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⑦
封笙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勺起黑米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她不看他，但她预感他的那两道视线已经变得很灼人。
他的云淡风轻，往往是山雨欲来前奏。
依她对他的了解，只要他不想，那么她的提议必然不会令到他改变原计划。
“马耳他不允许离婚，”霍彦看着她，“况且，我不想离。”
“彦哥哥跟我，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其实有以前的美好回忆，我觉得已经够了。”那些所谓的誓言太过沉重，她扛不起。
“这么坚持着离开我，别说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封笙终于抬起眼皮看他，视线跟他的碰了下，又垂下去。
她不擅于掩饰，内心活动就这么明显的印在了脸上，给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却硬着头皮说，“是呢。”
但他比以前更坏，“我的女人留着自己宠，轮不到门外的男人觊觎。”
封笙被他说得一阵脸红，忘了刚才的话题本是很抑郁的。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把她带出自视卑微渺小的沼泽地。
然后他直起腰，跨过桌面伸手碰下她脸颊，语气温柔中夹带着一丝占有欲，“所以，我为什么要把你让给别人？”
霍彦看着她的脸在他的指尖下漫起一片绯红，食指轻轻住下划，顺着她的侧脸庞掠过丰盈饱满的下唇，稍做停顿，“这么不敢看我——”
“以前不是在一起过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怕我？”
封笙眼波流转藏在低垂的眼睫毛底下，是真不敢对视他。
“也不完全算在一起过……”低声嗫嚅，用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回他。
顶多是热恋中，有过令她神魂颠倒的拥吻，也有过差点破除禁忌的刺激，只是他因为太在乎她的感受，还是差了那么最后一步。
可是，那是以前的他啊！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那些记忆，她在他身上真的很难找到以前的那个彦哥哥。
霍彦疑惑，看着她的眼睛问，“不完全算，是什么意思？”
他指尖之下，她的脸庞越发滚烫，烧得红到熟透。
就像水蜜桃。
“……你别问了。”
封笙放下餐叉，不可能再吃得下去。
她一紧张，只想逃离。而她也这么做了，动作极快的，站起身子撞开椅子。
“我吃饱了，先回房去。”
说着欲往餐厅外跑，霍彦追上来，拦在她面前，她一个刹不住额头撞到他胸膛。
他左手顺势掌住她后腰。
她心跳得厉害，那扑通声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将她定在原地，一声声传给他。
他的胸前起伏也有点大，她看不到他的脸，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诱迫气息，每一瞬都能让她呼吸停滞。
“说清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听上去有点为情所困。
“——我对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如果按照他们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十有八九他会因为罪恶感而在紧要关头作罢。
封笙低着头，不出声，他只能看到她的发顶，而她只往下看着自己的双脚。
过了很久，封笙终于开口，“没有。”
这两个字令霍彦的眉心陷得很深，对它不质疑，但被它气了到自己。
“所以，彦哥哥不用觉得欠我什么。真的，我不怪你。”
封笙说完，一下子就挣脱了他，往客厅外跑出去，转眼间就上了二楼。
独留霍彦一人站在餐厅门口，脸色一片冷白，毫无血色。
他瞬间就觉得，自己把两人的感情经营得非常失败。
封樾不回家吃饭的情况下，封笙一般都是去公司陪他在公司的餐厅里用餐。
还有十来天就中秋节了，封樾因为就要放假，把节前工作提前排得非常满，经常早出晚归加班到深夜。
封笙一个人吃不下饭，每天跑去公司陪他一起用餐。
只是今天过来，封樾还没有下班。
因为曼姿舞蹈室扩张的原因，玖烟需要重新按要求策划室内的装潢。
投资人跟她达成共识，过两天就要签合同，她需要一份拿得出手的装饰主题，所以不得已找封樾帮忙。
但她因为跟封樾经常话说不过三句就要吵架，便派上次送封笙回家的男孩瑞杰拿着文件过来找封樾。
封笙上来办公室的时候，封樾跟瑞杰正在讨论手上的策划案。
她在休息区等差不多半个钟，他们才聊完。
瑞杰整理完材料，看到封笙后，朝她走过来打招呼。
“笙笙姐，”他扬扬手中的文件，“搞定了。”
封笙往后面看下封樾，笑着对瑞杰说道，“嗯，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
瑞杰也笑，“不用谢啦！”
想起上次认错的男人，再看看站在办公桌前收拾文件的封樾，瑞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哥对你真好，总价比市场少了一大截。”
“嗯。玖烟姐怎么没过来？”
“她说心情不是很好，决定少出门，”瑞杰打哈哈，注意到封樾走近，他止住了后面没说完的话。
封樾在他身边停下脚下，两眼的水波中墨点骤沉，“她可真会找挡箭牌，又怕死又造反。”
“哈哈……我觉得玖烟姐……其实还蛮可爱的啦，哈哈哈……”瑞杰尴尬的笑了几声。
早听说玖烟跟封樾不和，没想明显到互相戳伤的地步。
“她可爱？”封樾嗤了声，“你还挺会欣赏她。”
封笙看封樾又准备爆发，她赶紧走向瑞杰，轻扯他的衣袖，叫他别再点火。
瑞杰才恍然，紧闭上差点闯祸的嘴巴。
封樾哼声走出办公室，边对瑞杰和封笙说，“下去餐厅吃饭吧，瑞杰你也来。”
“好，”瑞杰看封樾已走出办公室，他把封笙拉到一边，压着声音悄悄八卦道，“你哥……跟玖烟姐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以前在学校结下的梁子吧……”
