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

早自习结束后，常诗悦到办公室去找姜汝柠。

        一个早读都在讨论导致学生上吐下泻的原因，姜汝柠在办公室里也没怎么睡好觉，她本来想着干脆不吃饭了，奈何好友坚持什么“早上要吃点热的东西”，硬是将她生拉硬拽到学校的食堂。

        食堂里，姜汝柠病恹恹的，坐在那里拿着个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碗里的汤。那样子不像是在吃饭，倒是像在喝什么毒药。

        “即使再不愿意，也要把这碗稀粥喝完了再说。”常诗悦只当做没看见她脸上的不情愿，“生病了也不能不吃饭，没胃口就喝点汤，不管怎么说，早上一定要吃些东西。”

        姜汝柠点点头。

        “柠柠怎么突然生病了？”訾潇潇大口咬了一口包子，“真是奇了怪了，我们班也有人病了，一个早读跟老师请假的就有好几个。”

        姜汝柠正在舀稀饭的勺子停住，她抬起眼皮，看着訾潇潇道：“你们班也有？”

        訾潇潇：“嗯，什么也有，生病的人吗？”

        她想了想，道：“总共有三个人，早读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督查老师从窗前经过，也叫不醒他们。后来班主任来了，给他们测了一下体温，发现其中有一个是发烧了，另外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提不起精神。”

        “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突然生病了那么多人。”卫乐乐道，“我们班也有身体不舒服的。”

        “你们班也有？”常诗悦出声问道，“你们班生病了几个？”

        “唔……”卫乐乐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不怎么观察班里的情况，就知道坐在我前边的那个男生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早自习上到一半，跟语文老师说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我本来以为他是肚子疼，上厕所去了，结果一直到早自习结束，整整几十分钟，他都没有再回来。现在听你们讲，我才感觉他可能是生病了。”

        “不正常。”常诗悦道，“怎么一下子生病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天气变冷，也不应该病倒这么多人啊。”

        说到这里，她又转头问姜汝柠：“柠柠，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生病的，是昨天穿的太少了，冻着了吗？”

        姜汝柠：“……不是。”

        食物中毒这个事还不能确定，她不好乱传谣言，只能道：“问题应该出在昨天中午的饺子上，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教导主任说他会去查。”

        “……”傅和瑜问道，“如果是因为饺子的话……这算是食物中毒吗？”

        “没确定的事，先不要在食堂里大声地说。”姜汝柠当即拦下了傅和瑜接下来的话，“万一不是因为饺子的问题，那就成了污蔑了。”

        傅和瑜赶紧闭上了嘴。

        “不对啊……饺子跟生病有什么关系？”常诗悦问道。

        “……你们在吃饭的时候，我提这个不大好。”姜汝柠解释道，“等你们吃完了再说吧。”

        “你现在就说，别勾人好奇心。”訾潇潇道。

        “……”姜汝柠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因为我昨天晚上吐了……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上吐下泻。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我突然就醒了，那时候整个寝室里的人都在睡觉，我就感觉有一点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的，然后我一下床，突然就有一种很想吐的感觉。”

        说到这里，姜汝柠停了一下，看周围几个女生的表情都没有什么不适的模样，才继续开口道：“然后我冲到卫生间，就吐了。”

        “当时我的衣服穿的挺少的，晚上的天气有点冷，我来来回回的也没披一件衣服，我本来以为是着凉了，所以才发烧了。”

        “今天早上在办公室的时候，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人也因为上吐下泻去老师那里请假，我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听完了姜汝柠的话后，即使先前已经被提醒过，不能随便乱说话，訾潇潇依然开口道：“这就是食物中毒吧！”

        姜汝柠叹了口气，就想伸手去捂她的嘴。

        “等会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訾潇潇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道，“咱们有一说一啊，如果问题真的出在食物上，这就是食物中毒啊。”

        “我按照大家的说法算了一下，基本每个班都有一两个学生上吐下泻……一个年级有20个班，20x2就是40个人……我们学校一共有三个年级，3x40就是120个人。”

        “120个人已经不少了吧！这么多人因为饺子出了问题，这还不算食物中毒吗？”

        姜汝柠叹气的声音更大了，她的脸皱成了一团：“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们的，刚刚来来往往的，走过去这么多人，如果听见了我们谈话的内容，再跑出去乱说……谣言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越传越夸张，谁也不能保证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现在比较存疑的一点就是，饺子都是学生家长包的，哪有父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所以，我也不敢保证问题就处在饺子上，就先让年级主任去查查吧，要相信咱们的老师。”

