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出城那一日，纵使李逾明百般不愿意，赵雪青还是带上了李润明。
韦怡然邀请了很多人，浩浩荡荡一大支队伍。
三月又称桃月，城外绿意盎然，一路走来，阳光明媚，春风拂面，各色花草都热热闹闹。在城内闷了一个冬天的夫人小姐们，出城来兴致高涨，格外兴奋。
韦怡然第一次组织这样的出游，出发前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人意见不合怎么办。出城不久，一些人表示要下车看花；一些人想要继续往前走,尽快到护国寺；还有一些人主张去不远处的清远山看盐泉……
几经争执不下，于是队伍分成了几波人，各走各的。
韦怡然掌控不了，望着已走远的一波队伍，气得直跺脚，说：“以后再也不叫她们出来。”
因李润明闹着要去盐泉，赵雪青留在了最后一批。
陆晚晴和他们一起去。
李逾明出城后和大部队分开，骑马走在前面，中途在一处歇脚的客栈等赵雪青。等了很久，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却没等到府里的马车。
“润明听人说清远山出现了盐泉，要去看，雪青姐陪他去了。”韦怡然也到了，看到李逾明就说。
“还有谁去？”
“晚晴，苏立立都去了。”
李逾明不放心，于是折回去找她。
果然在一处路口发现了府里的马车，车夫报告说小路走不了车，夫人让他在这里等，自己和小爷进林子里去了。
树林不能骑马，李逾明把马留在路边，让车夫看住，也往林子里去。路并不难找，走的人多，已踩踏出一条宽宽的土路。很快找到那处盐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那里，等着细细的泉眼涌出泉水，泉眼旁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结晶物。
李逾明一眼看到陆晚晴在人群里，却没见赵雪青和李润明的身影。
陆晚晴挤进去看了一眼，又兴味索然地挤出人群。一转头，看到李逾明着一身藕灰色便服朝她走来，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她心脏漏跳了一拍，一时竟没有话说。
“雪青呢？”李逾明问她。
陆晚晴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说：“不知道呀，刚刚还在这里呢。”
李逾明沉着脸，眼睛巡视了一圈，看到远处站着李润明的丫头，走过去问：“夫人和小爷去哪里了？”
“小爷说他渴了，夫人带他去那边找水去了，有人说那边有泉眼。”那丫头说，然后为自己解释一下，“夫人说路窄走不了那么多人，让我在这里等。”
李逾明顺着丫头指的路走过去，不久就找到了他们。
这一处山根泉眼是普通的泉水，水比那盐泉大，把周围冲出一个小水潭，溢出的水流聚成一条小溪，流向远方。赵雪青和李润明站在溪水中的石头上，用手舀水喝。
赵雪青正在喝水，听到翎儿说：“王爷。”抬头看到李逾明已站在边上，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水流潺潺，树影斑驳，她小心翼翼掖着裙摆，一头黑发垂在胸前，转头对他说话。
“没等到你们，就来找你了。”
赵雪青喝完水，小心翼翼起身，李逾明上前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岸边。
“那我呢？”李润明突然发现只剩自己站在溪水中央。
“你喝完了吗？”赵雪青问，“喝了那么多盐水，多喝一点，不然等下又说渴了。”
“喝了盐水？”李逾明不可置信地问。
赵雪青忍笑点了点头。
“不要磨蹭，赶紧喝水。”李逾明无语道，“喝完了到客栈去吃午饭。”
李润明本已喝饱，不想喝了，听到这话，又埋头喝了几口。喝完不知怎么上岸，赵雪青想去拉他，李逾明抢先把他提上了来。
上了岸，李润明喝多了水，又想方便。一折腾，出来发现一同来的人早已走光，只有几个附近的村民围守在盐泉周围，拿着桶等着接水。
都朝盐价格昂贵，出现这样的盐泉自然引得很多人来抢水。
几人正要走，等着接水的几个村民突然发生了口角，推搡起来。一个说自己还没接满，一个说已经等了很久了，剩下的几个人不想等，帮腔催促的人，吵着吵着打了起来。
李逾明上前询问怎么回事，赵雪青抱着李润明躲在一边。李逾明暂时劝开了几人，苦于没带随从，没人去叫官府来维持秩序，刚刚被打的人听说，自告奋勇去报告给京兆尹府，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几人继续往山下走。
