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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任阳听到李烟墨意外中含着欣喜的声音,视线匆匆略过姜瑾投到李烟墨身上,心底骤升一阵酸楚。

        李烟墨仍旧望着三楼,应道,“好。”

        领头挥散其他护卫,跑到任阳身边,陪笑,“小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旁观者因为没热闹可瞧了,失望地各自揽着怀中的男子上下其手,怡枫苑重新陷入了嘈杂。

        领头的举动让任阳想到了楚寒,她抿抿唇,道,“没关系。”

        “小姐还需要小的准备些什么吗?”领头示意望向栏栏。

        任阳打量了一番摊主二人,思索片刻,“我想赎走栏栏,需要多少钱?”

        “小姐说的哪里话?小姐看上的人直接带走就行了。”领头忙作惶恐状。

        任阳无奈领头此时的反应,暗道,“苏清禾这么令人害怕吗?。”

        “去找几件栏栏穿的衣服送过来。”

        “是。”

        打发走领头,任阳走去李烟墨身旁,李烟墨安慰着摊主父子二人,泫然欲泣。

        任阳指腹微微擦了擦李烟墨眼底,神情认真得就像守护一件易碎的玉件,“烟墨,我们上去吧,也让叔叔和栏栏好好休息一下。”

        “姐姐。”李烟墨回过神来,扑到任阳身上,抱着任阳,“叔叔活的好难。”

        “如果我是叔叔,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烟墨从摊主父子二人对话中得知了大致情况,他的脸埋在任阳怀里,低低抽泣,“叔叔他们活得好难,怎么会有人连活着就要这么艰难。”

        摊主的妻主喜爱喝酒赌博,没有能力甚至根本不想去赚钱,一家子就靠着摊主卖些小物件或者给别人家里做工来贴补家用。

        其妻主起初只喜欢赌博,赌博这事是能上瘾的,最后欠了一屁股债,又迷上了喝酒后被麻醉的感觉,一喝醉就不分青红皂白对摊主父子二人打骂,这一打,就经历了十几年。

        半个月前,摊主的妻主被追债人催的没有办法了,就趁着摊主不在家把栏栏卖给了怡枫苑。摊主回家后听到栏栏被卖了都急疯了。

        他跪下求妻主,“妻主,求求你,把我们栏栏赎回来吧,妻主,我会好好赚钱的,欠的债会还上的,栏栏是我们的儿子,不能卖给别人呀……”

        他的妻主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酒,抬脚把摊主踢到一边,“烦死了,念经呢!要那赔钱货有什么用?还有你,这么多年了,都给我生不出来一个女的,还在这儿哭哭啼啼给谁看?”

        摊主往前爬了几步,抓住妻主的裤脚,“妻主,是我没用,可栏栏是我们的儿子呀。”

        其妻主又想往嘴里灌一口酒,却只滴下几滴,她将酒瓶重重置在炕台上,“闭嘴!今天挣的钱呢?我酒没了,给我买酒去!”

        “不行,妻主,这钱不能动,求求你,我要赎回栏栏。”摊主决绝。

        其妻主听到摊主竟然敢反抗她,觉得自己作为女人的尊严被冒犯到,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揪起摊主的头发,在摊主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反了天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老娘说的话还敢还嘴,给你点好脸色皮就紧了。”

        摊主被扇倒在地,其妻主吹走手上拽下的发丝,对摊主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咒骂,“你们一家都是贱皮子,当初要不是我被诓了,能娶你这货色。”

        摊主抱着头,疼得已经不经思考自发呼道,“栏栏,先出去躲一下,妻主,妻主,我知错了,不能打栏栏…”

        谁知其妻主听到栏栏的名字又是一肚子气,手脚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一连半个月,摊主都守住了自己赚的钱,没有给他的妻主买一滴酒,换来的只有无穷尽的责打,摊主日渐麻木。

        今日,摊主照旧卖些小物件,回到家,迎接他的依旧是毒打,在被其妻主掐着脖子难以呼吸的时候,他觉得他活不下去了,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可是,他的眼前浮现了栏栏,开始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反抗。

        他从怀里摸到给栏栏做嫁妆的金钗,毫不犹豫刺向其妻主的脖颈,溅出的血喷洒到他的衣服上。

        “栏栏不能见到血,栏栏会害怕的。”他给自己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拿着荷包就去赎栏栏。他知道这点儿钱不够,可是,他杀人了,还杀的是自己的妻主,官兵没多久就会来抓他,他得趁着这点时间把栏栏带出去。

        他不能容忍他的栏栏成为女人的玩物,他想让他的栏栏穷且不微的活着。

        摊主向栏栏说着后事,栏栏哭得不能自已,“爹,我不要你去死,不要,”栏栏打了个哭嗝,“隔壁张大娘就打死了一个郎君,也没有人抓她,爹也会好好的,我不要爹去死,爹,你不会的,不会的…”

        摊主哀道,“男人不是女人,不一样的。”

        “爹,我不要,我不要你去死,爹!”

