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雪

张祈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靠？老六！”王相莫这个夸张惯了的人，张祈还是没有防备，窗外的天还没有大亮，就只有东边泛着点点白光，挤压一夜的云彩也不见踪影，整个天空有种雨过天晴的清晰感，就是天还没亮。

        6：00，张祈被气的没脾气了，行吧，老王这个损友，这个老六！竟然说服小香香过来喊自己，小香香也该好好上上政治课了，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雪下的不大，下雪的氛围倒是很足，冷！冻的头发都打结的那种。

        张祈从家里拿出两个加热的三明治，就走了出去，刚接触门把手的那一刻，冰冷的冷空气就顺着手指头席卷全身。

        冷冷冷！

        张祈甚至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老六绝交，不过想想这个可怜的老王八没有见过大雪，也没有在雪地里尽情的玩耍，想想也就算了，这个天气可以叫出人的，都是生死之交。

        “哇！老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哥哥，最好的亲人，最好的媳妇，我的人生里每个值得纪念的时候都有你！”王相莫虽然一直在冷风里吹着，脑子却没有冻住，一连串的往外冒肺腑之言。

        “老王，这就是你的装备？”张祈走过去拿起他的包，挺沉，如果换作书包里面装的书，王相莫得腰可能会夸张的断掉。

        把口袋里的三明治递给王相莫，张祈就弯腰检查他带来的什么东西。

        里面的东西很多，有专门挖雪的铲子和勺子，还有两个沙滩装沙子的桶，圆的、方的、五角星的、小鸭子形状的模具，还有很多其他张祈没有见过的装备，都被王相莫一股脑的带过来。

        “老王，你把这个小区的雪都收起来，也不够你装满这两个桶的，”张祈有些同情老王。

        “你懂什么？未雨绸缪，我这是“未雪绸缪”，天气预报说了，待会还会有雪的，你陪我等一会，”王相莫倔强的不愿意躲进屋子里，就要见证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张祈也不忍心放任他自己在外面当地主家的傻儿子，没办法，自己选的朋友，哭着也要守着。

        “老王，给你纸，”“干嘛？”“你真的冻的没知觉了吗？鼻涕啊，马上过河了，还不擦擦？”“胡扯，我怎么可能有鼻涕这种恶心的东西，”说完舌头朝上嘴唇舔舔。

        “靠！真有，”张祈把纸递过去，“老王，鼻涕什么味道？”“谁会知道这个咸咸的东西什么味道。”

        7：55，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东边的一片最先露出蓝色的底色，王相莫不愿意了，“什么个情况？不是说有大雪吗？鹅毛大雪呢？这年头天气预报也骗人，骗流量？啊啊啊啊啊，老张，我想堆雪人，我想打雪仗，我想，”突然停顿，搂着张祈的肩膀，“小香香今天早上是不是说不喜欢我了？”

        张祈点点头，“我去！小美女不喜欢我了，你怎么不替我说说话啊？”“我去，老王，你千万不要这样，我真的会误会你接近我图谋不轨，以后我可会让我妹妹离你远点。”

        “说什么呢？亲妈妈都说了，就喜欢我这样的，你看啊，我家里又有钱，还就我一个，我长得又帅还专心，”王相莫话还没有说完，张祈就扒开他的手，把一个星星形状的模型打开，夹住他的嘴巴。

        “给爷闭嘴，”张祈说完就潇洒的离开了，王相莫这种人，满嘴跑火车，妹妹的手术还没有做，不能让他这样搅和人心情。

        9：19太阳出来了，好不容易积攒的薄薄的一层雪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同王相莫的希望，一起消失了。

        往家里走，张祈在前面走，王相莫磨磨唧唧的跟在后面，书包还挂在张祈身上，“我再说一遍，老王，你不要见我妹了，总觉得很恐怖，”“哪里恐怖啊，小香香真的很可爱，我就和你一样，喜欢这个妹妹，”可能是他自己也感觉玩笑开打发了。

        小香香，张安，虽然从小就有唇裂，但是很可爱，也不是很严重，已经在准备手术了，而且小香香很聪明，和张祈一样，年纪小，但是待在一起就是很有安全感，就是很喜欢，可能张家人对王家人有天生的吸引力？