“怎么冒出这么个东西。”李逾明皱眉道，“下面若是真有大泉眼就算了，要是只有这么一小股水，官府不屑管，以后可就天天打架了。”
“我们来的时候也有人打架。”李润明说，“还打出血了呢。”
李逾明上来时注意到了，说：“我说怡然弄不好这样的出行吧，到这种人多的地方来，不派人来清场怎么行。”
“我们没有计划到这里来。自然想不到要过来清场。”赵雪青为韦怡然说话。
“这里不在计划之内，那落脚的客栈总在吧，那里不也是什么人都有。”
“怎么知道下面有没有更大的泉眼？”赵雪青转移话题。
“只有让人挖挖看。”李逾明说，“不过这种石头山很难挖，挖出来的东西可能抵不上花费的人力物力。”
“什么时候挖？我想来看他们挖。”李润明小心翼翼问，“可以吗，大哥？”
李逾明没好气道：“不要问我，问你母亲去，她准你就来。”
“若是挖不出来怎么处理？”赵雪青问。
“挖不出来就让人查一下这片山是谁的，让他们来管制。”李逾明思索，“这样总打架肯定是不行的。”
几人到了大路上，各自坐车骑马去往原定的落脚处。在车中，李润明有些失落，赵雪青只好安慰他，等他们挖好了盐泉，就带他来看。
翟睿华前段时间回京述职，现在官升一等，启程前往新的地方上任，今天出发。林雨桐不愿和他去地方上，这次他带几个随从赴任。
翟睿华在落脚客栈吃了一点东西，准备离开，发现来了不少京城高门女眷。结账时，店小二拦住他们，说刚刚一位客人丢了贵重东西，正在寻找，请他们先不要离开。他本身不急，于是坐下来等仆人楼上楼下寻找。
陆晚晴知道他今日出发，想让赵雪青和他在歇脚的客栈遇上。谁料赵雪青半路改道去看盐泉，于是派人到客栈略施小计拖住翟睿华。
翟睿华逗留了好一会儿，店小二才来道歉，说可以走了。
他刚出客栈门口，看到李逾明正在下马，他身后是旭王府的马车。翟睿华心里翻江倒海，眼睛却不敢多看一眼，装作没有看到，出门走了。
李逾明和他擦肩而过，没有说话，眼睛却忽地落在他腰间那抹浅紫蓝色上。
“你在看什么？”这边，翎儿撩开车帘，赵雪青探出身准备下车，发现李逾明一直望着远处，于是问道。
“没什么。”李逾明回头，淡淡地说，回身扶她下车。
赵雪青握住他的手，探究般地盯着他刚才看的地方望了一眼。
李逾明感觉到她的手抖动一下。但她很快收回了眼神，跟着他下了车，抬腿往客栈走。
“嫂嫂，等等我。”李润明钻出马车，发现嫂嫂和大哥又忘了自己，于是大喊道。
赵雪青这才回神，她居然忘了李润明还在马车里，于是停下来等他。车夫架了脚蹬，李润明也不要丫头扶，三下两下下来，飞快跑到嫂嫂身边。
李润明少有这样自由自在出城游玩的机会，见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非常兴奋，跑了一上午不见丝毫疲惫。虽然大哥在身边有些拘谨，但仍然忍不住喋喋不休。
赵雪青却觉得有些累，出门时的兴致消失殆尽，强打精神应对李润明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吃了饭，几人继续上路。因其他人都走了，李逾明便陪着他们去护国寺。
韦怡然派人到护国寺安排过，这里的一应物品都早早准备妥当。但请帖发出去后，有人表示想来，她一概答应，于是临时又加了很多人。
护国寺原本预备的客房和食物都不够，赵雪青一行人到时，还有好些人没有房间可以休息，又有丫头过来说夫人想吃点东西，有人说小姐出了一身汗要擦身子却没热水……
韦怡然急的满头冒汗，看到他们来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逾明哥雪青姐，你们帮帮我，这些人好烦。”
赵雪青问了一下情况，说：“不要急，不管房间有没有收拾，你先让她们住下，剩下的事慢慢来。”
李逾明本不想管，想让韦怡然长长教训，但赵雪青要插手，于是说：“我已经让人预留了房间，你先去休息，我来处理这些。”
李润明在车上睡着了，下车时被叫醒，现在睡眼惺忪闹着要睡觉。
赵雪青先把他领到客房安顿好，再出来时看到人都散了，问：“都安排好了？”
韦怡然笑嘻嘻地说：“逾明哥都弄好了，雪青姐，你去休息吧。”
“逾明他人呢？”
“他刚刚说要找人晚上值守。”怡然说，“不知道去哪里了。”
赵雪青回到屋里，饭食热茶等已经端过来。
喝了一杯茶，还没开始吃，李润明又从隔壁房里跑了过来。原来一折腾，上了床，他反而睡不着，闹着要出去玩。刚好陆晚晴苏立立等人休息好了，也来找她，赵雪青于是决定和她们去桃花林走一走。
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四周的山坡都种植了桃树，开花时节，一片此起彼伏的粉色，非常好看。赵雪青心情不太好，沉默地和他们在桃林转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众人又回了客房。
