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章

傅和瑜整个人弓着一张身体，趴在桌子上半天没有动弹，只有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吓得身边的几个女孩子都呆在原地。

        姜汝柠是几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跑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可惜效果聊胜于无，傅和瑜仍然是那副痛苦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将姜汝柠拉开，姜汝柠整个人往后一倒，本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结果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谌韫鹤将姜汝柠揽在怀里，问道：“没事吧？”

        姜汝柠突然被人拽倒，本来正处于发懵的状态，闻言她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也来不及追究是谁拉的自己，就连忙又向傅和瑜看去。

        少女整个人像只病弱的小猫般被人抱住腹部，而玉子宸正站在她的身后，一下又一下，连续几次用力地向傅和瑜的上腹部后上方拍打着。

        周围有好奇的同学慢慢聚集着，在食堂里吃饭的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向这里走了过来。

        姜汝柠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玉子宸的动作。

        她的耳边，谌韫鹤轻轻念叨了一句。

        “海姆立克急救法。”

        姜汝柠有些吃惊地转头望向谌韫鹤。

        海姆立克急救法，姜汝柠以前上高一的时候，曾经听英语老师提到过。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清除上呼吸道堵塞的急救方法。那段时间，一个孩子吃饭时因为吃的太急被噎到，来不及送到医院就停止呼吸，活活被噎死的新闻爆火了好一阵子，甚至还上了热搜，于是姜汝柠高一时的英语老师还特地空出来一节课，给全班讲了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

        姜汝柠当时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竖着耳朵听老师讲，一心二用，所以记得也没有那么清楚，只大概记住了老师的那句“我们国家的学校就应该把这种简单的急救法纳入课程，我这英语课高考时减少20分也没关系，多花一点时间教导孩子们这种急救方法，一年能救回多少人呐。”

        虽然没有注意听他究竟在讲什么，但是那种惋惜的语气，姜汝柠至今不能忘。

        她其实一直挺佩服那些不只是教书，还非常注重育人的老师的。在一高这种高压学习的环境下，居然有老师愿意花费一节课的时间教导她们这些。姜汝柠觉得，她高一时的那位英语老师是是真的有在努力的成为一个“育人”的角色的。

        “……”她张了张嘴，道，“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嗯。”谌韫鹤的语气很平静，“子宸某一年暑假的时候特地去学了这个急救法，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种东西有专门的教学？”姜汝柠愣了愣。

        谌韫鹤：“不但有教学，还有比赛。民间救护队之间的比赛，专业的比赛。学习的东西也不止这些，除了海姆立克急救法外，还有人工呼吸，紧急包扎……”

        人生中第一次接触这些，姜汝柠一边仔细的听，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

        “哎，好了好了，她把东西吐出来了。”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姜汝柠连忙又看向傅和瑜，少女脸色苍白，大口地喘着气，一旁的卫乐乐拿着一瓶水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玉子宸一手挡住了卫乐乐递过来的水，轻轻地拍着傅和瑜的背。

        他低下头，轻轻的在傅和瑜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姜汝柠站在这边听不清，只能看到傅和瑜微微地点了点头。

        而同样的，几个围观站在一旁的老师正在紧急的打电话，见傅和瑜这会儿能喘上气了，也连忙的地围了上去。说了几句话后，几个老师将傅和瑜扶了起来，对着周围围着的同学说道。

        “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人生之中分开一条道路，几个老师将傅和瑜搀走，姜汝柠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好了，不用担心。”谌韫鹤道，“老师应该是带她去医务室了，东西已经吐出来，不影响呼吸就没什么大事了，休息个一节课就能缓过来。”

        “回班吧。”

        姜汝柠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另外几个女生，常诗悦也听到了谌韫鹤的话，于是冲着姜汝柠点点头，姜汝柠才道：“那好，走吧。”

        于是几个人忧心忡忡的回到了教学楼，又在各自的楼层分手道别。

        临到班门口的时候，谌韫鹤因为要去办公室替傅和瑜请个假，于是跟姜汝柠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姜汝柠跟好友和弟弟回到了位置上，苦等了一节课之后，始终不见傅和瑜的身影，她越等越着急，可是下课那七分钟根本不够她往返一趟医务室。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跟班主任请个假的时候，傅和瑜终于回到了班。

        几乎是在见到人的那一刹，姜汝柠立刻惊喜地向她冲了过去。

        “和瑜和瑜。”姜汝柠道，“你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很难受？”

        傅和瑜抿起嘴，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已经没事啦，女神你放心。我只是在医务室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一点。”