        走到那个花廊旁边，张祈不经意的看过去，叶子还是很绿，没有冬天的样子，就是少了些紫色的花，融化的雪又给这些叶子洗刷了一遍，看着更绿了，冬天看着绿叶，好像也挺养眼啊，整个花廊都是通透的。

        再往里面看，花廊的石凳有人，依旧是小小的一团，但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陈曦？

        “陈曦？是你吗？”张祈把包丢给王相莫，径直走过去，石凳上的人没有转身，但是明显的僵了一下，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那个人也不转身，也不离开，就那样保持原来的姿势坐着。

        王相莫把包背着，看张祈犹豫不决，率先走到石凳前面，把包用力的放过去，也坐在同一个石凳上，就这样看着这人。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很王相莫。

        从王相莫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是陈曦，王相莫已经惊讶的只会瞪眼了。

        张祈赶紧坐过去，把围巾摘下来套在他脖子上。

        “陈曦，冷不冷啊？”张祈把他头抬起来，给他系紧，“现在一点都不冷了，”陈曦的嘴巴苍白，和王相莫的脸色很接近，“你是不是在这里很久了？”张祈有些心疼，“嗯，”“跟我回家吧，”陈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就这样呆呆的望着脖子上围巾系出的蝴蝶结。

        前所未有的温暖，冬天，下次有人再问自己冬天冷不冷，那他的回答一定是不冷，一点都不冷了。

        王相莫正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我不行了，咱能先去你家吗？老张giegie，”“陈曦，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我替他答应了，小祈哥哥，好的，我跟你回去，”王相莫说完又打了了喷嚏，“完蛋，我要感冒了，快点去你家。”

        张祈爸爸已经去上班了，妈妈带着小香香在书房看书，整个屋子又温暖又安静。

        如果可以一直和张祈在一起就好了，这是陈曦第二次踏进这里的心声。

        如果他一直都生活在那个肮脏，破烂充满垃圾和无望的地方，他可能不会这么厌恶那里，这么想要逃离那里，腐烂的食物的味道，刺鼻的劣质酒水的味道，无处下脚的卧室，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可是要回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去，这是妈妈对自己说的，如果不会去就会像奶奶一样，被爸爸的酒瓶打死。

        “陈曦？现在好些没？”张祈把空调温度调高，“嗯，很暖和，”陈曦把换下来的鞋都摆放整齐，“老王八，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行行行，我是反面教材行了吧，陈曦弟弟，千万不要学我哈。”

        王相莫瘫在沙发上看着幼稚动画片，陈曦拿着张祈的语文书认真的翻着。

        差距！

        “你喜欢看书吗？”张祈轻轻的摸摸他的头。

        “嗯，以前和爷爷一起生活时，他教过我，”说完又补充一下，“还有上次给你的小船模型也是爷爷教我的，他以前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木匠。”

        “奶奶呢，”张祈随口问了一句，说完又感觉是不是不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就随口问问。”

        “奶奶去世了，那天爸爸喝醉了，奶奶生气要离家出走，那天我和爷爷在外面给人家做木工，等回来时就发现奶奶已经死了，妈妈说，是因为奶奶要走，爸爸用酒瓶子打的，”陈曦的描述很平淡，张祈已经很震惊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人，不配有老婆孩子。

        “你这几个月去哪了？”“爷爷也死了，”张祈听到这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

        “爸爸说我不是他亲生的，要带我去鉴定，妈妈没有钱，他就去爷爷家要钱，爷爷的钱都被那个人买酒喝了，后来再去要的时候，爷爷已经没钱吃饭了，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张祈仿佛在听一件很荒唐的故事，饿死？冻死？新世纪还有人因为解决不了温饱而死？还会有这样的人渣爹？要命！该死！那个人渣真的该死！

        “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那个人腿摔断了，要回到这里养病，我来照顾他，”张祈不好说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感觉没说几句话，一抬头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王相莫又饿死了，已经开始和小香香分享零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香香已经被哄好了，真的要防着他了。

        陈曦把书放下，“小祈哥哥，谢谢你，我今天在花廊其实就是碰碰运气能不能遇见你的，真好，我遇见你了。”

        “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秘密花园好不好？想见我就去那里，周一到周五我只有晚上六点后有时间，周六周日早上有时间，”“好。”

        几场令王相莫失望的雪过后，春节也如约而至，王相莫被雪打击的挫败感，又随着越来越近的春节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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