一回来，就有人端来斋饭，李润明中午只顾着玩没吃多少，饿的前胸贴后背，马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赵雪青发现他渐渐没了声响，一看，原来太困了，端着碗打起瞌睡来，不禁哑然失笑，唤人给他擦洗了一下，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雪青姐，你快吃完了呀。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吃饭呢。”陆晚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饭食的丫头。
“是润明吃完了，我还没有呢。”赵雪青笑着说，“过来坐吧。”
陆晚晴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说些今天的趣闻，然后话锋一转，说：“今天苏立立还笑话我，是个老姑娘，一起玩的这些人都成亲了，就剩我一个。”
“苏立立嘴巴毒，你不要放在心上。”赵雪青安慰她，“她以前不是还笑话过我吗。”
“她现在可不敢笑你了。”陆晚晴说，“她现在见你可是毕恭毕敬的。”
“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她的话。”
陆晚晴突然情绪低落，抽泣起来：“其实我也不是没人要，可是我就是喜欢王爷……”
赵雪青不懂怎么接话。
“我爹说王爷不愿意，要找个人随便嫁了。”陆晚晴下决心把话说开。
“晚晴，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王爷既然不愿意，没必要勉强，你家世好模样好，好好和你父亲说一说，让他重新给你挑选一门好亲事也未尝不可。”赵雪青不想看她执迷不悟，出言劝道。
“可是京城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吗？皇子们都已娶亲，剩下的年纪也不合适。”陆晚晴说，“王爷稳重有担当，我觉得他挺好的。”
“你知道你姐姐的事吗？”赵雪青终于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陆晚晴吃惊地问：“你也知道我姐姐的事？”
陆晚晴姐妹相差六七岁，陆晚芳去世时，陆晚晴还小，但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嫁给他？”赵雪青不解，“嫁人是女人一声中最重要的事，要慎重待之。若是嫁错了人，后悔想离开，九死一生都未必能成功。”
“那是我姐姐对不住王爷。”陆晚晴说，“她不喜欢王爷，所以和人走了，后来王爷把她找回来，她没脸见人，所以……”
“就算你姐姐不喜欢他，和人走了，他也没有权利把人逼死。”赵雪青问，“你不怕以后惹了他，他以同样的方式对你吗？”
“可是我姐姐是自尽死的，和王爷无关。”陆晚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晚晴，不要来趟这滩混水。”赵雪青衷心劝诫，“你出身这么好，完全可以远离这些事情，去过不被人摆弄的生活。”
“雪青姐，你什么意思？”陆晚晴发现谈话已经远离她的计划。
赵雪青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想再说：“晚晴，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你回去吃吧。”
“我吃完了。”陆晚晴见她今天和平日大不一样，居然出言赶人，也不多逗留，“我让人来收了这些。”
陆晚晴离开很久，赵雪青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天色暗下来，翎儿上前说：“小姐，让人把餐食收走吧。”
“好。”赵雪青回过神来，“这么晚了，你和羽儿都去吃饭吧。”
翎儿等人走了，赵雪青才起身到里面卧房去。一进屋，发现有个黑影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是李逾明，他听到了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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