        她说话时语气非常坚定，让人不由得相信她说出的内容，即使是不久前才见识到老师出尔反尔的样子的訾潇潇，也安静地闭上了嘴。

        几个人将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姜汝柠的碗里依然还剩着大半碗粥，常诗悦看她那副“既然大家都吃完了那我们就走吧不要管这碗粥了”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将饭盒从一旁拎了起来。

        姜汝柠：“……”

        她什么时候带的饭盒，为什么我没看见。

        像是看出了姜汝柠的疑惑，常诗悦淡定地解释道：“刚刚跟衣服一起拿过来的，外面包着校服，你没看到也正常。”

        姜汝柠：“……”

        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姜汝柠老老实实的将粥倒进了常诗悦带来的饭盒，然后盖着盖子，保上温。

        “我跟你们一起去医务室吧。”訾潇潇将其人的碗筷摞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常诗悦：“没关系，我带着柠柠去就行了，你快回去上课吧，一趟医务室而已，没必要去这么多人。”

        訾潇潇想了想，然后对姜汝柠道：“那行，我有时间了就去医务室看你，生病了就好好的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姜汝柠点点头。

        ……

        好好的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好的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

        姜汝柠看着医务室里挤得满满的人群，心说：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

        “失策了。”常诗悦看着医务室里挤得满满的人群，开口道，“早该想到的，大早上的一个办公室里都能挤着三个同学，按这个算法，医务室也确实应该挤着不少人。”

        “这些同学都是跟我一样的原因吗？”姜汝柠小声地问常诗悦。

        常诗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两个人一路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姜汝柠站在一屋老师的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呢，女老师就问道：“你也是上吐下泻吗？”

        姜汝柠：“……”

        好吧，看来大家都是跟我一样的原因。

        她点点头，道：“昨天半夜突然起床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今天早上量体温的时候发现自己发烧了，三十八度二。”

        “不过我刚刚吃过退烧药了。”

        女老师点点头，拿出了一个体温计，递给了姜汝柠：“你先去一边测测体温。”

        姜汝柠接过，跟常诗悦一起走到了旁边。

        此时，医务室已经挤得满满的都是人，座位上坐满了人，床上也坐了一圈的人，姜汝柠看实在没有位置能坐了，就往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挤了挤。

        常诗悦也跟着她往那个角落里挤了挤。

        两个女孩儿站在一个角落里，姜汝柠将温度计放在了腋下，然后一侧手臂就宛如木乃伊一样，垂直的夹住。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等了三分钟，姜汝柠才将温度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温度，姜汝柠挑了挑眉。

        不降反升。

        三十八度八。

        姜汝柠将温度计递给常诗悦，说道：“三十八度八，怎么回事，其实我已经觉得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常诗悦忍不住出声打击她：“那是因为你露着头在外面被风吹了一路，冷风把你身上的热气吹散了一点，让你有种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的错觉。”

        “好了老实点，你在这里站着，我去把体温计递给老师。”

        姜汝柠被她一顿凶，这会儿老实了不少，她自觉地将帽子戴上，然后将围巾紧了紧。

        拿着温度计走到医务老师面前，常诗悦将温度计递了过去，医务老师拿着看了一眼，当即说道：“也不用再让她回班学习了，看看是请假回家，还是在医务室里待着。”

        常诗悦不好替姜汝柠拿主意，于是道：“老师您等等，我去问问她。”

        说完，又一路挤到了姜汝柠的面前，问到：“老师说让你选择回家，或者是在医务室里待着，你选哪个？”

        姜汝柠毫不犹豫：“在医务室里待着。”

        常诗悦点点头：“那你挂瓶水吧。”

        姜汝柠：“……？！”

        等等，话题为什么转变的如此之快，上一秒还问我在哪里待着，下一秒就让我打针挂水。

        “不用了吧……”姜汝柠弱弱的地反驳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吃点退烧药不就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退烧药没能让你的病情减轻，反而加重了不少。”常诗悦没什么表地道，“你还是挂瓶水吧，要不然直接打一针也行。”

        姜汝柠：“我不要……我坚决不要对着屁股扎针。”

        她都那么大了，即使给他扎针的是女老师，她也会觉得很害羞的好吗？

        “那就挂水。”常诗悦道，“没办法，想要好的快一点，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姜汝柠挣扎道，“悦悦，你知道我是最怕疼的，就不能让我吃药吗，实在不行了我再扎针。”

        “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即使在医务室也不会把课程落下。”

        常诗悦：“……”

        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拿着针往她手上扎，叹了口气，常诗悦道：“你等等，我去问问老师能不能给你留一张空床。”

