然后说道：“啊，是个男孩子啊。”

        “祁云温。”訾潇潇转头喊道，“你要不要抱抱它？”

        祁云温看了一眼她手里虎头虎脑的小奶狗，然后说道：“不用了，你先自己抱着玩吧。”

        于是訾潇潇又将小狗放回了自己的腿上。

        天空飘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訾潇潇看着窗户外的雪，惊喜地喊了一声：“哇，下雪了！”

        祁云温顺着她的喊声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花从天而降，被风吹着，斜斜地飘落在人间。

        他的神思一片恍惚，而耳边突然传来了訾潇潇地喊声。

        訾潇潇坐在他的旁边，在他的眼前摆了摆手。

        “祁云温。”她叫道，“下车啦。”

        祁云温这才回过神来。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然后一路踩着地面上薄薄的雪花到了后备箱那里，将菜拿了出来。

        訾潇潇坐在车上，将自己的棉服拉链拉开，然后把手里的小狗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跟司机大叔说了个大概的来接自己的时间，訾潇潇这才抱着小狗下了车。

        望着四周的环境，訾潇潇不由得咋舌。

        此时她正身处在一条小巷外，小巷很窄，仅容四个人并肩而过的宽度，訾潇潇好奇地到处乱看，猜测着祁云温住在其中的哪一家。

        祁云温从后备箱里将东西全都拿了出来，然后对着訾潇潇道：“走吧。”

        “给我一个袋子吧。”訾潇潇看他这会儿手里面拎着五六个袋子，变想上前替他分担几个，哪知祁云温轻轻一让，躲开了她的动作。

        “没关系，我拿得动。”祁云温淡淡道，“走吧。”

        訾潇潇见拿不过来，也不再费力，于是跟着他一路走进了小巷。

        连续地拐了几个弯之后，祁云温才终于说道：“到了。”

        訾潇潇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破落的房子。

        这一刹那，她突然体会到了好友说过的“祁云温家应该挺困难的”究竟是有多困难。

        但是訾潇潇也不是傻，她对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没看到一般，十分自然地跟着祁云温走进了屋。

        进屋之后，祁云温喊了一声：“奶奶。”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想想回来了？”

        然后，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祁云温连忙放下手中的菜，上前扶住了老人。

        訾潇潇双手都抱着狗，一时之间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会儿更是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去捡地上的菜还是该干什么。

        看见老人看向自己，訾潇潇连忙打了声招呼：“奶奶您好，我是祁云温的同学，我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卡住了。

        来这里干嘛？訾潇潇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

        没办法，这让她怎么说？难道要她说“我今天追着您孙子到处跑顺便追来您家蹭一顿饭”吗。

        訾潇潇突然就有些尴尬。

        祁云温看着她从平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变成了眼下这副唯唯诺诺的乖巧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好笑：“奶奶，这是我同学，叫訾潇潇，今天来我们家吃晚饭。”

        “啊。”老人连忙点点头，带着一副慈爱的表情说道，“来来，快请坐。”

        訾潇潇哪敢真的直接坐下，她赶紧说道：“不用了奶奶，我帮忙择菜，您等等，饭马上就好。”

        说完，闷着头找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往里面冲。

        “不是那间门。”祁云温道，“是右边的那一间。”

        “哦……哦哦！”訾潇潇点点头，推开门跑了进去。

        祁云温看着脚边一地的菜袋子，然后蹲下身，将它们一个一个拾起。

        “奶奶，那您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我们马上就把饭菜做好。”

        老人看着有些为难：“那女娃娃是客人，你就真让人家进屋子里帮忙做饭呀？”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祁云温倒是挺淡定的。

        老人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祁云温将人扶在沙发上坐着，然后拎着袋子走进了厨房，一只脚刚踏进屋，果然就看见訾潇潇抱着一条小狗，一脸的懊恼。

        见祁云温这会儿走了进来，訾潇潇赶忙上前几步，说道：“怎么办，你家让不让抱小狗进来呀，想温温要放到哪里去呀？”

        祁云温愣了愣，疑惑地问道：“想温温？”

        “对啊。”訾潇潇说道，“你奶奶刚才不是叫你想想吗，这应该是你的小名吧？”