“那我刚才是不是已经得罪他了？他会不会跟玖烟姐提起？玖烟姐会不会扣我业绩？”瑞杰求生欲满满的。
“哥哥没那么小气啦，玖烟姐也不会那么计较的，放心吧。”
“哎呀，谢天谢地！笙笙姐你可要帮我在你哥面前美言几句！”
“放心吧。”封笙点头。
“对了，笙笙姐，前两天我送你回家，有一个男人出来接你，他……”瑞杰话还没说完，就见霍彦斜倚在办公室门口，盯着他看。
他一哆嗦，话都抖了两下，“我……我先下去了。”
瑞杰识趣的跑开，比上次逃得还仓促。
封笙不知道霍彦过来，对于瑞杰莫名跑开，只是忍不住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只是等她也看到霍彦时，她难得一见的笑容下意识渐渐收了回去，改成轻咬着下唇。
紧张地用双手揪住两边的裙摆，不知道该定定的站在原地比较好，还是像刚才的瑞杰那样从他身边逃出去比较好。
霍彦嘴唇抿得比平时紧，脸也绷得像有人欠他十万八万，本来就漆黑的眼球在这一刻像是融进了墨水里，难辨里面的情绪。
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她第一次见。所以心里有点慌。
她不自觉移开一只手扶住沙发背，撑着迈不开又虚浮的双脚。
他从门口走进来，从头到尾一个神情。走到她面前时，她把头低下去，整个人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不点。
她听见霍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酸溜溜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我有特殊待遇，在其他男人面前，你可以随意靠近，施展笑颜——”
“怎么到我这，偏要躲？”
封笙心里抗议，她不是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的气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总是在出现的每一次都能让她心乱。
跟他在一起，她常常会被他给出的感觉牵着走。
“没有躲。”她低低的说出三个字。
“喜欢那小子？”他半眯着眼睛，因为她的第一次笑竟给了那个小子，而心里异常不舒服。
她可是一次都没有对他笑过，连看都不敢看他的。
而她刚才，跟那小男孩聊得非常畅快，两人默契的压着声音，有说有笑的。
他承认，他被醋到了。
封笙稍抬下头，只勉强扫到他的下嘴唇，就收回了视线。
还是不敢看他。
只是她刚把头低下去，就被霍彦突然抱起，把她放坐在一旁的会客桌上。
她瞬间就高到了他的下巴底，只需稍稍抬眼，就能跟他对视。
然而，被他这么一抱，更加不敢看他了，何况此时，他展开着双臂，两只手撑在她腿边的桌沿，将她困在自己身前。
他往下低了点下巴，她的嘴唇差点就碰上他的。
她往后缩了下，想拉开点距离。
他却抬手，猛地扣住她脖颈，压近距离，气音低哑而撩人，“因为没做过，夫妻关系就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吗？”
封笙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困在眼眶里打转。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却偏要这样曲解。而且，他不管说什么话题都这么随性，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啊！
难道要她说，以前两人的体验失败，仅仅是因为她喊疼，他才被迫中途停止吗……？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啊。
可他还继续，偏揪着这个话题不松口，“这样就哭，我要是来真的话，你该怎么办？”
封笙的脸越烧越红，但无处可躲。
他俯下身来与她平齐，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她不想看也不行，他漆黑的眼睛里就是她，他在看着她。
全神贯注的，像是想一口吃掉她。
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像是已经在一件一件的剥掉她身上的棉薄防卫。
她口干舌燥，想咽口水，但喉咙干哑到无法吞咽。
只有眼泪能流下。
“彦哥哥，你要做什么？”封笙哽咽，“这里是哥哥的办公室……”
如果他要做什么，可以说她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你想我做点什么？”
封笙摇摇头，可怜楚楚的，壮着胆子对视他。
有那么一瞬间，就在跟她的视线碰撞时，一个模糊的片段在他脑海里似乎一闪而逝，勾了一下他的神经。
他好像还听到了一声彦哥哥，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
似乎是想捕捉这个来之匆匆的记忆，他低下头往她柔软的嘴唇压了下去。
那个熟悉的感觉就像开了闸，一下子朝他倾覆涌来，将他席卷淹没。
“彦哥哥……彦哥哥，”
那一声声的彦哥哥，敲打着他脑门最敏感的神经。
他看到有一个女孩在他至暗时刻，陪在他身边，轻声对他叫着彦哥哥。
他单手支着头，嘴唇已经离开她的，但额头正抵在她的额头上。
“笙笙，”他沙哑低唤，可是好像感觉哪里不对。
跟刚才闪现的片段对不上。
他挫败地退开了一点。
喉结滚动两下，压抑着直起身子来，终究被她的泪水打败。
封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着眼泪，她不知道刚才他吻她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她的彦哥哥回来了的错觉。
“对不起。”
霍彦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来一张纸巾，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他本来想深吻，但记忆的突然复燃没能让他顾得上她的感受。
为此，他有些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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