        医务室里只有两张空床，常诗悦不确定会有几个病人，只能先去问问医务老师。

        走到老师的旁边，常诗悦问道：“老师，等会儿会有几个人留在医务室啊？”

        医务老师抬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然后清点了一下，说道：“大家基本上都打算请假回家，就你朋友一个人留下，还有两个说是去老师办公室里休息。”

        “但是现在还不确定，毕竟人来人往的，还不断的有学生过来。”

        常诗悦问道：“我朋友烧到三十八度八，您看能让她吃点退烧药，然后在这里睡一觉吗？”

        医务老师皱眉：“吃药恐怕不行，还是挂瓶水吧。”

        “她不想打针。”常诗悦道，“就按她的意思，先让她吃药吧，如果一直不好再说。”

        医务老师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只是终究还是没有再劝。

        “那行，我会注意着多看看她，要是有什么问题，烧一直不退，那无论如何都是要打针的。”

        常诗悦点点头，然后又陪在姜汝柠身边等了一会儿，直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才跟姜汝柠告了别。

        姜汝柠在她离开后，吃了医务老师递过来的药，然后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身上的衣服穿得多，睡觉时一个翻身都能让人很不舒服，姜汝柠只好将衣服拉平，平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安详的姿势，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

        姜汝柠这一觉一睡就睡了几个小时，直接睡到了午饭时，她昨晚半夜的时候被折腾的没休息好，这一会儿算是全弥补过来了。

        疲惫地揉了揉眼，她这会儿才觉得有些饿，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将保温通打开，把早上剩下的粥全部喝完，然后就想盖上被子接着睡。

        但是常诗悦可不会如她的愿，时间差不多到了的时候，常诗悦提着一个保温桶来到了医务室，叫醒了几乎快要睡过去的姜汝柠。

        姜汝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床边的常诗悦，又看了看她手里的保温桶，不由得哀嚎了一声。

        “姐，我求求你了，今天早上的粥我才喝完，这会儿已经不那么饿了，你别让我吃饭了行不行？”姜汝柠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真的没那么多的胃口啊。”

        常诗悦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然后将保温桶放到了一边，说道：“留给你饿的时候再吃，给你带的都是没什么油水的饭，在医务室吃也不会散出很浓郁的食物香气，你可以放心。”

        “但是我来不是找你说这个的。”

        “潇潇今天被叫到校长那里问话了。”

        本来还摊在床上不想动弹的姜汝柠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姜汝柠问道。

        “你说的真的很对，乱传谣言是要出大事的。”常诗悦一巴掌捂在脸上，有些无奈地道，“今天早上，咱们在食堂里讨论的那事儿，被别的人听去了。”

        姜汝柠：“食物中毒？”

        常诗悦点点头，道：“有个学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跟家长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这个，然后人家家长当真了，直接给教育局打的电话。”

        “不得不说，咱们市的教育局是真的优秀，那边一接到电话，这边赶紧就派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了。咱们学校的校长，还有在外地开会的副校长一并被喊了回来，你还不知道那场景……声势浩大，我当时站在楼上往下面望，一群领导聚在一起。”

        姜汝柠听得紧张，赶紧接着问道：“然后呢，讲道理，这不关潇潇的事啊。”

        “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关不关她的事，她也得出来说一说。”常诗悦道，“那个跟家长说咱们学校学生食物中毒的男生把潇潇拉了出去，说是听潇潇今早说的话，才以为是真的食物中毒……”

        “不过中不中毒的也不重要了，学校现在正配合着教育局在查，我来的时候，一堆人正在咱们学校的后食堂里转着呢。我估计今天中午的饭是我们入学以来最干净的一次，你好好吃，放心的吃。”

        姜汝柠：“……”

        她伸手打开饭盒，就看见里面装了满满一桶的粥。

        姜汝柠：“……为什么还是粥？”

        “我问过医务老师了，她说上吐下泻之后，一个星期内最好都不要吃什么油腻刺激的食物，否则对肠胃不好。”常诗悦回答得振振有词，“所以，麻烦你这一个星期都不要吃油腻跟辣了。”

        “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那我能吃什么？”姜汝柠气的一拍床铺。

        常诗悦面无表情：“告诉你一个冷知识，人吃白水泡饭也是可以活的。”

        姜汝柠将保温桶往桌子上一放，当即把话顶了回去。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冷知识，我！姜汝柠！我姜汝柠不吃辣可是会死的！”

        然后她就享受到了常诗悦独家限量版眼刀子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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