        说实话，这么大的人了，因为吃饭噎到导致不得不去医务室堂两节课，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再想想刚才在食堂的时候被众人围着的样子，傅和瑜几乎可以保证，她肯定小小的出名了一把。即使不认识她的脸，不清楚她的名字跟班级。大家肯定也会八卦“刚才在食堂，有个女生吃饺子噎住了，现在去了医务室”。

        真是想想就觉得丢脸。

        然而，更让她害羞的，是刚刚玉子宸抱着她时的动作，这人一开始确实是在救她没错，但是后面就完全不对劲了好吗？！为什么自己把东西吐出来之后，他没有放开自己，反而那么自然的将她搂进了怀里啊喂。

        那么多人跟老师在旁边看着呢，就算是打着帮助同学的幌子，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瞎子跟傻子好吗？

        傅和瑜的脸越想越红。

        “和瑜。”姜汝柠站在一边，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当时情况那么急，没有人会关心这个的。”

        没有人会关心……才怪，当时玉子宸那紧张的样子，几乎就是在无声的宣告“我们俩有点什么”了。

        且不说热爱看八卦的同学们，就那些教了那么多学生的贼有经验的十几年的老教师，谁也不是傻的，估计早就看出点什么了。

        只不过当时的场景确实太紧急，所以大家意识都没有去计较这个东西罢了。

        但是傅和瑜刚刚才从医务室里出来，姜汝柠当然不会傻到跟她讲这些东西，她安慰道：“你没事就好了，好好听课。”

        傅和瑜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姜汝柠跟好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室，她如往常那样刷了牙，洗了脸。跟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笑闹了一阵子，就上了床，闭上眼，开始睡觉。

        冬天里的被窝太过美好，姜汝柠躺进去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一直到晚上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姜汝柠突然睁开了眼。

        她说不上来身体这会儿的感觉，姜汝柠没有起夜的习惯，很少在睡觉的时候突然睁开眼。少女茫然的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喉咙。

        她一把掀开被子，冲到了卫生间，吐了出来。

        此时正是天凉的时候，姜汝柠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睡裙，一离开被窝，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毛孔，刺激的她汗毛倒立。但姜汝柠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她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让她恨不得将整个肠胃都吐出来。

        夜深了，大家都睡得很熟，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姜汝柠将肠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打开水龙头，想要漱漱口。

        然而，水龙头里却一滴水都没有。

        姜汝柠痛苦地瘫软下身，学校每到11点的时候，都会准时的将寝室里的总水阀关上，她是脑子睡糊涂了，所以才忘了这件事。

        好在她有在保温杯里存一杯热水的习惯，姜汝柠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寝室外面，大家都躺在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姜汝柠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从枕头旁边摸到一个杯子，然后又随意地拿了件外套披上，又折返回厕所。

        保温杯里的水还是烫的，姜汝柠倒了一杯水在刷牙杯里，然后静静地蹲下身，等着杯子里的水凉。

        好在现在是冬天，水凉的很快，姜汝柠没等一会儿，刷牙杯里的水就从滚烫变成了温热。姜汝柠皱着眉头含了一口水，然后让水在嘴里充分地滚动一圈后，才全部吐了出来。

        这样重复了几遍漱口的动作后，姜汝柠将杯子放回了原地，才难受地走回了床铺。

        此刻，她的被子完全被掀开，床铺上残留的热气也被蒸发了个干净，姜汝柠疲惫地倒在床上，整个人团成了一团，难受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吐出来，回顾了这一天都吃到了哪些东西，姜汝柠迷迷糊糊地再一次沉入了冰冷的梦乡。

        ……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照常响起，姜汝柠却没有力气去叫别人。

        常诗悦与她的床铺挨得最近，在听到闹钟响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睁开眼，轻轻地喊了一声。

        “柠柠？”

        等了一会儿后，没有任何的回应。

        常诗悦用手按着床铺，支撑着上身朝姜汝柠爬过去一些。她伸手撩开姜汝柠脸上的乱发，看着她干燥泛白的双唇和不自然的泛着红的脸颊，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柠柠？！”

        伸手放到姜汝柠的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常诗悦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喊了一声：“谁有药，柠柠她体温不对劲！”

        寝室里的人迷迷糊糊被她的声音吵醒，傅和瑜整个人都蒙在被窝里，听见常诗悦的声音后，还喃喃着说了一句：“咦，悦悦今天怎么没赖床啊……”

        倒是蒋玲反应的快，她平时起的就很早，生物钟定在那里了，所以没有闹钟也没太大的影响。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潦草地披了件外套，然后一下子从床铺上跳下来，跑到了姜汝柠的身边，用手试了一下温度。

        “那么烫。”蒋玲皱着眉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烧了？”