        “所以我决定了这条小狗的名字就叫想温温！”

        祁云温：“……”

        他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你把它抱到我屋子里去吧。”顿了顿，祁云温又改口道，“……算了，你把小狗给我，我抱它进去。”

        说完，伸手就要去接訾潇潇怀里的小狗。

        訾潇潇却抱着小狗突然后退一步。

        祁云温：“？”

        “要不然还是让我抱小狗进你的房间吧。”訾潇潇讷讷道，“你跟我说哪个是你的房间，我把小狗抱进去。”

        天呐，这可是能进祁云温少男闺房的好时候，傻子才会错过这么一个机会呢。

        祁云温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意图，有些无语地道：“我奶奶就坐在客厅里，你确定你敢抱着小狗从她面前经过？”

        訾潇潇：“……”

        訾潇潇：“我敢……！你说吧，哪个是你的房间？”

        “出门左拐，两间对门的房间，右边那个门打开就是。”

        訾潇潇点点头，然后抱着小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一路经过客厅，訾潇潇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礼貌地跟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祁云温的房间。

        打开门走进去之后，訾潇潇连忙转过身，又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拉开了拉链，放出了怀里的小狗。

        小奶狗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觉出了小主人的紧张，刚刚窝在小主人的怀里，竟然一下都没有叫，直到这会儿被放了出来，才哼唧了几声。

        訾潇潇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乖哦，想温温。”訾潇潇说道，“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的名字，以后你就叫想温温啦。”

        小奶狗眨巴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小主人，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訾潇潇又摸了摸它的头：“你先乖乖的在这里待一会儿哦，我要去帮忙做饭，等会儿再来找你。”

        小奶狗甩了甩自己的小尾巴。

        訾潇潇笑了笑，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念念已久的少男闺房。

        祁云温的白色很少，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屋子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

        想想自己屋子里摆着的各种的化妆镜，毛绒绒的地毯，摆得花里胡哨的玩偶，还有挂着的乱七八糟的风铃跟捕梦网，以及墙上贴着的各类乙女游戏的海报。訾潇潇一时之间竟有些惭愧。

        不知怎么的，她居然觉得祁云温很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

        訾潇潇看了一眼祁云温的床铺，突然有种想在上面打个滚的冲动。

        但还好，少女终究还是拦住了自己这种变态的想法。

        再次环视了一下祁云温的屋子，訾潇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门，跑出了房间。

        再次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訾潇潇跟坐在客厅里的老人打了个招呼后，朝着厨房一路飞奔而去。

        一进门，就听见祁云温头也不抬地说道：“把门关上，别让油烟散到客厅里去。”

        訾潇潇点点头，又想到祁云温这会儿看不见，于是改成说话：“好的。”

        她关上门，一路小跑到祁云温的旁边。

        “有什么我能帮你干的吗？”訾潇潇到处打量着问道。

        祁云温这会儿已经动作麻利地洗好了鱼，正将排骨倒进盆里泡血水。

        他看了一眼案板上的东西，道：“你不用动手，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訾潇潇道，“你是不是害怕我什么也不会，搞砸了你弄的东西呀……其实我还是会一点东西的。”

        她家大年三十的时候，全家人聚在一起，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每个人都要干一点活。

        不干活的，就不准吃饭。

        訾潇潇在这种磨练下，虽然炒菜和面包饺子什么的没能学会，但是择菜洗菜还是可以的。

        她撸起袖子，道：“青菜呢，我帮你择青菜吧。”

        祁云温从桌案上拿起一个盆，然后将盆地给了訾潇潇。

        訾潇潇接过，老老实实地搬过一个小马扎，坐在垃圾桶旁边，开是择起了青菜。

        她的动作很快，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这倒是让祁云温有点没想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应该有保姆。”祁云温想了想她刚才跟司机曾经提到的那个李嫂，于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訾潇潇道：“哦，你说李嫂啊。对啊，我家确实有保姆，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择菜的速度，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干这个的。”

        “嘿嘿。”訾潇潇傻笑，“那当然啦，虽然我看着好像不怎么会干这个，但是那都只是表面！”

        “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那以后就我择菜，你做饭，我们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祁云温：“……”

        谢谢，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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