        “穷苦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任阳平静回道,轻拂着李烟墨的墨发,企图安慰李烟墨,但说出的话仿若又刺激了他,“像摊主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仅仅只是活着就拼尽了全力,更不要说去追求其他的东西了。”

        李烟墨仿佛真把自己代入进了摊主,脸窝在任阳怀里不出来,任阳隐隐觉得前襟已经被打湿了。

        任阳眸中暗沉,望着这样的李烟墨,顿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情了,明明比李烟墨也大不了几岁,却没剩下多少同理心和共情感,更多的只是觉得和自己毫不相干,用理智告诉自己都是多管闲事。

        “烟墨。”任阳柔声,“抱紧些。”她蹲下,一手打过李烟墨膝弯,一手掠过李烟墨肩胛,将李烟墨横抱在自己怀里,李烟墨的双臂环着任阳腰肢,脸依旧埋在任阳身前。

        “沈秋,让他们都跟上。”

        管事才忙得手脚能沾了地,就被言辞命令关注着任阳这边的情况,看到任阳抱着一个人上楼,紧巴巴就领着人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前。

        推开门,房间内一应物件都和苏府布设无二致,“这里是苏清禾的屋子?”任阳脑中提出了这个疑问,但她没有开口问,她现在正忙着哄一哄怀里的兔子小可怜呢。

        屋子里屏风后有一张床,任阳将李烟墨放在床边,抽出双臂,可是李烟墨还扒着任阳,任阳只得坐下来。她看到李烟墨腰从她身旁弯到身前,无奈叹气,起身重新抱起李烟墨,索性坐下后直接将李烟墨放到自己腿上。

        她感受到怀中的小人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摸摸头,拂着李烟墨的背脊,和哄小孩子就差抱起来摇一摇了。

        但任阳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人依赖信任着,喜欢去照顾别人的感觉,喜欢有人在她怀里撒娇、肆意地哭的感觉,这让她感到安稳。

        当一个人独自行走了多年的时候,她需要的可能已经不是一个可供依赖的港湾,而是一个依赖她的“小兔子”。

        任阳默默陪着李烟墨,李烟墨抬起小脸,泛着亮光的眼睛怯怯瞄了一眼任阳秀气的脸庞,糯糯道,“姐姐。”

        “嗯?”

        “我是不是太爱哭了?”李烟墨又埋下了脑袋。

        任阳笑出声来,回想着,李烟墨确实都掉了几次眼泪了,可怜巴巴的,“怎么会呢?没有的事,烟墨不要多想。”

        “把脸露出来吧,长得那么可爱的一张脸总埋着做什么?”任阳略带调笑。

        李烟墨果然乖乖把脑袋探了出来,害羞地红了耳垂。任阳让沈秋送进来一块浸了水的帕子,仔仔细细给李烟墨擦着脸,“烟墨还打算管外面那对父子吗?都要惹上官府了。”

        任阳给李烟墨擦着脸,他不敢乱动,坚定的应道,“嗯,我可以去找娘亲帮忙。”

        “不过,刚刚看到了瑾姐姐,她说话应该有用得多。但她一直不让我接触叔叔这样的人,每次她都会让护卫把他们赶跑,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可怜的叔叔呢。”

        任阳恍然,难怪烟墨能哭成这个样子。李烟墨自小就在象牙塔里生活,但这并没有磨去他对弱小的怜惜以及共情能力,更多了自然的天真。

        任阳放下帕子,垂眸松开李烟墨揽着她腰的双臂,“这个我倒是挺赞同姜姑娘的。”像李烟墨这么单纯的,恐怕被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李烟墨没有精力去反驳这句话了,因为他正被任阳从腿上抱起来放在床边,顺便任阳还摸了摸他的头,让他羞得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任阳也只是手上做得很自然,刚刚是要哄着李烟墨,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这些动作,现在再做一遍觉得有种莫名的怪异。

        任阳轻咳,“烟墨,出去吧,李岑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嗯哪,姐姐。”

        “主人。”沈秋看到任阳出来,上前说道,”言护卫差人说,苑外刚刚来了许多官兵,现下已经都撤走了,让主人不用再忧心这件事了。”

        任阳一怔,愕然,“也就是说,他们不用被官兵带走了?”

        “是。”

        李烟墨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跑到摊主父子面前,“叔叔,你们听到了没有?”

        摊主携着栏栏给李烟墨郑重跪下,李烟墨急忙避开,“谢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烟墨扶起二人,又给了摊主许多银子,“叔叔,给你们,以后要过得好一些,我叫李烟墨,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了,你们可以来找我。”

        摊主二人离开后,任阳打算送李烟墨回家,可是…

        “小姐,言姑娘有请。”

        “李公子,姜姑娘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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