        “我也不知道。”常诗悦眼里含着泪，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我一起床，她就这样了，他这几天穿的挺暖和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先别说这个了。”蒋玲相对来说还比较冷静，“先把她喊起来，我们穿上衣服，把她送到医务室去。”

        常诗悦这会儿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会像个没头苍蝇般不知所措。听到蒋玲的指示后，她才意识到该做些什么，于是赶忙擦掉了脸上的泪，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七下八下套好了衣服，她又跑到姜汝柠的身边，开始帮她穿衣服。

        姜汝柠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不满地道：“悦悦你干什么……别拽我，冷。”

        “你先忍忍。”常诗悦快速地给她穿着衣服，“我们要去医务室，所以要穿好衣服……没事的，穿好衣服就不冷了。”

        姜汝柠稍微地抬起了一点眼皮，她拍拍脸，争取让自己清醒下来。

        “悦悦……”姜汝柠抬手隔开了常诗悦的胳膊，“没事的，你先去刷牙洗脸吧，我自己能穿。”

        说完，开始往自己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套衣服。

        “我今天不刷牙洗脸了，衣服穿的慢一点也没关系，你先去把你的事情干完吧……”

        常诗悦完全没有听她话的意思，姜汝柠穿着衣服，她就在一旁帮忙收拾着床铺，边收拾还边道：“刷牙什么时候都行，我等会儿去教学楼那里也能刷……先不说这个了，你快穿衣服，等一下我们就去医务室。”

        “不用那么急……”姜汝柠用冰凉的手敷了一下自己的脸，“医务室现在没开门的。”

        常诗悦一时间有些错愕。

        “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医务室差不多才要开门。”姜汝柠这会儿难受的厉害，完全不想开口说话，但还是强撑着解释道，“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事。”

        常诗悦偏偏不信邪，她道：“别人说的是别人说的，我们该去还是要去，万一开门了呢，你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躺着挂瓶水。”

        本来还像个霜打的白菜般蔫哒哒的姜汝柠：“……”

        wtf？打针？！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用了。”

        叠好了被子，正在伸手给姜汝柠拿鞋的常诗悦开口问道：“什么不用了？”

        “……”姜汝柠张了张嘴，强撑着捍卫自己的手，“打针……不用了。”

        “我应该还没有病到那个程度。”

        “你胡说什么呢？”常诗悦将鞋往她面前一摆，然后才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床铺，“你知道你的头现在有多烫吗，我怀疑要是往你脸上扔个鸡蛋，你能把鸡蛋直接给我煮熟。”

        她利索地叠好了自己的被子，然后道：“好了吗，我们这就是医务室。”

        另一边，蒋玲也收拾好了东西，她开口道：“医务室要是没开门，那就先吃点我的药……算了，这种情况不能乱吃药。”

        寝室里的几个人都差不多从床铺上爬起来了，傅和瑜道：“女神，我记得你以前拿过来一个药，箱子里面什么药都有的，箱子现在在哪呢？”

        姜汝柠疲惫地掀了掀眼皮：“在我拉杆箱里呢。”

        常诗悦连忙跑过去要拿。

        “……但是没有退烧药。”

        常诗悦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她憋了半天，道：“你什么样我都准备了，就是不准备退烧药？”

        姜汝柠有点委屈：“我那不是忘了嘛……”

        常诗悦气结，这会儿又不能说她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将已经穿好衣服的姜汝柠从床上扶了起来。

        “那我先扶柠柠去医务室了，玲玲你记得帮我们给班长请个假。”

        “用不用我帮你扶着？”蒋玲有些不放心的道。

        “不用。”常诗悦摆摆手，“我一个就行了，记得帮我们请假。”

        “好，那你们快去吧。”

        “嗯。”

        ……

        医务室外，常诗悦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奔腾呼啸着跑过去了一万句脏话。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丝毫没有眼力劲儿的得意道。

        “你看吧，我就说医务室现在不开门。”

        常诗悦本来就有点儿气在头上，听姜汝柠这么一说，瞬间就忍不住了：“你闭嘴，现在是为了谁才站在这儿等着看病呀？”

        姜汝柠的得意劲儿一下子没有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嘛……”她小声道，“医务室又没有开门，我们站着也是白等。”

        “……”常诗悦没有说话，她走到姜汝柠的面前，提她紧了紧围巾，提了提口罩，然后又将帽子上的弹簧收紧了一些。

        又扭头看了一眼医务室的大门，常诗悦咬了咬嘴唇，而后才叹了口气，道：“走吧。”

        “你说的对，站在这里傻冻着也没有用，跟我去老师办公室，那里有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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